家世与早期仕途
○李德裕
李德裕,
李德裕字文饶,
字文饶,赵郡人。
赵郡人。
祖栖筠,
祖父李栖筠,
御史大夫。
是御史大夫。
父吉甫,
父亲李吉甫,
赵国忠公,
受封为赵国忠懿公,
元和初宰相。祖、父自有传。
宪宗元和初年(806)任宰相。
德裕幼有壮志,
李德裕少年即有壮志,
苦心力学,
苦心致力学业,
尤精《西汉书》、《左氏春秋》。
尤其精通《西汉书》、《左氏春秋》。
耻与诸生同乡赋,
羞恶同众儒生参加州县的举荐,
不喜科试。
不喜欢科举考试。
年才及冠,
刚二十岁,
志业大成。
就立志功业大有成就。
贞元中,
德宗贞元年间(785~804),
以父谴逐蛮方,
因其父被贬官到南方蛮荒之地,
随侍左右,
他在父亲身边侍奉,
不求仕进。
不求做官发迹。
元和初,
元和初年,
以父再秉国钧,
因其父再度主持国政,
避嫌不仕台省,
他避嫌不任中央官署的官职,
累辟诸府从事。
多次应征担任各幕府的从事官。
十一年,
元和十一年(816),
张弘靖罢相,
张弘靖罢相,
镇太原,
镇守太原,
辟为掌书记。
李德裕应征为他掌管文书。
由大理评事得殿中侍御史。
后由大理寺评事获得殿中侍御史官职。
十四年府罢,
元和十四年(819),张弘靖幕府撤销,
从弘靖入朝,
他随张弘靖进入朝廷,
真拜监察御史。
实授监察御史官职。
明年正月,
次年正月,
穆宗即位,
穆宗登基,
召入翰林,充学士。
召他入翰林院任学士。
帝在东宫,
穆宗为太子时,
素闻吉甫之名,
已久闻李吉甫之名;
既见德裕,
见到李德裕后,
尤重之。
对他尤为器重。
禁中书诏大手笔,
宫中的诏令文书,
多诏德裕草之。
涉及朝廷大事的大多诏命李德裕草拟。
是月,
本月,
召对思政殿,
穆宗在思政殿召他应对策问,
赐金紫之服。
赐给他标示三品以上官级的金符紫服。
逾月,
一个月后,
改屯田员外郎。
他改任屯田员外郎。
穆宗不持政道,
穆宗不按法度办事,
多所恩贷,
遇事多予宽免,
戚里诸亲,
致使外戚众亲属,
邪谋请谒。
不正当地求告,
传导中人之旨,
传递宦官旨意,
与权臣往来,
与权臣相交往,
德裕嫉之。
李德裕憎恶这种现象。
长庆元年正月,
长庆元年(821)正月,
上疏论之曰“伏见国朝故事,
他呈奏评论说:“臣恭闻本朝陈例,
驸马缘是亲密,
驸马原是皇帝亲密的人,
不合与朝廷要官往来。
不应当与朝廷显要官员往来。
玄宗开元中,
玄宗开元年间,
禁止尤切。
禁止尤其严厉。
访闻近日驸马辄至宰相及要官私第,
臣访察得知,近来驸马动辄去到宰相及要官私宅,
此辈无他才伎可以延接,
这类人物没有别的才能用来接待,
唯是泄漏禁密。
惟以泄露宫中机密,
交通中外,
交结宫廷内外人士,
群情所知,
各种情况多所告知,
以为甚弊。
臣以为弊害极大。
其朝官素是杂流,
如果现任朝廷官员为杂职一类,
则不妨来往。
则不妨碍交往。
若职在清列,
倘若任职清贵,掌握机要,
岂可知闻。
哪能交好、互通音信?
伏乞宣示宰臣,
敬祈陛下向宰辅大臣宣示:
其驸马诸亲,
驸马等皇亲,
今后公事即于中书见宰相,
今后凡属公务就在中书省会见宰相,
请不令诣私第”上然之。
恳请不要让他们造访私宅。”穆宗认为对。
寻转考功郎中、知制诰。
不久李德裕升任考功郎中、知制诰。
二年二月,
长庆二年(822)二月,
转中书舍人,
他调升中书舍人,
学士如故。
依旧充任学士。
初,
当初,
吉甫在相位时,
李吉甫任宪宗朝宰相时,
牛僧孺、李宗闵应制举直言极谏科。
牛僧孺、李宗闵应考制科选士的直言极谏科。
二人对诏,
牛、李二人应对诏问时,
深诋时政之失,
痛斥当朝施政的失误,
吉甫泣诉于上前。
李吉甫向宪宗哭诉。
由是,
因此,
考策官皆贬,
考核策对的官员全部遭贬。
事在《李宗闵传》。
此事载于《李宗闵传》。
元和初,
元和初年(806),
用兵伐叛,
朝廷派兵讨伐叛逆,
始于杜黄裳诛蜀。
始于杜黄裳征讨蜀州。
吉甫经画,
李吉甫负责策划,
欲定两河,
打算平定两河,
方欲出师而卒。
正要出兵,李吉甫逝世,
继之元衡、裴度。
由武元衡、裴度继续出兵。
而韦贯之、李逢吉沮议,
但韦贯之、李逢吉反对,
深以用兵为非。
极力认为出兵不对;
而韦、李相次罢相,
尔后韦贯之、李逢吉相继罢相,
故逢吉常怒吉甫、裴度。
因此李逢吉总是恼恨李吉甫、裴度。
而德裕于元和时,久之不调,
因而李德裕在元和时期(806~820)久不提升,
而逢吉、僧孺、宗闵以私怨恒排摈之。
并且李逢吉、牛僧孺、李宗闵总是挟怨排斥他。
翰林斗争与党争初现
时德裕与李绅、元稹俱在翰林,
当时李德裕与李绅、元稹都在翰林院,
以学识才名相类,
因学问见识才华名声相近,
情颇款密。
彼此感情诚挚亲密,
而逢吉之党深恶之。
而李逢吉一党的人痛恶他们。
其月,
本月,
罢学士,
李德裕被免去学士,
出为御史中丞。
调出宫廷任御史中丞。
其元稹自禁中出,
这时元稹从宫中调出,
拜工部侍郎、平章事。
授官工部侍郎、平章事。
三月,
三月,
辈度自太原复辅政。
裴度自太原回朝主政。
是月,
同月,
李逢吉亦自襄阳入朝,
李逢吉亦自襄阳入朝,
乃密赂纤人,
便秘密贿赂小人,
构成于方狱。
陷害构成于方讼案。
六月,
六月,
元稹、裴度俱罢相。
元稹、裴度同被罢相;
稹出为同州刺史。
元稹调出朝廷任同州刺史,
逢吉代裴度为门下侍郎、平章事。
李逢吉替代裴度任门下侍郎、平章事。
既得权位,
李逢吉获得权位后,
锐意报怨。
一意报复泄怨。
时德裕与牛僧孺俱有相望,
当时李德裕与牛僧孺都有任宰相的声望,
逢吉欲引僧孺,
李逢吉想引荐牛僧孺,
惧绅与德裕禁中沮之。
害怕李绅与李德裕在宫内阻止,
九月,
九月,
出德裕为浙西观察使,
调出李德裕任浙西观察使,
寻引僧孺同平章事。
不久举拔牛僧孺为同平章事。
由是交怨愈深。
由此彼此怨恨更深。
治理浙西革弊
润州承王国清兵乱之后,
润州丞王国清兵变之后,
前使窦易直倾府藏赏给,
前任使官窦易直倾尽官府财物赏赐供给军用,
军旅浸骄,
军队日渐骄横,
财用殚竭。
官府财物耗尽。
德裕俭于自奉,
李德裕节省自己的日常供养,
留州所得,
将本州财赋的留用部分,
尽以赡军,
全部供养军队,
虽施与不丰,
尽管所给不甚丰足,
将卒无怨。
将士并无抱怨。
二年之后,
两年之后,
赋舆复集。
军队重归安定。
德裕壮年得位,
李德裕壮年获得官位,
锐于布政,
锐意布施政教,
凡旧俗之害民者,
凡损害百姓的旧有习俗,
悉革其弊。
尽都革除其弊端。
江、岭之间信巫祝,
长江、五岭之间信奉巫师,
惑鬼怪,
深受鬼怪之说迷惑,
有父母兄弟厉疾者,
父母兄弟感染疫病,
举室弃之而去。
全家抛弃病人离去。
德裕欲变其风,
李德裕打算改变这种风气,
择乡人之有识者,
选择有见识的乡民,
谕之以言,
对他们晓之以理,
绳之以法,
绳之以法,
数年之间,
几年之间,
弊风顿革。
弊风尽除。
属郡祠庙,
所辖郡县的祠庙,
按方志,
依据方志,
前代名臣贤后则祠之。
是前代的名臣贤妃才供奉;
四郡之内,
诸郡之内,
除淫祠一千一十所。
拆除滥设的祠庙一千零一十所。
又罢私邑山房一千四百六十,
又毁除私家城邑、山中房屋一千四百六十处,
以清寇盗。
以肃清盗贼。
人乐其政,
百姓乐于接受他的政教,
优诏嘉之。
朝廷特行诏书给予嘉奖。
谏止奢靡与《丹扆箴》
昭愍皇帝童年缵历,
昭愍皇帝———敬宗童年即位,
颇事奢靡。
颇好办奢侈浪费的事,
即位之年七月,
登基这年(824)的七月,
诏浙西造银盝子妆具二十事进内。
诏令浙西制造银梳妆匣子二十件进献内宫。
德裕奏曰:
李德裕呈奏说:
臣百生多幸,
“臣一生多有幸运,
获遇昌期。
得遇昌隆时期,
受寄名藩,
受职著名藩镇,
常忧旷职,
常忧荒废职分,
孜孜夙夜,
朝夕勤勉奉公,
上报国恩。
报答皇上恩德。
数年已来,
就任数年以来,
灾旱相继,
水旱灾害不断,
罄竭微虑,
臣下竭尽绵薄心力,
粗免流亡,
略能免除百姓逃荒,
物力之间,
物资财力方面,
尚未完复。
尚未完全恢复。
臣伏准今年三月三日赦文,
臣下敬遵今年三月三日赦文:
常贡之外,
例常贡赋之外,
不令进献。
不使另有进献。
此则陛下至圣至明,
这是陛下极其圣明,
细微洞照,
洞察秋毫,
一恐聚敛之吏缘以成奸,
一则担心横征暴敛的官吏假借进贡行诈,
一恐凋瘵之人不胜其弊。
一则忧虑受灾凋敝的黎民不堪身受弊害。
上弘俭约之德,
陛下在上弘扬节俭美德,
下敷恻悯之心。
对下普施哀怜仁心。
万国群氓,
万方百姓,
鼓舞未息。
振奋不已。
昨奉五月二十三日诏书,
臣日前敬奉五月二十三日诏书,
令访茅山真隐,
命臣访求茅山的真正隐士,
将欲师处谦守约之道,
让臣效法其处世谦逊坚行俭约的准则,
发务实去华之美。
发扬讲求务实摈弃浮华的美德。
虽无人上塞丹诏,
尽管无人进献酬报皇上的敕令,
实率土已偃玄风,
实际四海之内已息玄谈的风气。
岂止微臣,
岂止微臣一人,
独怀抃贺。
独怀鼓掌庆贺之情?
况进献之事,
“况且进献之事,
臣子常心,
臣下常挂在心;
虽有敕文不许,
纵有命令不许,
亦合竭力上贡。
亦当竭力上贡。
唯臣当道,
只是臣所在的浙江西道,
素号富饶,
空有富饶之名,
近年已来,
近年以来,
比旧即异。
异于往日。
贞元中,
贞元年间(785~805),
李锜任观察使日,
李钅奇任浙西观察使时,
职兼盐铁。
兼管盐铁,
百姓除随贯出榷酒钱外,
除百姓按惯例缴纳酒业税外,
更置官酤,
又设官办酒业,
一两重纳榷,
双重征收酒税,
获利至厚。
获利极为丰厚。
又访闻当时进奉,
臣还察访得知,当时浙西进献朝廷,
亦兼用盐铁羡余,
又兼用盐铁经营的盈利,
贡献繁多,
因此进贡名目繁多,
自后莫及。
此后再莫能及。
至薛苹任观察使时,
至薛苹任浙西观察使时,
又奏置榷酒。
再次奏请设置酒业专营税收,
上供之外,
进贡朝廷之外,
颇有馀财,
所余钱财颇多,
军用之间,
军费财用之中,
实为优足。
实为优裕丰足。
自元和十四年七月三日敕,
自元和十四年(819)七月三日朝廷下令,
却停榷酤。
业已停止酒业专营税收。
又准元和十五年五月七日赦文,
又据元和十五年五月七日赦文,
诸州羡余,
各州财政结余,
不令送使,
不让缴送使府;
唯有留使钱五十万贯。
镇使仅有各州赋税自留使用的五十万贯钱。
每年支用,
每年开支用度,
犹欠十三万贯不足,
尚欠十三万贯空缺,
常须是事节俭,
凡事常须节俭,
百计补填,
千方百计填补,
经费之中,
财政经费之中,
未免悬欠。
仍然不免长期空欠。
至于绫纱等物,
至于采绫轻绡等物,
犹是本州所出,
尚属本州出产,
易于方圆。
容易变通行事。
金银不出当州,
金银本州不产,
皆须外处回市。
全须外地购回。
去二月中奉宣令进盝子,
“去年二月间臣奉内宫诏令,进献梳妆匣子,
计用银九千四百馀两。
共用白银九千四百余两。
其时贮备,都无二三百两,
当时官府贮备总共不足二、三百两,
乃诸头收市,
去往各方收购,
方获制造上供。
才得制成进贡。
昨又奉宣旨,
日前又奉诏令,
今进妆具二十件,
责成进献妆具二十件,
计用银一万三千两,
预计需用白银一万三千两,
金一百三十两。
黄金一百三十两。
寻令并合四节进奉金银,
臣立即命令合并四节进奉本道的金银,
造成两具进纳讫。
造成两件献到宫中。
今差人于淮南收买,
今又派员到淮南收买金银,
旋到旋造,
随到随选,
星夜不辍。
连夜不停;
虽力营求,
臣虽竭力谋求,
深忧不迨。
仍然深深忧虑达不到诏令要求。
臣若因循不奏,
臣若依旧不奏明实情,
则负陛下任使之恩。
将辜负陛下任用臣的恩典;
若分外诛求,
臣若额外苛求百姓,
又累陛下慈俭之德。
又将损害陛下仁慈俭节的美德。
伏乞陛下览前件榷酤及诸州羡余之目,
敬祈陛下过目臣下前回所呈关于以往专营酒业利税及各州赢余的账目,
则知臣军用褊短,
即知臣之军费财用的短缺,
本末有由。
及其前因后果的缘由。
伏料陛下见臣奏论,
敬料陛下见到臣的奏议,
必赐详悉,
定会赐恩详察,
知臣竭爱君守事之节,
明白臣下竭诚爱君守职的节操,
尽纳忠罄直之心。
极尽献忠直言的诚意。
伏乞圣慈,
敬乞圣上赐以慈爱,
宣令宰臣商议,
明令宰辅大臣商议:
何以遣臣上不违宣索,
教臣怎样能对上不违背诏令的索取,
下不阙军储,不困疲人,不敛物怨,
在下不空缺军费储备、不使黎民艰难贫困、不招致人心怨沸,
前后诏敕,
那么先后索贡的几个诏令,
并可遵承。
臣一并皆可遵旨奉行。
辄冒宸严,
每每冒犯圣上威严,
不胜战汗之至。
不胜恐惧之至。”
时准赦不许进献。
当初按照赦令不许进献,
逾月之后,
当月一过,
征贡之使,
征贡的使臣,
道路相继。
一路相继而至,
故德裕因诉而讽之。
因此李德裕随同呈诉一并劝谏。
事奏,
进奏之后,
不报。
不予答复。
接着,
又诏进可幅盘条缭绫一千匹,
又诏索满幅盘绦缭绫一千匹,
德裕又论曰:
李德裕再次奏议:
臣昨缘宣索,
“臣日前依据诏令所索,
已具军资岁计及近年物力闻奏,
已具办本道按年度计算的军费及近年物资财力报表呈奏,
伏料圣慈,
敬料圣上慈爱,
必垂省览。
必已惠览详察。
又奉诏旨,
臣又恭奉诏旨,
令织定罗纱袍段及可幅盘条缭绫一千匹。
命臣织就罗纹轻绢袍片和满幅盘绦缭绫一千匹,
伏读诏书,
敬读索贡诏书,
倍增惶灼。
倍增惶恐焦灼。
臣伏见太宗朝,
“臣敬闻太宗时,
台使至凉州,
朝廷使臣至凉州发现名鹰,
见名鹰讽李大亮献之。
示意都督李大亮进献。
大亮密表陈诚。
大亮密呈奏表力陈拒献之真情,
太宗赐诏云“使遣献之,
太宗皇帝赐诏说:‘使臣派献,
遂不曲顺”再三嘉叹,
尽可不从。’嘉许赞叹再三,
载在史书。
此事载于史书。
又玄宗命中使于江南采诸鸟,
又,玄宗派宦官到江南捕捉池鹭等鸟,
汴州刺史倪若水陈论,
汴州刺史倪若水上呈奏论,
玄宗亦赐诏嘉纳,
玄宗亦赐诏嘉许、纳谏,
其鸟即时皆放。
所捕珍禽当即全部放掉。
又令皇甫询于益州织半臂背子、琵琶扞拨、镂牙合子等,
玄宗又命皇甫询在益州制造半臂背子、琵琶扦拨、象牙雕合等,
苏颋不奉诏书,
苏廷页不受诏令,
辄自停织。
即自令停织。
太宗、玄宗皆不加罪,
太宗、玄宗都不加罪于他们,
欣纳所陈。
反而欣然采纳其意见。
臣窃以、镂牙,
臣暗想:池鹭牙雕,
至为微细,
事极细微,
若水等尚以劳人损德,
若水等人尚且认为劳民损德,
沥款效忠。
进言竭诚效忠天子。
当圣祖之朝,
在圣明先祖朝代,
有臣如此,
有臣子如此忠诚;
岂明王之代,
难道当今英明王朝,
独无其人。
偏会没有这样的人?
盖有位者蔽而不言,
想是有权位者隐瞒不讲,
必非陛下拒而不纳。
定非陛下拒谏不纳。
又伏睹四月二十三日德音云“方、召侯伯有位之士,
“又,敬睹陛下四月二十三日的恩诏称:‘方叔、召虎那样的中兴重臣,
无或弃吾谓不可教。
不要有谁抛弃我、认为我不可教诲。
其有违道伤理,
若朕有违背天道伤害天理、曲从私欲贪图安逸之事,
徇欲怀安,
望当面批评,
面刺廷攻,
朝堂指责,
无有隐讳”则是陛下纳诲从善,
不要有所隐藏忌讳。’这正是陛下纳谏从善,
道光祖宗,
教导臣子光大祖风的表现;
不尽忠规,
若不尽忠规谏,
过在臣下。
过失在于臣下。
况玄鹅天马,
况且玄鹤天马,
椈豹盘绦,
蓅豹盘绦,
文彩珍奇,
文彩珍奇之物,
只合圣躬自服。
只该圣上自用。
今所织千匹,
今命织选盘绦缭绫千匹,
费用至多,
费用极多;
在臣愚诚,
臣下对圣上一心尽忠,
亦所未谕。
对此也有不可理解之处。
昔汉文帝衣弋绨之衣,
昔日汉文帝穿着粗质黑绨衣物,
元帝罢轻纤之服,
汉元帝取消轻柔纤美服饰,
仁德慈俭,
他们的仁爱恩泽慈善节俭,
至今称之。
至今为人称颂。
伏乞陛下,近览太宗、玄宗之容纳,
敬祈陛下近观太宗、玄宗皇帝的宽容纳谏,
远思汉文、孝元之恭己。
远思汉文帝、孝元帝的严肃克己,
以臣前表宣示群臣,酌臣当道物力所宜,
将臣前回所上奏表向群臣公布考察为臣所辖区域物力所能承担的限度,
更赐节减。
对贡赋再加以节减,
则海隅苍生,
那么沿海地区的百姓,
无不受赐。
就将无人不受陛下恩惠。
臣不胜恳切兢惶之至。
臣不胜诚挚、惶恐之至。”
优诏报之。
朝廷以特异于众的优诏答复,
其缭绫罢进。
取消进献缭绫。
宗教整治与异象处理
元和已来,
元和(806~820)以来,
累敕天下州府,
朝廷多次诏令全国各州府,
不得私度僧尼。
不准私自度人离俗为僧尼。
徐州节度使王智兴聚货无厌,
徐州节度王智兴搜括钱财贪得无厌,
以敬宗诞月,
借敬宗出生之月为名,
请于泗州置僧坛,
奏请在泗州设置僧坛,
度人资福,
度人出家积福,
以邀厚利。
以此牟取厚利。
江、淮之民,
江、淮一带民众,
皆群党渡淮。
尽都结伙渡过淮河。
德裕奏论曰:
李德裕上呈奏议道:
“王智兴于所属泗州置僧尼戒坛,
“王智兴在隶属的泗州设置僧尼传戒的法坛,
自去冬于江、淮已南,
自去冬起在江、淮以南,
所在悬榜招置。
处处张榜招设僧坛。
江、淮自元和二年后,
江、淮一带自元和二年(807)后,
不敢私度。
无人再敢私自度人出家。
自闻泗州有坛,
自从听说泗州设有僧坛,
户有三丁,必令一丁落发,
每户有三个成年男子的必让一人削发出家,
意在规避王徭,
意在逃避徭役,
影庇资产。
隐瞒粮产。
自正月已来,
从正月以来,
落发者无算。
削发为僧者无以数计。
臣今于蒜山渡点其过者,
臣这次在蒜山渡查点渡河人员,
一日一百馀人,
一日一百余人,
勘问唯十四人是旧日沙弥,
经讯问仅十四人为旧日出家受戒者,
余是苏、常百姓,
其余尽是苏、常二州百姓,
亦无本州文凭,
亦无该州所发文书,
寻已勒还本贯。
臣当即强制他们返回原籍。
访闻泗州置坛次第,
访察得知泗州所设戒坛的情形是:
凡僧徒到者,
凡有僧徒去到僧坛,
人纳二缗,
每人缴钱二千文,
给牒即回,
发给度牒即回,
别无法事。
别无任何法事。
若不特行禁止,
若不特令禁止,
比到诞节,
等到陛下华诞节日,
计江、淮已南,
总计江、淮以南,
失却六十万丁壮。
将失去六十万壮丁。
此事非细,
此事非同小可,
系于朝廷法度”状奏,
关系到朝廷法度。”奏章呈上后,
即日诏徐州罢之。
不几天朝廷即诏令徐州取消僧坛。
敬宗荒僻日甚,
敬宗荒误朝政日甚一日,
游幸无恒。
出游没有定规,
疏远贤能,
疏远贤能人士,
昵比群小。
亲近一帮小人。
坐朝月不二三度,
每月上朝处理政务没有二、三次,
大臣罕得进言。
大臣极少能够进言。
海内忧危,
国人忧惧不安,
虑移宗社。
担心宗庙、社稷转移。
德裕身居廉镇,
李德裕身居偏远藩镇,
倾心王室,
一心向往王室。
遣使献《丹扆箴》六首,
派遣使者呈献《丹..箴》六首说:
曰“臣闻心乎爱矣,
“臣下听说‘心存敬爱,
遐不谓矣,
远莫能助’,
此古之贤人所以笃于事君者也。
这是古代贤人专一侍奉君主的心意。
夫迹疏而言亲者危,
那些行事与君主相距甚远而言语亲密的人危险,
地远而意忠者忤。
地处远方而心志忠诚的人言不顺耳。
然臣窃念拔自先圣,
但臣暗自考虑:臣由先朝圣君选拔,
偏荷宠光,
备受恩宠荣耀,
若不爱君以忠,
若不忠心爱君,
则是上负灵鉴。
这就有负皇上明察。
臣顷事先朝,
臣刚侍奉先朝皇帝之初,
属多阴沴,
接连发生许多昏暗不祥之事,
尝献《大明赋》以讽,
曾献《大明赋》讽谏,
颇蒙先朝嘉纳。
皆蒙先帝赞许采纳。
臣今日尽节明主,
臣今日尽心竭力保全臣子节操以侍奉明主,
亦由是心。
亦出于这一意念。以往汉宣帝时,
昔张敞之守远郡,
张敞出守远镇,
梅福之在遐徼,
梅福身处僻壤,
尚竭诚尽忠,
尚能竭诚效忠进言,
不避尤悔。
不避个人受过遭祸。
况臣尝学旧史,
何况臣下曾学史书,
颇知箴讽,
略知规谏之义,
虽在疏远,
即使远离陛下,
犹思献替。
仍想诤言进谏。
谨献《丹扆箴》六首,
敬献《丹..箴》六首,
仰尘睿鉴,
圣上天聪明鉴,
伏积兢惶”
臣下惶恐不已。”
其《宵衣箴》曰“先王听政,
他的《宵衣箴》说:“先王处理政务,
昧爽以俟。
拂晓待赴朝廷。
鸡鸣既盈,
金鸡报晓完毕,
日出而视。
日出临朝听政。
伯禹大圣,
夏禹人间至圣,
寸阴为贵。
珍惜点滴光阴。
光武至仁,
光武皇帝至仁,
反支不忌。
凶日依旧亲政。
无俾姜后,
不使皇后姜氏,
独去簪珥。
独自孤身就寝。
彤管记言,
史笔直书所言,
克念前志”
心中铭刻古训。”
其《正服箴》曰“圣人作服,
《正服箴》说:“圣人创制服饰,
法象可观。
效法天象示意。
虽在宴游,
纵然宴饮游乐,
尚不怀安。
仍不贪图安逸。
汲黯庄色,
汲黯气度凛然,
能正不冠。
纠正着冠不合王礼;
杨阜毅然,
杨阜性格刚毅,
亦讥缥纨。
讥刺服色不合定制。
四时所御,
帝王四季所用,
各有其官。
各有一定法则。
非此勿服,
不合法度不用,
惟辟所难”
以期避免灾异。”
其《罢献箴》曰“汉文罢献,
《罢献箴》说:“西汉文帝取消进献,
诏还騄耳。
诏令退还骏马马录耳。
銮辂徐驱,
帝王车驾缓慢行驶,
焉用千里。
何须骏马日行千里?
厥后令王,
此后历代明君,
亦能恭己。
亦能严于律己。
翟裘既焚,
皮裘羽衣焚毁,
筒布则毁。
细布美服废弃。
道德为丽,
王道德政为善,
慈仁为美。
慈爱仁义为美。
不过天道,
不悖天意法则,
斯为至理”
这是根本道理。”
其《纳诲箴》曰“惟后纳诲,
《纳诲箴》说:“帝王纳谏,
以求厥中。
求其言中。
从善如流,
从善如流,
乃能成功。
方能成功。
汉骜流湎,
汉成帝刘骜纵酒,
举白浮钟。
干杯满盅一空。
魏睿侈汰,
魏明帝曹睿又奢侈,
凌霄作宫。
建宫耸入云中。
忠虽不忤,
忠言不觉逆耳,
善亦不从。
善言亦不听从。
以规为瑱,
规谏视为珥饰,
是谓塞聪”
此即所谓塞听。”
其《辩邪箴》曰“居上处深,
《辨邪箴》说:“身居帝王深宫,
在察微萌。
贵在调察微萌。
虽有谗慝,
纵有谗言恶语,
不能蔽明。
不能蒙蔽圣聪。
汉之有昭,
西汉有位昭帝,
德过周成。
盛德胜过成王姬通。
上书知伪,
奏章知其伪诈,
照奸得情。
明察奸邪得其真情。
燕、盖既折,
燕公、盖公去世之后,
王猷洽平。
王道依然协和稳定。
百代之后,
虽已经历百代,
乃流淑声”
至今美誉流行。”
其《防微箴》曰“天子之孝,
《防微箴》说:“天子孝顺先帝,
敬遵王度。
贵在谨遵法度。
安必思危,
安乐必须思危,
乃无遗虑。
谋虑方无失误。
乱臣猖蹶,
作乱臣子猖狂,
非可遽数。
难以遽然觉出。
玄黄莫辨,
病害一时莫辨,
触瑟始仆。
遇风自会倒仆。
柏谷微行,
汉武帝微服出行柏谷,
豺豕塞路。
凶徒、愚人横梗挡路。
睹貌献飧,
察颜观色取悦,
斯可诫惧”
此应引起警惧。”
帝手诏答曰“卿文雅大臣,
敬宗亲笔诏复说:“卿为崇尚礼制的大臣,
方隅重寄。
身负重任的一方藩镇。
表率诸部,
以身作则统率各部,
肃清全吴。
治理江南一派清平。
化洽行春,
善施教化如行春风,
风澄坐啸,
民风清明公务轻松。
眷言善政,
回顾卿的妥善施政,
想叹在怀。
朕怀念赞叹在心。
卿之宗门,
卿的亲族,
累著声绩,
屡建显功,
冠内廷者两代,
两代居官内廷重臣之首,
袭侯伯者六朝。
六代承袭侯伯封爵。
果能激爱君之诚,
进言确能激扬挚爱君主的忠诚,
喻诗人之旨。
显示诗人讽喻的深意;
在远而不忘忠告,
身处远方却不忘忠告朝廷,
讽上而常深虑微。
婉言劝戒而谋虑深远精微。
博我以端躬,
以自身的正直扩大我的眼界,
约予以循礼。
以遵循礼法来约束我的言行。
三复规谏,
你的再三劝戒,
累夕称嗟。
使我夜夜赞叹。
置之座隅,
将其置于案头,
用比韦弘之益。
可受随时自警之益;
铭诸心腑,
铭刻在心,
何啻药石之功。
何止良药疗疾之功?
卿既以投诚,
卿致以诚心之后,
朕每怀开谏,
朕常思广开言路。
苟有过举,
若朕举止失当,
无忘密陈。
莫忘及时陈奏。
山川既遐,
山川遥远,
睠属何已,
眷念不已;
必当克己,
朕定当克制自己,
以副乃诚”
以与卿诚意相符。”
德裕意在切谏,
李德裕意在恳切规劝,
不欲斥言,
不想直接明言,
托箴以尽意。
因此假托箴言尽倾心意。
《宵衣》,讽坐朝稀晚也。
《宵衣》暗示敬宗上朝既稀又晚;
《正服》,
《正服》暗示敬宗服饰不合礼制;
讽服御乖异也。《罢献》,讽征求玩好也。
《罢献》暗示滥征玩赏物品;
《纳诲》,
《纳诲》暗示轻弃正直之言;
讽侮弃谠言也。《辨邪》,讽信任群小也。
《辨邪》暗示信任众多小人;
《防微》,讽轻出游幸也。
《防微》暗示轻率外出游历。
帝虽不能尽用其言,
敬宗虽然不能完全采用他的意见,
命学士韦处厚殷勤答诏,
仍命学士韦处厚代拟殷恳的复诏,
颇嘉纳其心焉。
十分嘉许容受其良苦用心。
德裕久留江介,
李德裕长期留任长江一带,
心恋阙廷,
心中依恋朝廷,
因事寄情,
借事寄托情怀,
望回圣奖。
以期得到皇帝的推重。
而逢吉当轴,
但因李逢吉当政,
枳棘其涂,
设置重重障碍,
竟不得内徙。
终于不能调回朝廷。
宝历二年,
宝历二年(826),
亳州言出圣水,
亳州传言涌出圣水,
饮之者愈疾。
饮用它即能病愈。
德裕奏曰“臣访闻此水,
李德裕呈奏说:“臣访察得知,
本因妖僧诳惑,
所谓圣水本系妖僧谎言骗人,
狡计丐钱。
施用狡计弄钱。
数月已来,
数月以来,
江南之人,
江南百姓,
奔走塞路。
竞相奔往,塞满一路。
每三二十家,
每二、三十家,
都顾一人取水。
都派一人取水。
拟取之时,
将去取水之时,
疾者断食荤血,
患者停食荤腥,
既饮之后,
饮水之后,
又二七日蔬飧,
又素食两个七日;
危疾之人,
危重病人,
俟之愈病。
坐等病愈。
其水斗价三贯,
那水每斗价钱三贯,
而取者益之他水,
而取水的人又掺进别的水,
沿路转以市人,
沿途转手倒卖;
老疾饮之,
沉疴痼疾患者饮后,
多至危笃。
大多病情更加危重。
昨点两浙、福建百姓渡江者,
日前查点两浙、福建过江取水的百姓,
日三五十人。
每日三、五十人。
臣于蒜山渡已加捉搦。
臣在蒜山渡已行捉拿。
若不绝其根本,
如不断其根本,
终无益黎氓。
终将损害黎民。
昔吴时有圣水,
以往吴国时传言有圣水,
宋、齐有圣火,
宋、齐时传言有圣火,
事皆妖妄,
其实都是妖异妄言,
古人所非。
古人业已非议。
乞下本道观察使令狐楚,
敬祈下诏本道观察使令狐楚,
速令填塞,
火速令其填塞,
以绝妖源”从之。
以求断绝妖源。”朝廷依从他的奏请。
敬宗为两街道士赵归真说以神仙之术,
敬宗被两街道士赵归真用神仙法术之说游说:
宜访求异人以师其道。
应当访求有仙术的异人学习他的仙术;
僧惟贞、齐贤、正简说以祠祷修福,
僧人惟贞、齐贤、正简则以建庙祭神祈福游说敬宗,
以致长年。
以求长寿。
四人皆出入禁中,
这四个人都能进出内宫,
日进邪说。
天天进演邪说。
山人杜景先进状,
方士杜景先呈文朝廷,
请于江南求访异人。
请派他在江南求访异人。
至浙西,
他到了浙西,
言有隐士周息元,寿数百岁。
声称有个隐士周息元年寿已数百岁,
帝即令高品、薛季棱往润州迎之。
敬宗立即命高人薛季眣前往润州迎接,
仍诏德裕给公乘遣之。
还下诏给李德裕派军车送他。
德裕因中使还,
李德裕趁宦官返回京都,
献疏曰:
呈进奏疏道:
臣闻道之高者,莫如广成、玄元,人之圣者,
“臣听说道行至高者莫过于广成、玄元,
莫若轩黄、孔子。
人间至圣者莫过于轩辕、孔子。
昔轩黄问广成子:
当初轩辕黄帝询问广成子,
理身之要,
养生的精要是什么,
何以长久。
怎样才能长生?
对曰“无视无听,
广成子回答说:
抱神以静。
‘视而不见、充耳不闻、静心守神。
形将自正,
身躯自会完善,
神必自清。
心神自必纯净。
无劳子形,
不要劳损肢体,
无摇子精,
不要摇荡精神,
乃可长生。
便可长生。
慎守其一,
谨慎固精守一,
以处其和。
以使身心和顺。
故我修身千二百岁矣,
因此我修养身心一千二百岁了,
吾形未尝衰”又云“得吾道者,
形体从未衰老。’又说:‘获得我的道术,
上为皇而下为王”玄元语孔子曰“去子之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
上可为皇帝下可为王侯。’玄元对孔子说:‘去掉您的骄气与多欲、故作姿态与过分追求,
是皆无益于子之身。
这些都无益于您的身体。
吾所告子者是已”故轩黄发谓天之叹,
我能告诉您的就是这些了。’因此轩辕黄帝发出以广成子为神的赞叹,
孔子兴犹龙之感。
孔子产生玄元如神龙高深莫测的感慨。
前圣于道,
先圣们关于养生之道的见地,
不其至乎。
难道不是至理吗?
伏惟文武大圣广孝皇帝陛下,
“臣敬思太宗皇帝陛下,
用玄祖之训,
取用玄元祖师老子的教诲修性,
修轩黄之术。
遵循轩辕黄帝的道术养生,
凝神闲馆,
凝神于静舍,
物色异人。
访求异人,
将以觌冰雪之姿,
是借以神遇肌肤冰雪的神人,
屈顺风之请。
竭尽顺应时尚的真情。臣敬思:
恭惟圣感,
受到圣上感召,
必降真仙。
必有真仙降临。
若使广成、玄元混迹而至,
假若广成、玄元掩藏本相而来,
语陛下之道,
告诉陛下的养生之道,
授陛下之言,
传授陛下的长生真言,
以臣度思,
据臣料想,
无出于此。
不会超出以上所讲的道理。
臣所虑赴召者,
臣忧虑的是应召者,
必迂怪之士,
必是迂阔怪诞之士,
苟合之徒,
随便附合之徒,
使物淖冰,
用药物消融厚冰,
以为小术,
以他的区区小技,
炫耀邪僻,
炫耀邪门左道,
蔽欺聪明。
蒙蔽圣上视听。
如文成、五利,
就像汉朝方士少翁、栾大所当的文成大将、五利将军,
一无可验。
虚妄之言无一可以验证。
臣所以三年之内,
臣之所以在三年之中,
四奉诏书,
四次接到诏书,
未敢以一人塞诏,
不敢推荐一个所谓的异人以搪塞诏令,
实有所惧。
实在是为臣有所忧惧。
臣又闻前代帝王,
“臣又听说前代帝王,
虽好方士,
纵然喜爱方士,
未有服其药者。
却没有服用方士药物的,
故《汉书》称黄金可成,
因此《汉书》仅称:黄金可以炼成,
以为饮食器则益寿。
用它制作饮食器皿便会延年益寿。
又高宗朝刘道合、玄宗朝孙甑生,
又,高宗朝的方士刘道合、玄宗朝的方士孙甑生,
皆成黄金,
都曾炼成黄金,
二祖竟不敢服。
二位皇祖终究不敢服用,
岂不以宗庙社稷之重,
难道不是因为宗庙社稷事关重大,
不可轻易。
不可轻视?
此事炳然载于国史。
这些事在国史上记载得明明白白。
以臣微见,
据臣浅见,
倘陛下睿虑精求,
倘若陛下明智谋虑精诚求索,
必致真隐,
定能招来真正的隐士,
唯问保和之术,
只问保真养和的方法,
不求饵药之功,
不求服药长生的功效,
纵使必成黄金,
即使终于炼成黄金,
止可充于玩好。
也只供观赏把玩。
则九庙灵鉴,
那么九庙供奉的历代皇祖在天之灵有鉴,
必当慰悦。
定当欢欣喜悦;
寰海兆庶,
海内万民,
谁不欢心。
谁不欢心?
臣思竭愚衷,
臣谒尽愚诚,
以裨玄化,
以期补助教化,
无任兢忧之至。
不胜忧惧之至。”
息元至京,
周息元来到京都,
帝馆之于山亭,
敬宗让他居住在山亭中,
问以道术。
向他询问方术。
自言识张果、叶静能,
周息元自称认识二百多年前的张果老、中宗时期的叶静能;
诏写真待诏李士昉问其形状,
敬宗下诏给写真待诏李士日方,询问周息元的形貌,
图之以进。
并将其绘制成图进献。
息元山野常人,
周息元是乡野之民,
本无道学,
本来就没有道行学问,
言事诞妄,
论事荒诞虚妄,
不近人情。
不近人情。
及昭愍遇盗而殂,
待到敬宗遇刺身亡,
文宗放还江左。
文宗将周息元放回江左。
德裕深识守正,
李德裕见识深远笃守正道的言行,
皆此类也。
都与此类似。
西川治边与维州事件
文宗即位,
文宗登基,
就加检校礼部尚书。
李德裕就原职加任检校礼部尚书。
太和三年八月,
太和三年(829)八月,
召为兵部侍郎,
被召回朝廷任兵部尚书,
裴度荐以为相。
裴度举荐他任宰相。
而吏部侍郎李宗闵有中人之助,
但吏部侍郎李宗闵得到宦官帮助,
是月拜平章事,
同月授职平章事,
惧德裕大用。
害怕李德裕受重用。
九月,
九月,
检校礼部尚书,
李德裕以检校礼部尚书职位,
出为郑滑节度使。
调出朝廷任郑滑节度使。
德裕为逢吉所摈,
李德裕被李逢吉排斥,
在浙西八年。
在浙西八年,
虽远阙庭,
虽远离朝廷,
每上章言事。
仍常常上奏议政。
文宗素知忠荩,
文宗一向知道李德裕竭忠尽心,
采朝论征之。
采纳朝臣议论召他回朝。
到未旬时,
回到朝廷不到十天,
又为宗闵所逐,
又被李宗闵排斥出京;
中怀于悒,
他心中抑郁,
无以自申。
无从自辩。
赖郑覃侍讲禁中,
仰赖郑覃在内宫给皇帝讲学,
时称其善。
不时地称道李德裕的美德,
虽朋党流言,
尽管李宗闵一党散布流言,
帝乃心未已。
文宗征召李德裕回朝任职的心愿未断。
宗闵寻引牛僧孺同知政事,
不久李宗闵引荐牛僧孺一同主持政务,
二憾相结,
再次结怨,
凡德裕之善者,
凡与李德裕友好的人,
皆斥之于外。
全被贬斥出朝廷。
四年十月,
太和四年(830)十月,
以德裕检校兵部尚书、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管内观察处置、西山八国云南招抚等使。
委任李德裕为检校兵部尚书、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管内观察处置、西山八国云南招抚等使臣。
裴度于宗闵有恩。
裴度曾对李宗闵有恩,
度征淮西时,
裴度征讨淮西时,
请宗闵为彰义观察判官,
请求朝廷任用李宗闵为彰义观察判官,
自后名位日进。
从此以后李宗闵名声、地位日益上升。
至是恨度援德裕,
到这时却怀恨裴度举荐李德裕,
罢度相位,
罢免了裴度的宰相职位,
出为兴元节度使,
逐出朝廷任兴元节度使,
牛、李权赫于天下。
牛、李权势一时天下显赫。
西川承蛮寇剽虏之后,
西川遭南方外族抢劫后,
郭钊抚理无术,
郭钊安抚治理无方,
人不聊生。
民不聊生。
德裕乃复葺关防,
李德裕便整顿关隘边防,
缮完兵守。
修理完善防守阵地。
又遣人入南诏,
又派人到南诏,
求其所俘工匠,
寻找被虏去的工匠,
得僧道工巧四千馀人,
寻得僧人、道士、能工巧匠四千余人,
复归成都。
回归成都。
五年九月,
太和五年(831)九月,
吐蕃维州守将悉怛谋请以城降。
吐蕃的维州守将悉怛谋请求献城归降。
其州南界江阳,
维州南接江阳,
岷山连岭而西,
岷山连绵向西,
不知其极。
不知其边界在哪里;
北望陇山,
北望陇山,
积雪如玉。
积雪如玉;
东望成都,
东眺成都,
若在井底。
如在井底。
一面孤峰,
背倚孤峰,
三面临江,
三面临江,
是西蜀控吐蕃之要地。
这是西蜀控制吐蕃的要地。
至德后,
肃宗至德(756~757)以后,
河、陇陷蕃,
河右、陇西被吐蕃攻占,
唯此州尚存。
仅维州尚存。
吐蕃利险要,
吐蕃觉得维州险要,对它有利,
将妇人嫁于此州阍者。
将妇女嫁给此州守城门的人。
二十年后,
二十年后,
妇人生二子成长。
这个妇人所生二子长大成人。
及蕃兵攻城,
待到吐蕃军攻城,
二子内应,
此二人做内应,
其州遂陷。
维州因此失陷。
吐蕃得之,
吐蕃得到维州,
号曰“无忧城”。
称其为“无忧城”。
贞元中,
德宗贞元年间(785~804),
韦皋镇蜀,
韦皋镇守蜀州,
经略西山八国,
经管西山八国,
万计取之不获,
用尽计谋仍无法夺回此州,
至是悉怛谋遣人送款。
直至这次悉怛谋派人致以归附诚意。
德裕疑其诈,
李德裕怀疑有诈,
遣人送锦袍金带与之,
派人送锦袍金带给他,
托云候取进止,
假托说是听候皇帝决定,
悉怛谋乃尽率郡人归成都。
悉怛谋便带领全郡人众归附成都。
德裕乃发兵镇守,
李德裕这才派兵镇守维州,
因陈出攻之利害。
并就占据此州向朝廷陈述出兵攻打吐蕃的重要性。
时牛僧孺沮议,
这时遭到牛僧孺反对,
言新与吐蕃结盟,
说是刚与吐蕃结盟,
不宜败约,
不应毁约,
语在《僧孺传》。
语载《牛僧孺传》。
乃诏德裕却送悉怛谋一部之人还维州,
于是朝廷诏令李德裕将悉怛谋统率的部从全部退回维州,
赞普得之,
吐蕃首领得到他们后,
皆加虐刑。
全都施以酷刑。
德裕六年复修邛峡关,
李德裕于太和六年(832)重修邛峡关,
移巂州于台登城以扞蛮。
将..州州治迁至台登城以抵御异族进犯。
德裕所历征镇,
李德裕历任方镇,
以政绩闻。
均以政绩闻名。
其在蜀也,
他治蜀时,
西拒吐蕃,
西边抵御了吐蕃的进犯,
南平蛮、蜒。
南方平定了南蛮、譙人地区。
数年之内,
数年之间,
夜犬不惊。
夜无犬惊,
疮痏之民,
遭受创伤的黎民,
粗以完复。
民生略有恢复、充实。
会监军王践言入朝知枢密,
适逢监军王践言入朝主管枢密院,
尝于上前言悉怛谋缚送以快戎心,
曾对文宗言及捆送悉怛谋使吐蕃首领快意称心,
绝归降之义,
而断绝了对归降者的恩义,
上颇尤僧孺。
文宗颇为怨怪牛僧孺。
其年冬,
这年冬,
召德裕为兵部尚书。
召李德裕入朝任兵部尚书,
僧孺罢相,
牛僧孺罢相,
出为淮南节度使。
调出朝廷任淮南节度使。
七年二月,
太和七年(833)二月,
德裕以本官平章事,
李德裕以本职位任平章事,
进封赞皇伯,
晋封为赞皇伯,
食邑七百户。
食邑七百户。
六月,宗闵亦罢,
李宗闵亦罢相,
德裕代为中书侍郎、集贤大学士。
李德裕代任中书侍郎、集贤大学士。
其年十二月,
同年十二月,
文宗暴风恙,
文宗暴发风疾,
不能言者月馀。
一个多月不能说话。
八年正月十六日,
太和八年(834)正月十六日,
始力疾御紫宸见百僚。
才强撑病体到紫宸殿接见百官。
宰臣退问安否,
宰辅大臣在退朝后询问病好没有,
上叹医无名工者久之。
文宗叹息已很久没有名医,
由是王守澄进郑注。
于是王守澄举荐郑注。
初,
当初,
注构宋申锡事,
郑注诬陷宋申锡的事,
帝深恶之,
使文宗痛恶他,
欲令京兆尹杖杀之。
打算命京兆尹以杖刑将他杀掉。
至是以药稍效,
这时因郑注下药渐渐见效,
始善遇之。
才善待他。
守澄复进李训,
王守澄又举荐李训,
善《易》。
称其精于《易》学。
其年秋,
这年秋,
上欲授训谏官。
文宗想授予李训谏官之职,
德裕奏曰“李训小人,
李德裕进言说:“李训是小人,
不可在陛下左右。
不可在陛下身边。
顷年恶积,
他近年恶行累累,
天下皆知。
天下人都知道,
无故用之,
平白无故任用他,
必骇视听”上曰“人谁无过,
必定惊扰人们对朝政的看法。”文宗说:“人谁无过,
俟其悛改。
望其悔改。
朕以逢吉所托,
朕因李逢吉托请,
不忍负言”德裕曰“圣人有改过之义。
不愿食言。”李德裕说:“圣人有教人改过的训义。
训天性奸邪,
李训天性奸邪,
无悛改之理”上顾王涯曰“商量别与一官”遂授四门助教。
没有悔改的必然趋势。”文宗对王涯说:“商量一下,另给他一个官职。”于是授予李训四门助教之职。
制出,
制令发出后,
给事中郑肃、韩佽封之不下。
给事中郑肃、韩亻次封存不下达,
王涯召肃面喻令下。
王涯召郑肃面告其下达制令。
俄而郑注亦自绛州至。
不久郑注也从绛州至京,
训、注恶德裕排己,
李训、郑注憎恨李德裕排斥自己;
九月十日,
九月十日,
复召宗闵于兴元,
从兴元再将李宗闵召回朝廷,
授中书侍郎、平章事,
授官中书侍郎、平章事,
代德裕。
替代李德裕,
出德裕为兴元节度使。
将李德裕调出任兴元节度使。
德裕中谢日,
李德裕进宫谢恩时,
自陈恋阙,
自陈眷恋朝廷,
不愿出藩,
不愿出任藩镇;
追敕守兵部尚书。
朝廷追发诏书任命他代理兵部尚书。
宗闵奏制命已行,
李宗闵上奏说:诏令业已发出,
不宜自便,
不应听其自便。
寻改检校尚书左仆射、润州刺史、镇海军节度、苏常杭润观察等使,
旋即改任李德裕为检校尚书左仆射、润州刺史、镇海军节度、苏常杭润观察等使,
代王璠。
替代王..。
德裕至镇,
李德裕到任后,
奉诏安排宫人杜仲阳于道观,
奉诏令在道观安顿宫女杜仲阳,
与之供给。
给她供给。
仲阳者,漳王养母,
杜仲阳是漳王李凑的养母,
王得罪,
漳王获罪,
放仲阳于润州故也。
因此将杜仲阳放逐到润州。
九年三月,
太和九年(835)三月,
左丞王璠、户部侍郎李汉进状,论德裕在镇,
尚书左丞王..、户部尚书李汉呈进诉状,
厚赂仲阳,结托漳王,图为不轨。
给李德裕定下在藩镇厚赠杜仲阳财物、结交投身于漳王、图谋不轨的罪名。
四月,
四月,
帝于蓬莱殿召王涯、李固言、路随、王璠、李汉、郑注等,
文宗在蓬莱殿召见王涯、李固言、路随、王..、李汉、郑注等人,
面证其事。
当面对证此事。
璠、汉加诬构结,
王..、李汉虚构诬陷,
语甚切至。
言语非常密合。
路随奏曰“德裕实不至此。
路随进言说:“李德裕决不至于到此地步。
诚如璠、汉之言,
果真像王..、李汉所说,
徼臣亦合得罪”群论稍息。
微臣也该有罪。”众人的议论旋即平息。不久,
寻授德裕太子宾客,
任李德裕为太子宾客,
分怀东都。
分管东都洛阳。
其月,
同月,
又贬袁州长史。
又将他贬为袁州长史。
路随坐证德裕,
路随因替李德裕质证获罪,
罢相,
被罢相,
出镇浙西。
调任镇守浙西。
其年七月,
这年七月,
宗闵坐救杨虞卿,
李宗闵因救杨虞卿获罪,
贬处州。
贬官到处州;
李汉坐党宗闵,
李汉因与李宗闵结党,
贬汾州。
贬至分州。
十一月,
十一月,
王璠与李训造乱伏诛,
王..与李训作乱伏法处死,
而文宗深悟前事,
因而文宗深深省悟上述事件,
知德裕为朋党所诬。
明白李德裕是被朋党诬陷。
明年三月,
次年(836)三月,
授德裕银青光禄大夫,
委任李德裕为银青光禄大夫,
量移滁州刺史。
就近调任滁州刺史。
七月,
七月,
迁太子宾客。
升任太子宾客。
十一月,
十一月,
检校户部尚书,
任检校户部尚书,
复浙西观察使。
复任浙西观察使。
德裕凡三镇浙西,
李德裕共三次镇守浙西,
前后十馀年。
前后十余年。
开成二年五月,
开成二年(837)五月,
授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淮南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使事,
授李德裕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淮南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使事之职,
代牛僧孺。
替代牛僧孺。
初,
起先,
僧孺闻德裕代己,
牛僧孺一听说李德裕替代自己,
乃以军府事交付副使张鹭,
便把军府事务交给了副使张鹭,
即时入朝。
即刻入朝。
时扬州府藏钱帛八十万贯匹,
这时扬州府库有钱帛八十万贯匹,
及德裕至镇,
待李德裕到任,
奏领得止四十万,
奏报朝廷:他仅领得四十万,
半为张鹭支用讫。
另一半全被张鹭支用。
僧孺上章讼其事,
牛僧孺上奏章诉讼此事,
诏德裕重检括,
朝廷诏令李德裕重新核查,
果如僧孺之数。
果然是牛僧孺所报的数字。
德裕称初到镇疾病,
李德裕申说:“初到镇职即生病,
为吏隐欺,
被吏属隐瞒欺骗,
请罚。
请求处罚。”
诏释之。
文宗下诏宽免。
补阙王绩、魏谟,
补阙王绩、魏..慕、崔党、韦有翼,
崔党韦有翼、拾遗令狐綯、韦楚老、樊宗仁等,
拾遗令狐腍、韦楚老、樊宗仁等,
连章论德裕妄奏钱帛以倾僧孺。
连上奏章非议李德裕谎报钱帛之数,以此倾轧牛僧孺,
上竟不闻。
文宗始终不予追究。
四月四月,
开成四年(838)四月,
就加检尚书左仆射。
就李德裕原职加任他为检校尚书左仆射。
五年正月,
开成五年(839)正月,
武宗即位。
武宗登基。
七月,
七月,
召德裕于淮南。
朝廷从淮南召回李德裕。
九月,
九月,
授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任命他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初,
当初,
德裕父吉甫,
李德裕的父亲李吉甫,
年五十一出镇淮南,
五十一岁被贬官镇守淮南,
五十四自淮南复相。
五十四岁恢复相位。
今德裕镇淮南,
现今李德裕镇守淮南,
复入相,
到再入朝任宰相,
一如父之年,
年岁与他父亲完全一样,
亦为异事。
也是件奇事。
会昌元年,
武宗会昌元年(841),
兼左仆射。
李德裕兼左仆射。
开成末,
在开成末年(840)时,
回纥为黠戛斯所攻。
回纥遭到黠戛斯进攻,
战败,
战败,
部族离散。
部族离散,
乌介可汗奉太和公主南来。
其首领乌介可汗送和亲的唐朝大和公主南归。
会昌二年二月,
会昌二年(842)二月,
牙于塞上,
他在边界上设立衙署,
遣使求助兵粮,
派使臣向唐朝求助军粮,
收复本国,
以收复本国,
权借天德军以安公主。
并暂借天德军镇以安顿大和公主。
时天德军使田牟,
这时的天德军镇守使田牟,
请以沙陁、退浑诸部落兵击之。
呈请朝廷借助沙陀、退浑诸部落的军队攻打乌介可汗。
上意未决,
武宗主意未定,
下百僚商议,
下诏群臣商议此事,
议者多云如牟之奏。
参与商议者大多主张照田牟的奏请办。
德裕曰“顷者国家艰难之际,
李德裕说:“近时正当国家艰难之际,
回纥继立大功。
回纥连立大功。
今国破家亡,
现在他国破家亡,
窜投无所,
无处投身,
自居塞上,
自居边界,
未至侵淫。
未曾渗进扩张。
以穷来归,
他穷途归附,
遽行杀伐,
即行杀伐,
非汉宣待呼韩邪之道也。
这不是汉宣帝善待呼韩邪的办法。
不如聊济资粮,
不如姑且接济他军粮,
徐观其变”宰相陈夷行曰“此借寇兵而资盗粮,
慢慢观察他的变化。”宰相陈夷行说:“这如同借给暴徒兵器、资助盗贼食粮,
非计也,
是失策,
不如击之便”德裕曰“田牟、韦仲平言沙陀、退浑并愿击贼,
不如攻打他有利。”李德裕说:“田牟、韦仲平称沙陀、退浑一致表示愿意攻打贼军;
此缓急不可恃也。
到情势急迫时这是不可依赖的。
夫见利则进,
见利则争先,
遇敌则散,
遇敌即离散,
是杂虏之常态,
是部族混杂的胡人的常态,
必不肯为国家扞御边境。
决不肯为我国捍卫边境。
天德一城,
天德全城,
戍兵寡弱,
守军兵少势弱,
而欲与劲虏结雠,
要与强敌结仇,
陷之必矣。
必定失陷。
不如以理恤之,
不如按名份抚恤他,
俟其越轶,
等到他越轨了,
用兵为便”帝以为然,
再使用武力始为有利。”武宗认为这一主张对,
许借米三万石。
准许借米三万石给回纥。
不久,
俄而回纥宰相霡没斯杀赤心宰相,
回纥宰相..没斯杀了赤心宰相,
以其众来降。
带领他的部众降唐。
赤心部族又投幽州。
赤心的部族又投奔幽州,
乌介势孤,
乌介可汗势力孤单,
而不与之米,
又不给他米,
其众饑乏,
他统率的部众饥锇困乏,
渐近振武保大栅、杷头峰,
渐渐推进到振武的保大栅、杷头峰,
突入朔州州界。
突袭进入朔州州界。
沙陁、退浑皆以其家保山险。
沙陀、退浑都以险要山势自保其部族,
云州张献节婴城自固。
云州张献节则加固城防以自安。
虏大纵掠,
乌介寇军大肆劫掠,
卒无拒者。
始终没有抵御者。
上忧之,
武宗忧心忡忡,
与宰臣计事。
与宰辅大臣商议对策。
德裕曰“杷头峰北,便是沙碛,
李德裕说:“杷头峰北面便是沙漠,
彼中野战,
在那里野战,
须用骑兵。
须用骑兵。
若以步卒敌之,
若以步兵对阵,
理难必胜。
难有必胜之理。
今乌介所恃者公主,
现在乌介倚仗的是大和公主在他手里,
如令勇将出奇夺得公主,
若派勇将出奇不意地夺得公主,
虏自败矣”上然之,
他就不攻自败了。”武宗认为有理,
即令德裕草制处分代北诸军,
当即责成李德裕草拟诏令部置代北诸军,
固关防,
加固城防,
以出奇形势授刘沔。
将出奇制胜的布阵权力授予刘沔。
沔令大将石雄急击可汗于杀胡山。
刘沔命令大将石雄在杀胡山迅疾袭击乌介可汗,
败之,
将其击败,
迎公主还宫,
迎接大和公主回宫,
语在《石雄传》。
事见《石雄传》,接着,
寻进位司空。
李德裕职位晋升为司空。
三年二月,
会昌三年(843)二月,
赵蕃奏黠戛斯攻安西、北庭都护府,
赵蕃奏报黠戛斯攻打安西和北庭都护府,
宜出师应援。
该出兵救援。
德裕奏曰:
李德裕上奏说:
据地志,
“据地理志,
安西去京七千一百里,
安西离长安七千一百里,
北庭去京五千二百里。
北庭离长安五千二百里。
承平时,向西路自河西、陇右出玉门关,
太平时由西路从河西、陇右出玉门关,
迤逦是国家州县,
连绵不断尽是本国州县,
所在皆有重兵。
处处都有重兵驻守。
其安西、北庭要兵,
安西、北庭要兵,
便于侧近征发。
宜在附近征集。
自艰难已后,
自国势艰难以后,
河、陇尽陷吐蕃,
河西、陇右尽都失陷于吐蕃,
若通安西、北庭,
若要通往安西、北庭,
须取回纥路去。
必须取道回纥前去。
今回纥破灭,
现今回纥破灭,
又不知的属黠戛斯否。
又不知它是否确已归属黠戛斯?
纵令救得,
即令能援救二地,
便须却置都护,
也必须再设都护,
须以汉兵镇守。
需派汉族军队镇守。
每处不下万人,
每处不下万人,
万人从何征发。
上万的人从哪里征集?
馈运取何道路。
运送粮饷取哪条道路?
今天德、振武去京至近,
眼下天德、振武二地离长安极近,
兵力常苦不足。
尚且常常苦于兵力不足,
无事时贮粮不支得三年,
无事故时贮粮不足支用三年,
朝廷力犹不及,
朝廷对它们还力所不及,
况保七千里安西哉。
何况保全七千里外的安西呢?
臣所以谓纵令得之,
因此臣以为即使得到它们,
实昔无用也。
实际上也毫无用处。
昔汉宣帝时,
以往汉宣帝时,
魏相请罢车师之田。
魏相请求取消在东师国的垦田;
汉元帝时,
汉元帝时,
贾捐之请弃珠崖郡。
贾捐之奏请放弃珠崖郡;
国朝贤相狄仁杰亦请弃四镇,
本朝贤相狄仁杰亦曾奏请朝廷放弃四镇,
立斛瑟罗为可汗,
在当地立斛瑟罗为可汗;
又请弃安东,
又请弃安东,
却立高氏。
仍然立高氏为王。
盖不欲贪外虚内,
都是因为不想贪占外域而使内部空虚,
耗竭生灵。
黎民耗损殆尽。
此三臣者,
这三位大臣,
当自有之时,
在自身富有时,
尚欲弃之,
尚且要舍弃外域地盘,
以肥中国,
以使中国富足;
况隔越万里,
何况远隔万里之地,
安能救之哉。
怎么能去控制它呢?
臣恐蕃戎多计,
臣下担心西戎藩国诡计多端,
知国力不及,
明知我朝国力不能达到那里,
伪且许之,
以此骗取援助,
邀求中国金帛。
希求中国的金银财帛,
陛下不可中悔,
届时陛下又不能中途反悔,
此则将实费以换虚事,
这将是拿实财去换取虚功,
即是灭一回纥而又生之,
这就是灭掉一个回纥却又使它生存下来,
恐计非便。
恐怕出兵之计不利。”
武宗准奏,
乃止。
阻止了出兵。
德裕又以太和五年,吐蕃维州守将以城降,
李德裕又以太和五年(831)吐蕃的维州守将献城归降,
为牛僧孺所沮,
被牛僧孺阻止,
终失维州,
终于失掉维州,
奏论之曰:
上奏议论道:
臣在先朝,
“臣在前代王朝,
出镇西蜀。
出任西蜀镇守。
其时吐蕃维州首领悉怛谋,
那时,吐蕃维州首领悉怛谋,
虽是杂虏,
虽是部族混杂的胡人,
久乐皇风,
却久已喜好天朝的风范教化,
将彼坚城,
将他的坚固守城,
降臣本道。
归附于为臣镇守的剑南道。
臣寻差兵马,
臣旋即差遣兵马,
入据其城,
进驻该城,
飞章以闻,
并将其事急奏朝廷,
先帝惊叹。
先帝闻知惊喜赞叹。
其时与臣不足者,
那时对臣不满的人,
望风嫉臣,
窥察势头嫉妒为臣,
遽献疑言,
急忙进献疑言,
上罔宸听,
惑乱了先帝的英明决断,
以为与吐蕃盟约,
误以为与吐蕃已订盟约,
不可背之,
不能违背,
必恐将此为辞,
惟恐吐蕃以此作为借口,
侵犯郊境。
侵犯我朝都城近地。
诏臣还却此城,
诏令臣下退还此城,
兼执送悉怛谋等,
并将悉怛谋等人捆送吐蕃,
令彼自戮。
让其自行惩处。
复降中使,
又派宫中使臣,
迫促送还。
前来急催送还。
昔白起杀降,
昔日秦国白起坑杀降卒,
终于杜邮致祸。
终于招致在杜邮被迫自杀之祸;
陈汤见徙,
汉朝陈汤被贬戍边,
是为郅支报雠。
这是被杀的郅支单于向他报仇。
感叹前事,
感叹捆送降将之事,
愧心终日。
臣下整日心中羞愧。
今者幸逢英主,
现今幸逢英明君主,
忝备台司,
愧列宰辅之位,
辄敢追论,
特冒昧追论往事,
伏希省察。
敬祈陛下明察。
且维州据高山绝顶,
“维州占据高山顶峰,
三面临江,
三面临江,
在戎虏平川之冲,
地处西戎平川的要道,
是汉地入兵之路。
这是入侵我国的通路。
初,
当初,
河、陇尽没,
河西、陇右地区全部失陷,
此州独存。
惟有维州得以保存。
吐蕃潜将妇人嫁与此州门子。
吐蕃暗将该族妇人嫁给此州把守城门的人,
二十年后,
二十年后,
两男长成,
此妇人的两个儿子长大成人,
窃开垒门,
暗地打开军堡的城门,
引兵夜入,
夜间引进吐蕃军队,
因兹陷没,
维州因此失陷,
号曰“无忧”。
吐蕃称其为‘无忧’城。
因并力于西边,
凭借此城在我西部边界集结兵力,
遂无虞于南路,
在其南路再无后顾之忧,
凭凌近甸,
从而侵扰我朝都城近地,
宵旰累朝。
我朝数代先皇为此日夜操心。
贞元中,
贞元年间(785~805),
韦皋欲经略河湟,
韦皋曾筹划治理黄河、湟水地区,
须以此城为始,
须从维州开始,
尽锐万旅,
竭尽精兵万人,
急攻累年。
猛攻此城多年。
吐蕃爱惜既甚,
吐蕃首领极其珍惜此城,
遂遣舅论莽热来援。
因而派其舅父论莽热前来援助。
雉堞高峻,
维州城墙高峻,
临冲难及于层霄。
我方战车难达高耸入云的山城;
鸟迳屈盘,
一路险道盘曲,
猛士多糜于礧石。
攻城猛士大多在滚石下碎骨粉身。
莫展公输之巧,
无从施展鲁班似的巧技,
空擒莽热而还。
仅只擒获论莽热而回。
及南蛮负恩,
“及至南方诸族首领忘恩背义,
扫地驱劫。
将我民驱赶劫掠殆尽。
臣初到西蜀,
臣初到西蜀之时,
众心未安,
人心仍未安定;
外扬国威,
臣正对外张扬国威,
中缉边备。
在内治理边防。
其维州执臣信令,
那维州的主将笃诚向善,
乃送款与臣。
便致臣以归附诚意,
臣告以须俟奏闻,
臣以尚待奏报朝廷相告,
所冀探其情伪。
想试探其真伪。
其悉怛谋寻率一城之兵众,
悉怛谋不久便率领全城兵众,
并州印甲仗,
随带州印、兵器,
塞途相继,
结队塞途而来,
空壁归臣。
空其城堡归顺。
臣大出牙兵,
臣派出大批衙府士兵,
受其降礼。
接受其归降礼仪。
南蛮在列,
降者在队列中,
莫敢仰视。
不敢仰视。
况西山八国,
况且,西山八国,
隔在此州,
隔有维州,
比带使名,
胡人封予的镇使名位,
都成虚语。
此后都成一句空话。
诸羌久苦蕃中征役,
羌族各部久受吐蕃的征税与服役之苦,
愿作大国王人。
愿做有功于大唐的臣民。
自维州降后,
自维州归降以后,
皆云但得臣信牒帽子,
都表示只要得到臣给予委任名义的证书,
便相率内属。
便都仿效维州归属我朝。
其蕃界合水、栖鸡等城,
与维州交界的合水、栖鸡等城,
既失险厄,
失去险固关隘,
自须抽归,
自必脱离吐蕃来归,
可减八处镇兵,
这样便可减少八处镇守兵力,
坐收千里旧地。
自然而然收回千里旧有土地。
臣见莫大之利,
臣见此莫大的利益,
乃为恢复之基。
实是恢复疆土的基业。
继具奏闻,
接连呈奏朝廷,
请以酧赏。
请求赏赐降将;
臣自与锦袍金带,
臣自己赠予锦袍金带,
颙俟诏书。
企盼诏书下达。
且吐蕃维州未降已前一年,
而吐蕃在维州未降之前一年,
犹围鲁州。
仍在围攻鲁州。
以此言之,
以此而言,
岂守盟约。
难道它信守盟约?
况臣未尝用兵攻取,
何况臣未曾用兵攻取维州,
彼自感化来降。
是它的守将自受感化来降。
又沮议之人,
况且,
不知事实。
反对者不知事实。
犬戎迟钝,
西戎人行动迟钝,
土旷人稀,
地广人稀,
每欲乘秋犯边,
每次想乘秋季犯我边境,
皆须数岁就食。
都须移兵粮多地区数年。
臣得维州逾月,
臣得到维州后一个多月,
未有一使入疆。
吐蕃无一使臣入境。
自此之后,
从此以后,
方应破胆,
它当丧胆,
岂有虑其后怨,
哪有担心它以后生怨之理,
鼓此游词。
而鼓吹这种不实之词?
臣受降之时,
“臣受降之时,
指天为誓,
曾指天盟誓,
宁忍将三百馀人性命,
岂忍心牺牲三百多人的性命,
弃信偷安。
背信偷安。
累表上陈,
臣屡屡奉表上陈,
乞垂矜赦。
敬乞下文怜恤宽赦。
答诏严切,
但答诒严厉,
竟令执还,
竟然命令拘捕降将送还吐蕃;
加以体披桎梏,
加之他们身戴枷锁,
舁于竹畚。
畚箕抬着,
及将就路,
将上路时,
冤叫呼天。
呼天喊冤。
将吏对臣,
降将降吏对臣,
无不流涕。
无不流泪。
其部送者,
那些被送还的人,
使遭蕃帅讥诮,
立即遭到吐蕃主帅的讥嘲说:
曰“既已降彼,
‘既已投降他人,
何须送来”乃却将此降人,
何必又送回来?’随即将这些降顺我朝者,
戮于汉界之上,
在我边界上杀戮,
恣行残害,
恣意进行残害,
用固携离。
用以禁锢叛逆。
乃至掷其婴孩,
甚至于抛掷其婴孩,
承以枪槊。
用长矛戳杀。
臣闻楚灵诱杀蛮子,
臣听说楚灵王诱杀蛮人,
《春秋》明讥。
《春秋》直言讥刺;
周文外送邓叔,
周文送出邓叔,
简册深鄙。
书册极其鄙夷。
况乎大国,
何况天朝大国,
负此异类,
背弃异邦小族,
绝忠款之路,
堵绝真诚效忠者之路,
快凶虐之情,
快慰凶残暴虐者之心,
从古以来,
自古以来,
未有此事。
从无此事。
臣实痛悉怛谋举城受酷,
臣实在痛心悉怛谋全城遭受惨祸,
由臣陷此无辜,
系由为臣坑害了这些无辜;
乞慰忠魂,
乞请告慰忠魂,
特加褒赠。
特予褒奖赠封。”
帝意伤之,
武宗感到伤痛,
寻赐赠官。
不久赐赠官衔。
武宗朝平叛建功
其年,
这年(843),
德裕兼守司徒。
李德裕兼任司徒。
四月,
四月,
泽潞节度使刘从谏卒,
泽潞节度使刘从谏亡故,
军人以其侄稹擅总留后,
军众推其侄子刘稹统兵留后,
三军请降旄钺。
三军请求朝廷赐予军权。
帝与宰臣议可否,
武宗与宰辅大臣商议是否可以,
德裕曰“泽潞国家内地,
李德裕说:“泽潞在国家内地,
不同河朔。
不同于河朔边防;
前后命帅,
前后任命主帅,
皆用儒臣。
全用文儒大臣。
顷者李抱真成立此军,
往时李抱真成立此军,
身殁之后,
死后,
德宗尚不许继袭,
德宗尚且不许其后嗣继位,
令李缄护丧归洛。
命令其子李缄返回洛阳治丧。
洎刘悟作镇,
自从刘悟任方镇,
长庆中颇亦自专。
穆宗长庆年间(821~823)他又非常擅自专断,
属敬宗因循,
适逢敬宗遇事拖沓从旧,
遂许从谏继袭。
于是准许刘从谏承袭父职。
开成初,
文宗开成初年(836),
于长子屯军,
刘从谏在长子驻扎,
欲兴晋阳之甲,
想发动晋阳军队,
以除君侧。
以清君侧,
与郑注、李训交结至深,
与郑注、李训交结极深,
外托效忠,
表面假托效忠朝廷,
实怀窥伺。
实地心中有所图谋。
自疾病之初,
自病重之初,
便令刘稹管兵马。
他便让刘稹掌管兵马。
若不加讨伐,
若不加以讨伐,
何以号令四方。
朝廷还如何向天下传布命令?
若因循授之,
如果再依旧例授任刘稹承袭叔父之职,
则藩镇相效,
各藩镇竞相效法,
自兹威令去矣”帝曰“卿算用兵必克否”对曰“刘稹所恃者,
自此朝廷的权威、命令就废弃了!”武宗问:“卿谋算过用兵必胜吗?”李德裕回答说:“刘稹所依赖的,
河朔三镇耳。
不过是河朔三镇而已。
但得魏镇不与稹同,
只要使魏博和镇冀不与刘稹协同,
破之必矣。
打败他是肯定的了。
请遣重臣一人,
请派一位重要大臣,
传达圣旨,
传达圣旨,
言泽潞命帅,
讲明泽潞主帅的委任,
不同三镇。
不同于河朔三镇。
自艰难已来,
自国难以来,
列圣皆许三镇嗣袭,
历代皇帝都准许三镇的军帅以嗣子承袭,
已成故事。
已成惯例。
今国家欲加兵诛稹,
现今朝廷打算派兵诛除刘稹,
禁军不欲出山东。
京城禁军不准备派出山东。
其山东三州,
山东的三个州,
委镇魏出兵攻取”上然之,
委派镇冀、魏博二镇出兵攻取。”武宗同意此计,
乃令御史中丞李回使三镇谕旨,
便命御史中丞李回出使三镇宣旨,
赐魏镇诏书云“卿勿为子孙之谋,
赐给魏、镇藩镇的诏书称:“卿等不要为子孙谋虑,
欲存辅车之势”何弘敬、王元逵承诏,
想与刘稹形成相依之势。”二镇的节度使何弘敬、王元逵收到诏令,
耸然从命。
肃然从命。
初议出兵,
初议出兵时,
朝官上疏相继,
朝官相继上疏,
请依从谏例,
请朝廷依从刘从谏袭职的旧例,
许之继袭,
允许刘稹承袭继职,
而宰臣四人,
而宰相四人中,
亦有以出师非便者。
也有认为出兵不利的。
德裕奏曰“如师出无功,
李德裕上奏道:“如果出兵无功,
臣请自当罪戾,
臣请自担罪责,
请不累李绅、让夷等。
不连累李绅、李让夷等人。”
及弘敬、元逵出兵,
待到何弘敬、王元逵出兵后,
德裕又奏曰“贞元、太和之间,
李德裕又进言说:“贞元(785~805)、太和(827~834)之间,
朝廷伐叛,
朝廷讨伐叛逆,
诏诸道会兵,
诏令各道集结军队,
才出界便费度支供饷,
才出辖区边界便计划支用供饷,
迟留逗挠,
缓慢行军、避敌观望,
以困国力。
以致国力疲惫;
或密与贼商量,
有的人还暗地与叛贼商量,
取一县一栅以为胜捷,
把攻占一县一垒作为取胜告捷,
所以师出无功。
所以出兵无功。
今请处分元逵、弘敬,
现请吩咐元逵、弘敬,
只令收州,
只许占领州城,
勿攻县邑”帝然之。
不要攻打县邑。”武宗同意。
及王宰、石雄进讨,
当初王宰、石雄进讨时,
经年未拔泽潞。
连年未攻下泽潞。
及弘敬、元逵收邢、洺、磁三州,
待到何弘敬、王元逵攻占了邢、洛、磁等三个州,
稹党遂离,
刘稹一伙便分崩离析,
以至平殄,
直至被平定消灭,
皆如其算。
全都与李德裕的谋算一样。
时王师方讨泽潞。
正当官军讨伐泽潞时,
三年十二月,
会昌三年(843)十二月,
太原横水戍兵因移戍榆社。
太原府驻守横水的士兵因移防榆社,
乃倒戈入太原城,
竟倒戈攻入太原城,
逐节度使李石,
驱逐了节度使李石,
推其都将杨弁为留后。
推举其部将杨牟为留后官。
武宗以贼稹未殄,
武宗因叛贼刘稹未灭,
又起太原之乱,
又发生太原之乱,
心颇忧之。
心里非常忧愁。
遣中使马元贯往太原宣谕,
派宫中使臣马元贯赴太原宣布诏谕,
觇其所为。
以观察他们的所为。
元贯受杨弁赂,
马元贯受杨牟贿赂,
欲保祐之。
想庇护他。
四年正月,
会昌四年(844)正月,
使还,
马元贯返回,
奏曰“杨弁兵马极多,
奏报说:“杨牟兵马极多,
自牙门列队至柳子,
从衙署列队到柳子,
十五馀里,
十五里多路,
明光甲曳地”德裕奏曰“李石比以城内无兵,
明光锦甲拖至地面。”李德裕进言说:“李石近因太原无兵,
抽横水兵一千五百人赴榆社,
抽调横水的士兵一千五百人赴榆社驻防,
安能朝夕间便致十五里兵甲耶”元贯曰“晋人骁敢,
哪能朝夕之间便弄来列队十五里路长的士兵和锦甲呢?”马元贯说:“晋民骁勇,
尽可为兵,
都可以当兵,
重赏招致耳”德裕曰“招召须财,
重赏招募来的。”李德裕说:“招募士兵要有钱,
昨横水兵乱,
日前横水兵变,
止为欠绢一匹。
仅仅因为欠每人绢一匹。
李石无处得,
李石无从得到,
杨弁从何致耶。
杨牟从何处弄到的呢?
又太原有一联甲,
而且太原府若有一副铠甲,
并在行营,
也全在行营之内,
安致十五里明光耶”元贯词屈。
怎能弄到列队十五里长的士兵所穿的锦甲呢?”马元贯理屈词穷。
德裕奏曰“杨弁微贼,
李德裕进言说:“杨牟是卑贱的叛贼,
决不可恕。
决不可宽恕。
如国力不及,
如果国力不够,
宁舍刘稹”即时请降诏,
宁可放弃平定刘稹。”当即请下诏书,
令王逢起榆社军,
命令王逢调动榆社军队,
又令王元逵兵自土门入,
又命令王元逵的部队从土门入境,
会于太原。
在太原会合。
河东监军吕义忠闻之,
河东监军吕义忠得知诏令,
即日召榆社本道兵,
当日召集驻扎在榆社的本道军队,
诛杨弁以闻。
杀了杨牟后奏报朝廷。
自开成五年冬回纥至天德,
自从开成五年(840)冬,回纥军到达天德军,
至会昌四年八月平泽潞,
至会昌四年(844)八月平定泽潞,
首尾五年,
前后五年,
其筹度机宜,
朝中适时筹谋决策,
选用将帅,
选拔任用将帅,
军中书诏,
拟制军中文书、诏令,
奏请云合,
奏请调集四方兵力,
起草指踪,
起草指挥调度指示,
皆独决于德裕,
全由李德裕独自决定,
诸相无预焉。
其他宰相皆不参与。
以功兼守太尉,
论功兼任更高官阶的太尉职务,
进封卫国公,
晋封为卫国公,
三千户。
食邑三千户。
五年,
会昌五年(845),
武宗上徽号后,
武宗加徽号后,
累表乞骸,
李德裕屡屡上表请求告老还乡,
不许。
武宗不同意。
德裕病月馀,
李德裕卧病一个多月,
坚请解机务,
坚持请求解除军政要务,
乃以本官平章事兼江陵尹、荆南节度使。
才获准以本官平章事兼江陵尹、荆南节度使。
数月追还,
几个月后又被召回朝廷,
复知政事。
再度主持政事。
宣宗即位,
宣宗登基(846)后,
罢相,
李德裕被罢相,
出为东都留守、东畿汝都防御使。
调出朝廷任东都留守、东畿汝都防御使。
贬谪与晚年著述
德裕特承武宗恩顾,
李德裕特别受武宗的优遇厚待,
委以枢衡。
委以权力中枢的要职。
决策论兵,
决策用兵,
举无遗悔,
举措没有遗憾,
以身扞难,
以身抗御国难,
功流社稷。
功劳流布国家。
及昭肃弃天下,不逞之伍,
到武宗去世,
咸害其功。
那班不得志的同僚都嫉妒他的功业。
白敏中、令狐綯,
白敏中、令狐腍,
在会昌中德裕不以朋党疑之,
在会昌年间,李德裕不因他们是政敌的党羽猜疑他们,
置之台阁,
将他们安置在台阁任职,
顾待甚优。
十分优待他们。
及德裕失势,
到李德裕失去权势,
抵掌戟手,
他们拍手斥骂,
同谋斥逐,
同谋排挤贬黜李德裕;
而崔铉亦以会昌末罢相怨德裕。
而崔铉也因在会昌末年被罢相怨恨德裕。
大中初,
宣宗大中初年(847),
敏中复荐铉在中书,
白敏中再举荐崔铉在中书省任职,
乃相与掎摭构致,
于是共同指摘构陷,
令其党人李咸者,
指使其党羽李咸,
讼德裕辅政时阴事。
指控李德裕辅政时的秘密行动,
乃罢德裕留守,
因而罢免了李德裕的留守职务,
以太子少保分司东都,
以太子少保身份分管东都,
时大中元年秋。
时间是大中元年秋季。
寻再贬潮州司马。
不久再将他贬为潮州司马。
敏中等又令前永宁县尉吴汝纳进状,
白敏中又指使前永宁县尉吴汝纳呈状,
讼李绅镇扬州时谬断刑狱。
指控李绅镇守杨州时错断刑狱。
明年冬,
次年(848)冬,
又贬潮州司户。
又将李德裕贬为潮州司户。
德裕既贬,
李德裕被贬以后,
大中二年,
于大中二年(848),
自洛阳水路经江、淮赴潮州。
从洛阳水路经江、淮赴潮州。
其年冬,
这年冬,
至潮阳,
到达潮阳,
又贬崖州司户。
再被贬为崖州司户。
至三年正月,
至大中三年(849)正月,
方达珠崖郡。
才抵达珠崖郡。
十二月卒,
同年十二月逝世,
时年六十三。
这年他六十三岁。
德裕以器业自负,
李德裕以有才、建功自负,突出于众,
特达不群。
不甚合群。
好著书为文,
喜欢著书撰文,
奖善嫉恶,
褒奖善良憎恨邪恶;
虽位极台辅,
虽居宰相之位,
而读书不辍。
却不中断读书。
有刘三复者,
有个叫刘三复的人,
长于章奏,
擅长撰写奏章,
尤奇待之。
李德裕特别优待他。
自德裕始镇浙西,
自李德裕开始镇守浙西,
迄于淮甸,
直到担任淮南节度使,
皆参佐宾筵。
刘三复都是被礼待的幕僚。
军政之馀,
在军政公务之余,
与之吟咏终日。
李德裕便与他整日吟诵、推敲诗文。
在长安私第,
在长安的私宅里,
别构起草院。
李德裕另建有一座起草院;
院有精思亭。
院内有座精思亭,
每朝廷用兵,
每当朝廷用兵,
诏令制置,
草拟诏书制令,
而独处亭中,
他就独处亭中,
凝然握管,
凝神构思挥毫,
左右侍者无能预焉。
贴身侍者也不许干扰。
东都于伊阙南置平泉别墅,
在东都洛阳的伊阙南边,他建有平泉别墅,
清流翠,
其中清流涓涓,细竹翠绿,
树石幽奇。
树石清幽奇崛。
初未仕时,
尚未出仕之初,
讲学其中。
他在这里研习学问。
及从官藩服,
到他做官担任藩镇,
出将入相,
出将入相,
三十年不复重游,
三十年间未再重游,
而题寄歌诗,
但他所题写的文字诗章,
皆铭之于石。
全部刻在这座别墅的石上。
今有《花木记》、《歌诗篇录》二石存焉。
至今还有刻写了《花木记》、《歌诗篇录》的两块石头保存。
有文集二十卷。
他有文集二十卷。
记述旧事,
说述往事的文字,
则有《次柳氏旧书》、《御臣要略》、《代叛志》、《献替录》行于世。
则有《次柳氏旧闻》、《御臣要略》、《伐叛志》、《献替录》流传于世。
初贬潮州,
虽苍黄颠沛之中,
犹留心著述,
杂序数十篇,
号曰《穷愁志》。
其《论冥数》曰:
仲尼罕言命,
不语神,
非谓无也。
欲人严三纲之道,
奉五常之教,
修天爵而致人爵,
不欲信富贵于天命,
委福禄于冥数。
昔卫卜协于沙兵,
为谥已久。
秦塞属于临洮,
名子不悟。
朝歌未灭,
而国流丹乌。
白帝尚在,
而汉断素蛇。
皆兆发于先,
而符应于后,
不可以智测也。
周、孔与天地合德,
与神明合契,
将来之数,
无所遁情。
而狼跋于周,
凤衰于楚,
岂亲戚之义,
不可去也,
人伦之教,
不可废也。
条侯之贵,
邓通之富,
死于兵革可也,
死于女室可也,
唯不宜以馁终,
此又不可以理得也。
命偶时来,
盗有名器者,
谓祸福出于胸怀,
荣枯生于口吻,
沛然而安,
溘然而笑,
曾不知黄雀游于茂树,
而挟弹者在其后也。
乙丑岁,
予自荆楚,
保厘东周,
路出方城间,
有隐者困于泥涂,
不知其所如,
谓方城长曰“此官人居守后二年,
南行万里”则知憾予者必因天谴,
谮予者乃自鬼谋。
虽抱至冤,
不为恨。
予尝三遇异人,
非卜祝之流,
皆遁世者。
初掌记北门,
管涔隐者谓予曰“君明年当在人君左右,
为文翰之职,
须值少主”予闻之,
愕然变色,
隐者亦悔失言,
避席求去。
予问曰“何为事少主”对曰“君与少主已有宿缘”其年秋登朝,
至明年正月,
穆宗缵绪,
召入禁苑。
及为中丞,
闽中隐者叩门请见,
予下榻与语,
曰“时事非久,
公不早去,
冬必作相,
祸将至矣。
若亟请居外,
则代公者受患。
公后十年终当作相,
自西而入”是秋,
出镇吴门,
时年三十六岁。
经八稔,
寻又仗钺南燕。
秋暮,
有邑子于生引邺郡道士至。
才升阶,
未及命席,
谓予曰“公当为西南节制,
孟冬望舒前,
符节至矣”三者皆与之协,
不差岁月。
自宪闱竟十年居相位,
由西蜀而入,
代予持宪者,
俄亦窜逐。
唯再谪南荒,
未尝有前知之士为予言之。
岂祸患不可移者,
神道所秘,
莫得预闻。
其自序如此。
斯论可以警夫躁竞者,
故书于事末。
德裕三子。
烨,
检校祠部员外郎、汴宋亳观察判官。
大中二年,
坐父贬象州立山尉。
二子幼,
从父殁于崖州。
烨咸通初量移郴州郴县尉,
卒于桂阳。
子延古。
史臣曰:
臣总角时,
亟闻耆德言卫公故事。
是时天子神武,
明于听断。
公亦以身犯难,
酧特达之遇。
言行计从,
功成事遂,
君臣之分,
千载一时。
观其禁掖弥纶,
岩廊启奏,
料敌制胜,
襟灵独断,
如由基命中,
罔有虚发,
实奇才也。
语文章,
则严、马扶轮。
论政事,
则萧、曹避席。
罪其窃位,
即太深文。
所可议者,
不能释憾解仇,
以德报怨,
泯是非于度外,
齐彼我于环中。
与夫市井之徒,
力战锥刀之末,
沦身瘴海,
可为伤心。
古所谓攫金都下,
忽于市人,
离娄不见于眉睫。
才则才矣,
语道则难。
赞曰:
公之智决,
利若青萍。
破虏诛叛,
摧枯建瓴。
功成北阙,
骨葬南溟。
呜呼烟阁,
谁上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