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七十·列传第一百二十 - 旧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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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七十·列传第一百二十

文白对照

裴度辅佐宪宗平定淮西叛乱,力振朝纲,屡挫奸邪,为元和中兴核心功臣。

裴度早年仕途

○裴度 裴度,
裴度字中立, 
字中立,河东闻喜人。
河东闻喜人。 
祖有邻,
祖父裴有邻, 
濮州濮阳令。
是濮州濮阳县令。 
父溆,
父亲裴溆, 
河南府渑池丞。
是河南府渑池县丞。 
度,贞元五年进士擢第,
裴度于贞元五年(789)考中进士, 
登宏辞科。
中选宏辞科。 
应制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
参加皇帝在殿廷亲自诏试的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考试, 
对策高等,
应对策问成绩优等, 
授河阴县尉。
被委任为河阴县尉。 
迁监察御史,
晋升为监察御史后, 
密疏论权幸,
因密章奏论皇帝宠信的权臣, 
语切忤旨,
措语直切,违逆君心, 
出为河南府功曹。
被调出朝廷任河南府功曹。 
迁起居舍人。
后提升为起居舍人。 
元和六年,
元和六年(811), 
以司封员外郎知制诰,
他以司封员外郎职务掌管拟制诏令, 
寻转本司郎中。
不久转任本司郎中。 
 
七年,
元和七年(812), 
魏博节度使田季安卒。
魏博节度使田季安去世, 
其子怀谏幼年不任军政,
其子田怀谏年幼不能担任军政职务, 
牙军立小将田兴为留后。
府营中的军官拥立小将田兴担任留后官。 
兴布心腹于朝廷,
田兴安排心腹去到朝廷, 
请守国法,
奏请魏博遵守朝廷法令, 
除吏输常赋,
由朝廷委任魏博官吏,向朝廷缴纳法定赋税。 
宪宗遣度使魏州宣谕。
宪宗派裴度出使魏州宣布解说朝廷旨意。 
兴承僭侈之后,
田兴任留后之时,其先任僭伪不守礼法而侈奢浮华, 
车服垣屋,
享用的车辆、服饰、住房, 
有逾制度,视事斋阁,
超过制度的规定, 
尤加宏敞。
处理政务的厅堂楼阁更为宽敞。 
兴恶之,
田兴避忌, 
不于其间视事,
不去那里处理公务, 
乃除旧采访使厅居之,
仍取用原采访使的官厅居住; 
请度为壁记,
于是请裴度在他居所的墙壁上写下题文, 
述兴谦降奉法,
记述田兴的谦卑奉法, 
魏人深德之。
魏博人十分感激裴度。 
兴又请度遍至属郡,
田兴又请裴度遍行所属的各郡, 
宣述诏旨,
传达皇帝的诏书旨意, 
魏人郊迎感悦。
魏博人到郊外迎接,倍感欣悦。 
使还,
裴度出使魏博回朝后, 
拜中书舍人。
被任命为中书舍人。 
 

力谏五坊小使案

九年十月,
元和九年(814)十月, 
改御史中丞。
裴度改任御史中丞。 
宣徽院五坊小使,
宣徽院的五坊小使, 
每岁秋按鹰犬于畿甸,
每年秋季都要到京城附近地区试放宫廷的鹰犬行猎。所到之处, 
所至官吏必厚邀供饷,
官吏必须盛情相邀厚礼馈赠, 
小不如意,
小使们稍不满意, 
即恣其须索,
便任意勒索。 
百姓畏之如寇盗。
百姓们畏惧他们如同害怕盗寇。 
先是,
在此之前, 
贞元末,
贞元末年, 
此辈暴横尤甚,
这帮小使尤为暴虐蛮横, 
乃至张网罗于民家门及井,
甚至用网罩住平民家门和井口, 
不令出入汲水,
不许住户出入打水,说是: 
曰“惊我供奉鸟雀”又群聚于卖酒食家,
“有人出入会惊吓了我们豢养的皇家鸟雀。”还成群结伙到酒食店聚饮, 
肆情饮啖。
纵情放肆吃喝。 
将去,
临走, 
留蛇一箧,
留下一箱蛇,并警告店家说: 
诫之曰“吾以此蛇致供奉鸟雀,
“我们用这些蛇喂养皇家鸟雀, 
可善饲之,
要好好喂养这些蛇, 
无使饑渴”主人赂而谢之,
不得让它们受渴挨饿。”店东贿赂、道歉, 
方肯携蛇箧而去。
小使们才肯将蛇箱带走。 
至元和初,
到元和初年, 
虽数治其弊,
虽屡屡整治这类弊病, 
故态未绝。
小使们的惯常恶行始终不能根绝。这时, 
小使尝至下邽县,
一帮五坊小使曾到下圭阝县试放鹰犬, 
县令裴寰性严刻,
县令裴寰性格严厉苛刻, 
嫉其凶暴,
痛恶这帮小使的凶恶暴虐, 
公馆之外,
除向他们提供公务馆所外, 
一无曲奉。
其他一无曲意奉承。 
小使怒,
小使们怒恼, 
构寰出慢言。
诬陷裴寰狂言侮辱朝廷, 
及上闻,
并传到皇帝那里。 
宪宗怒,
宪宗发怒, 
促令摄寰下狱,
催促拘捕裴寰入狱, 
欲以大不敬论。
打算以“不敬皇帝”的大罪处置裴寰。 
宰相武元衡等以理开悟,
宰相武元衡等人以理劝解,想使皇帝省悟, 
帝怒不解。
宪宗怒气不消。 
度入延英奏事,
裴度入延英殿进奏政事, 
因极言论列,
趁机竭力论理评说, 
言寰无罪。
陈述裴寰无罪。 
上愈怒曰“如卿之言,
宪宗更加恼怒,说:“按你的意见, 
寰无罪即决五坊小使。
裴寰无罪就处决五坊小使; 
如小使无罪,
如果小使们无罪, 
即决裴寰”度对曰“按罪诚如圣旨,
就处决裴寰。”裴度回答说:“论罪,确如圣上所言, 
但以裴寰为令长,
只是任用裴寰为县令, 
忧惜陛下百姓如此,
他替陛下忧心、顾惜百姓才至于如此, 
岂可加罪”上怒色遽霁。
怎么可以加罪于他呢?”宪宗怒色立消。 
翌日,
次日, 
令释寰。
便下令释放了裴寰。 不久, 
寻以度兼刑部侍郎,
委任裴度兼刑部侍郎, 
奉使蔡州行营,
并奉旨出使蔡州行营, 
宣谕诸军。
向诸军将领传达讲述朝廷旨意。 
既还,
回朝后, 
帝问诸将之才,
宪宗向裴度询问各将领的才干, 
度曰“臣观李光颜见义能勇,
裴度说:“据臣看,李光颜深明大义、能干勇为, 
终有所成”不数日,
终将有所成就。”不几天, 
光颜奏大破贼军于时曲,
李光颜向朝廷报捷:在时曲大破贼军。 
帝尤叹度之知人。
宪宗更加叹服裴度的知人之明。 
 

通化里遇刺

十年六月,
元和十年(815)六月, 
王承宗、李师道俱遣刺客刺宰相武元衡,
王承宗、李师道都派遣刺客刺杀宰相武元衡, 
亦令刺度。
同时指使刺杀裴度。 
是日,
这天, 
度出通化里,
裴度从通化里出来, 
盗三以剑击度,
刺客向裴度击刺三剑: 
初断靴带,
头一剑砍断了裴度的靴带; 
次中背,
第二剑刺中背部, 
才绝单衣,
刚刚划破内衣; 
后微伤其首,
末一剑微伤裴度的头部。 
度堕马。
裴度跌下马来。 
会度带毡帽,
适逢裴度头戴毡帽, 
故创不至深。
因此头部伤不很深。 
贼又挥刃追度,
刺客又挥剑追杀裴度。 
度从人王义乃持贼连呼甚急,
裴度的随从王义便抓住刺客连连急声呼救, 
贼反刃断义手,
刺客回剑砍断了王义的手, 
乃得去。
才得脱身。 
度已堕沟中,
裴度跌进沟中, 
贼谓度已死,
刺客以为裴度已死, 
乃舍去。
这才罢手离去。 
居三日,
事隔三日, 
诏以度为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宪宗下诏委任裴度为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度劲正而言辩,
裴度为人刚强正直,而且能言善辩, 
尤长于政体,
尤其擅长把握施政要领, 
凡所陈谕,
凡是他陈情讲述的事, 
感动物情。
总能感动人心。 
自魏博使还,
自出使魏博返朝, 
宣达称旨,
因传布朝廷旨意使宪宗称心, 
帝深嘉属。
皇帝十分赞许、看重。 
又自蔡州劳军还,
再从蔡州劳军回京, 
益听其言。
宪宗更加听从他的意见。 
尚以元衡秉政,
皇帝因武元衡执政, 
大用未果,
委以重任却未见成效, 
自盗发都邑,
自从京城发生刺杀宰相事件, 
便以大计属之。
便将朝廷的重大谋划决策任务托付给了裴度。 
 
初,
起初, 
元衡遇害,
武元衡遇害, 
献计者或请罢度官以安二镇之心,
某些献计者奏请罢免裴度的官职,以安抚王承宗、李师道二藩镇的心, 
宪宗大怒曰“若罢度官,
宪宗大怒说:“如果罢了裴度的官, 
是奸计得行,
这就是让奸计得逞, 
朝纲何以振举。
朝廷纲纪如何得以整顿树立? 
吾用度一人,
我任用裴度一人, 
足以破此二贼矣”度亦以平贼为己任。
足以击败这两个乱臣逆贼子。”裴度也以平定逆贼为己任。 
度以所伤请告二十馀日,
当他因所受刺伤向朝廷请求告假二十余日时, 
诏以卫兵宿度私第,
宪宗下诏派卫兵到裴度的私宅值夜守卫, 
中使问讯不绝。
内宫使臣前往他家问候探询络绎不绝。 
未拜前一日,
在授予裴度任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前一日, 
宣旨谓度曰“不用宣政参假,
宪宗对裴度宣布诏书称:“不用去宣政殿参加报到, 
即延英对来”及度入对,
即入延英殿来应答。”到裴度进殿应答, 
抚谕周至。
宪宗对他安抚告慰备至。 
时群盗干纪,
这时盗寇群起违反法纪, 
变起都城,
京城内惊扰四起, 
朝野恐骇。
朝野一片惊恐。 
及度命相制下,
待到委任裴度为宰相的制诰下达, 
人情始安,
人心方才安定, 
以为必能殄寇。
认为他必定能消灭盗寇。 
自是诛贼之计,
从此诛除盗贼的计策, 
日闻献替,
日日都有进献, 
用军愈急。
调兵遣将愈益紧急。 
 
十一年,
元和十二年(817), 
庄宪皇后崩,
庄宪皇后逝世, 
度为礼仪使。
裴度任礼仪使。 
上不听政,
宪宗不上朝处理政事, 
欲准故事置冢宰,以总百司。
想按旧例设置冢宰来总领百官。 
度献议曰“冢宰是殷、周六官之首,
裴度进献建议说:“冢宰为殷、周二朝的六官之首, 
既掌邦理,
执掌全部的邦国治理, 
实统百司。
实际上统管百官。 
故王者谅暗,
因此帝王居丧, 
百官有权听之制。
对百官有冢宰暂代掌管的制度。 
后代设官,
后代设官, 
既无此号,
已无这一官号, 
不可虚设。
不可凭空虚设。 
且国朝故事,
而且我朝旧例, 
或置或否,
也是有时设置有时不设; 
古今异制,
古今体制不同, 
不必因循”敕旨曰“诸司公事,
不必因循旧例。”宪宗下令:“诸官公事, 
宜权取中书门下处分”识者是之。
当暂受中书门下省处置。”有见识的人认为这样做正确。 
 
六月,
六月, 
蔡州行营唐邓节度使高霞寓兵败于铁城,
蔡州行营的唐邓节度使高霞寓兵败铁城, 
中外恟骇。
宫廷内外震惊忧恐。 
先是,
在此之前, 
诏群臣各献诛吴元济可否之状。
宪宗诏令群臣各自进献关于讨伐逆贼吴元济是否妥当的意见。 
朝臣多言罢兵赦罪为便,
朝廷大臣大多认为以停止征讨、实行赦免为宜, 
翰林学士钱徽、萧俛语尤切,
翰林学士钱徽、萧亻免言辞尤为直切。 
唯度言贼不可赦。
惟有裴度声称:吴元济不可赦免。 
及霞寓败,
及至高霞寓兵败, 
宰相以上必厌兵,
宰相们以为皇上必定厌倦用兵, 
欲以罢兵为对。
想以停止征讨应答。 
延英方奏,
众宰辅大臣在延英殿刚要启奏, 
宪宗曰“夫一胜一负,
宪宗说:“一胜一负, 
兵家常势。
是兵家的常态。 
若帝王之兵不合败,
若是帝王的军队就不该失败, 
则自古何难于用兵,
那么自古以来朝廷用兵还有何难?屡屡无所不能, 
累圣不应留此凶贼。
就不应留有这号凶贼。 
今但论此兵合用与否,
今天只论此次用兵该与不该, 
及朝廷制置当否,
以及朝廷决断处置是否妥当, 
卿等唯须要害处置。
众卿只须在关键问题上做出处理。 
将帅有不可者,
将帅有不合适的, 
去之勿疑。
撤去,毋须迟疑; 
兵力有不足者,
兵力不足的, 
速与应接。
迅速给予接应。 
何可以一将不利,
怎么能够因一个将领的失利, 
便沮成计”于是宰臣不得措言,
就阻止既定的大计?”这时宰辅大臣不容再执异词, 
朝廷无敢言罢兵者,
朝廷之上没有再敢提罢兵的人, 
故度计得行。
因而裴度的计划得以施行。 
 
王稷家二奴告稷换父遗表,
王稷家的两个奴仆告发王稷掉换其父的遗表, 
隐没进奉物。
隐瞒了进奉朝廷的财物。 
留其奴于仗内,
宪宗将这两个奴仆留在宫内, 
遣中使往东都检责稷之家财。
派宫内使臣去东都搜查、索取王稷的家财。 
度奏曰“王锷身殁之后,
裴度进奏说:“王锷去世之后, 
其家进奉已多。
他家进奉朝廷的财物已经很多。 
今因其奴告检责其家事,
现因其家奴告发,就查抄他的家财, 
臣恐天下将帅闻之,
我担心全国的将帅听说后, 
必有以家为计者”宪宗即日遣中使还,
必将会有为保全家财而谋虑的人了。”宪宗当天就让宫内使臣返回, 
二奴付京兆府决杀。
两个家奴交给京兆府处死。 
 

督战淮西平叛

十二年,
元和十二年(817), 
李酝、李光颜屡奏破贼,
李訫、李光颜屡屡奏报攻破贼军, 
然国家聚兵淮右四年,
但国家在淮右集结军队四年, 
度支供饷,
支付供给的粮饷, 
不胜其弊,
朝廷难以承受其消耗, 
诸将玩寇相视,
诸军将领彼此观望,轻忽剿寇, 
未有成功,
毫无收获, 
上亦病之。
宪宗也以此为忧。 
宰相李逢吉、王涯等三人,
宰相李逢吉、王涯等三人, 
以劳师弊赋,
以劳损军力、耗费财赋为由, 
意欲罢兵,
想要停止进剿, 
见上互陈利害。
面见皇帝,交相陈述用军、罢兵的利与害。 
度独无言。
惟独裴度缄默不语, 
帝问之,
宪宗问他的意见,裴度回答说: 
对曰“臣请身自督战”明日延英重议,
“臣请求亲自督战。”次日在延英殿重议此事, 
逢吉等出,
李逢吉等出殿后, 
独留度,
宪宗单独留下裴度,对他说: 
谓之曰“卿必能为朕行乎”度俯伏流涕曰“臣誓不与此贼偕全”上亦为之改容。
“卿确能替朕出巡吗?”裴度匍伏流泪说:“臣与此贼誓不两全!”皇帝也为之动容。 
度复奏曰“臣昨见吴元济乞降表,
裴度又进言说:“臣日前看到吴元济的乞降表, 
料此逆贼势实窘蹙。
料想这个逆贼,处境实已窘迫, 
但诸将不一,
只是我军诸将持见不一, 
未能迫之,
未能进逼, 
故未降耳。
所以未降罢了。 
若臣自赴行营,
如果臣亲赴行营, 
则诸将各欲立功以固恩宠,
那么诸将各都想要立功以巩固皇上的恩宠, 
破贼必矣”上然之。
剿灭此贼是必定无疑的了!”宪宗同意他的见解。 
翌日,
次日, 
诏曰:
拟制诏书说: 
 
辅弼之臣,
“宰辅大臣, 
军国是赖。
是军务、国政的依靠: 
兴化致理,
振兴教化,达到治世, 
秉钧以居。
执政于朝廷; 
取威定功,
凭借德威,定国建功, 
则分阃而出。
统兵于京外。因此, 
所以同君臣之体,
君王辅臣如同一体, 
一中外之任焉。
朝廷内外所任如一。 
属者问罪汝南,
近时兴兵汝南, 
致诛淮右,
征剿淮右, 
盖欲刷其污俗,
本为清除败坏的世风, 
吊彼顽人。
怜悯当地的愚民。 
虽挈地求生者实繁有徒,
虽然献地归顺以谋求生存者大有人在, 
而婴城执迷者未翦其类,
然而负隅顽抗而执迷不悟者尚未剪除; 
何兽困而犹斗,
因何被困之兽依然苦斗, 
岂鸟穷之无归欤。
岂是穷途之鸟不愿回归? 
由是遥听鼓鼙,
因此发兵远征, 
更张琴瑟,
改弦更张, 
烦我台席,
烦劳宰相, 
董兹戎旃。
督察军旅。 
朝议大夫、守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飞骑尉、赐紫金鱼袋裴度,
朝议大夫、守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飞骑尉、受赐紫服金袋的重臣裴度, 
为时降生,
应时运而降生, 
协朕梦卜,
合朕心之贤相, 
精辨宣力,
精于明察,致力治世, 
坚明纳忠。
坚毅明本,奉献忠心。 
当轴而才谋老成,
他主持政事才能谋划老到, 
运筹而智略有定。
帷幄运筹智谋韬略得法。 
司其枢务,
执掌朝政, 
备知四方之事。
尽知四方之事; 
付以兵要,
付予兵权, 
必得万人之心。
必得万众之心。 
是用祷于上玄,
故此敬祷上苍, 
拣此吉日,
择此吉日, 
带丞相之印绶,
佩挂丞相之印绶, 
所以尊其名。
以尊崇其名位; 
赐诸侯之斧钺,
授予诸侯之斧钺, 
所以重其命。
以推重其使命。 
尔宜宣布清问,
你当宣谕朕意、详察下情, 
恢壮皇猷,
拓展扩大帝王宏图, 
感励连营,
感化激励方镇的将士, 
荡平多垒,
扫荡平定逆贼的营堡, 
招怀孤疾,
招致怀德归顺的孤苦受害的民众, 
字抚夷伤。
治理安抚备受战乱创伤的百姓。 
况淮西一军,
况且淮西军队, 
素效忠节,
一向效忠尽节, 
过海赴难,
过海趋救国难, 
史册书勋。
功勋载于史册。 
建中初,
建中(780~783)初年, 
攻破襄阳,
攻克襄阳郡, 
擒灭崇义。
生擒梁崇义。 
比者胁于凶逆,
只是近来受到凶暴逆贼胁迫, 
归命无由。
没有机缘归顺朝廷。 
每念前劳,
朕每每念及前功, 
常思安抚。
常常谋虑安抚。 
所以内辍辅臣,
之所以暂时让出宰辅大臣, 
俾为师率,
派他担任军队统领, 
实欲保全慰谕,
实为保持生灵、好言慰解, 
各使得宜。
以使军民人等各得所宜。 
汝往钦哉。
你前往奉行朕命,应当恭谨从事, 
无越我丕训。
不要违背朕的训诫! 
可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蔡州刺史,
准以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蔡州刺史身份, 
充彰义军节度、申光蔡观察等使,
担任彰义军节度使,申、光、蔡州观察使, 
仍充淮西宣慰招讨处置使。
兼任淮西宣慰招讨处置使。” 
 
诏出,
诏书拟成后, 
度以韩弘为淮西行营都统,
裴度因韩弘已是淮西行营都统, 
不欲更为招讨,
不想再给自己加“招讨”职份, 
请只称宣慰处置使。
请求只称“宣慰处置使”。 
又以此行既兼招抚,
又因此行既兼招抚, 
请改“翦其类”为“革其志”。
请求将“剪除”改为“革心”。同时, 
又以弘已为都统,
韩弘已是都统, 
请改“更张琴瑟”为“近辍枢衡”,
请求将“改弦更张”改为“暂停枢衡”, 
请改“烦我台席”为“授以成算”,
将“烦劳宰相”改为“授以成谋”, 
皆从之。
宪宗一一采纳了他的建议。 
仍奏刑部侍郎马总为宣慰副使,
裴度又奏请委任刑部侍郎马总为宣慰副使, 
太子右庶子韩愈为彰义行军司马,
太子右庶子韩愈为彰义行军司马, 
司勋员外郎李正封、都官员外郎冯宿、礼部员外郎李宗闵等为两使判官书记,
司勋员外郎李正封、都官员外郎冯宿、礼部员外郎李宗闵等人任两使判官书记, 
皆从之。
以上奏请也都获准。 
 
初,
原先, 
德宗朝政多僻,
德宗时朝政有许多乖情悖理之举, 
朝官或相过从,
朝廷官员偶有过从, 
多令金吾伺察密奏,
也多命掌管京城治安的执金吾暗中侦察,密报皇帝, 
宰相不敢于私第见宾客。
以致宰相不敢在自己家中会见宾客。 
及度辅政,
到裴度辅政, 
以群贼未诛,
因众乱臣逆贼尚未诛除, 
宜延接奇士,
应接待奇才能士, 
共为筹画,
共商破贼计谋, 
乃请于私居接延宾客,
于是奏请在宰相私宅接见宾客, 
宪宗许之。
宪宗准奏。 
自是天下贤俊,得以效计议于丞相,
从此天下贤才俊杰得以向丞相献计出谋, 
接士于私第,
宰相能在私宅接待才士, 
由度之请也。
是由裴度奏请而施行的。 
 
自讨淮西,
自讨伐淮西以来, 
王师屡败。
朝廷的军队屡遭失败。 
论者以杀伤滋甚,
论谏官员因官军被杀伤的人愈来愈多, 
转输不逮,
转送不及, 
拟议密疏,
考虑息兵撤军, 
纷纭交进。
频繁交相进奏。 
度以腹心之疾,不时去之,
裴度认为根本的祸患不及时除掉, 
终为大患,
终将酿成大祸; 
不然,
不除淮西的腹心之患, 
两河之盗,
两河的寇贼, 
亦将视此为高下。
也将效法淮西逆贼,与朝廷一争高下。 
遂坚请讨伐,
于是坚决请求坚持讨伐, 
上深委信,
宪宗十分倾心信赖裴度, 
故听之不疑。
因此言听计从毫不犹疑。 
 
度既受命,
裴度接受讨伐任务后, 
召对于延英,
奉召在延英殿对答皇帝的策问,进陈衷情说: 
奏曰“主忧臣辱,
“君主忧愁是臣子的耻辱, 
义在必死。
理当赴义捐生献必死之力。 
贼灭,
逆贼被灭, 
则朝天有日。
则将有朝见天子之日; 
贼在,
贼在一日, 
则归阙无期”上为之恻然流涕。
则将无返回朝廷之期。” 
宪宗为他的恳切陈情潸然泪下。 
 
十二年八月三日,
元和十二年(817)八月初三, 
度赴淮西,
裴度前往淮西, 
诏以神策军三百骑卫从,
宪宗诏令神策军派三百名骑士随从护卫, 
上御通化门慰勉之。
并亲至通化门慰问勉励他。 
度楼下衔涕而辞,
裴度在城楼下含泪辞别, 
赐之犀带。
宪宗赐给他帝王佩用的通天犀角腰带。 
度名虽宣慰,
裴度名义上虽是宣抚使, 
其实行元帅事,
实际上行使元帅职权, 
仍以郾城为治所。
仍以郾城为官署所在地。 
上以李逢吉与度不协,
宪宗因李逢吉与裴度不和, 
乃罢知政事,
于是免除了李逢吉执掌朝政的职务, 
出为剑南东川节度。
调出朝廷任剑南东川节度使。 
 
既离京,
裴度离京后, 
淮西行营大将李光颜、乌重胤谓监军梁守谦曰“若俟度至而有功,
淮西行营大将李光颜、乌重胤对监军梁守谦说:“如果等裴度到来并建立了军功, 
即非我利。
就会对我们不利。 
可疾战,
当迅疾出战, 
先事立功”是月六日,
先行立功。”本月六日, 
将出兵,
率军出战, 
与贼战于贾店,
与贼军在贾店交锋, 
为贼所败。
被贼打败。 
度二十七日至郾城,
裴度二十七日抵达郾城, 
巡抚诸军,
巡视抚慰诸军, 
宣达上旨,
宣告传达皇帝旨意, 
士皆贾勇。
军士人人勇气十足。 
时诸道兵皆有中使监阵,
当时各道军队均派有宦官监军督阵, 
进退不由主将,
军队的进兵撤退不由主将指挥; 
战胜则先使献捷,
取胜监军的宦官便抢先向朝廷报捷, 
偶衄则凌挫百端。
受挫便对主将百般凌辱。 
度至行营,
裴度到行营后, 
并奏去之,
奏请朝廷将所有监军宦官一并撤掉, 
兵柄专制之于将,
兵权由主将掌握行使, 
众皆喜悦。
众军将领都十分高兴。 
军法严肃,
军法严明整肃, 
号令画一,
指挥号令统一, 
以是出战皆捷。
因此连战皆捷。 
度遣使入蔡州,
裴度派使者去蔡州, 
元济与度书曰“比密有降款,
吴元济给裴度写信称:近来我有归降的诚意, 
而索日进隔河大呼,
但索日进却隔河大声呼喊, 
遂令三军防元济,
于是命令三军防范吴元济, 
故归首无路”
因而我投案自首无路。 
 
十月十一日,
十月十一日, 
唐邓节度使李酝,
唐邓节度使李腄, 
袭破悬瓠城,
袭击攻破悬瓠城, 
擒吴元济。
擒获吴元济。 
度先遣宣慰副使马总入城安抚。
裴度先派宣慰副使马总入城安抚。 
明日,
次日, 
度建彰义军节,
裴度执持彰义军使符节, 
领洄曲降卒万人继进。
带领洄曲投降的士卒万人,相继进往, 
李愬具櫜鞬以军礼迎度,
李腄身着戎装以军礼迎接裴度, 
拜之路左。
在路旁拜见。 
度既视事,
裴度处置政务后, 
蔡人大悦。
蔡州的人极其高兴。 
旧令:
旧时法令: 
途无偶语,
路途上不许相对密谈; 
夜不燃烛,
夜晚不得燃点火烛; 
人或以酒食相过从者,
有以酒食相交往的人, 
以军法论。
按军法论处。 
度乃约法,
裴度却减省刑法: 
唯盗贼、斗杀外,
除盗贼斗杀外, 
余尽除之,
其余旧法一概取消, 
其往来者,
相互往来, 
不复以昼夜为限。
不再以白天、夜晚作为限制。 
于是蔡之遗黎,
到这时, 
始知有生人之乐。
归降朝廷的蔡州人才知道有人生的欢乐。 
 
初,
开始, 
度以蔡卒为牙兵。
裴度用蔡州的士卒担任署府卫兵, 
或以为反侧之子,
有人认为反叛地区刚刚归顺的人, 
其心未安,
他们尚未安心, 
不可自去其备。
不可自己撤去防备。 
度笑而答曰“吾受命为彰义军节度使,
裴度笑着回答说:“我受朝廷任命做彰义军节度使, 
元恶就擒,
叛逆的元凶已经被擒,蔡州黎民就是本朝的黎民了。” 
蔡人即吾人也”蔡之父老,
蔡州的父老乡亲听说后, 
无不感泣。
无不感激涕零; 
申、光之民,
申州、光州的百姓, 
即时平定。
立即平稳安定下来。 
 
十一月二十八日,
十一月二十八日, 
度自蔡州入朝,
裴度由蔡州入朝, 
留副使马总为彰义军留后。
留下副使马总担任彰义军留后。 
初,
开初, 
度入蔡州,
裴度刚进入蔡州时, 
或谮度没入元济妇女珍宝。闻,
有人诬陷裴度,说他私自没收了吴元济家的妇人和珍宝, 
上颇疑之。
传闻皇帝颇怀疑他。 
上欲尽诛元济旧将,
这时宪宗想将吴元济的旧将全部诛杀, 
封二剑以授梁守谦,
加授给梁守谦两支宝剑, 
使往蔡州。
派他前往蔡州执行。 
度回至郾城遇之,
裴度回朝,走到郾城遇见梁守谦, 
乃复与守谦入蔡州,
便又与梁守谦返回蔡州, 
量罪加刑,
按罪行轻重对吴元济的旧将施以刑罚, 
不尽如诏。
并不完全按宪宗的诏令行事。 
守谦固以诏止,
梁守谦一再以诏令制止裴度的做法, 
度先以疏陈,
裴度先以奏疏陈述, 
乃径赴阙下。
然而直接去朝面陈。 
二月,
次年(818)二月, 
诏加度金紫光禄大夫、弘文馆大学士,
宪宗下诏令给裴度加授金紫光禄大夫、弘文馆大学士官职, 
赐勋上柱国,
赐予“上柱国”勋号, 
封晋国公,
封为晋国公, 
食邑三千户,
食邑三千户, 
复知政事。
仍执掌朝政。 
 

朝中权争与晚年

宪宗以淮西贼平,
宪宗因淮西叛贼被平定, 
因功臣李光颜等来朝,
趁功臣李光颜等来朝廷, 
欲开内宴,
打算在宫内为他们设宴, 
诏六军使修麟德殿之东廊。
诏令六军使派人修葺麟德殿的东廊。 
军使张奉国以公费不足,
军使张奉国因公费不足, 
出私财以助用,
拿出私家钱财以补助费用, 
诉于执政。
他向执政大臣诉说了这件事。 
度从容启曰“陛下营造,
裴度委婉禀奏说:“陛下营造宫室, 
有将作监等司局,
有将作监等司局经管, 
岂可使功臣破产营缮”上怒奉国泄漏,
怎么能让功臣破费家产来营建修缮?”宪宗恼怒张奉国泄露了此事, 
乃令致仕。
便让他辞官归居。 
其浚龙首渠,
疏浚龙首渠, 
起凝晖殿,
兴建凝晖殿, 
雕饰绮焕,
雕塑装饰绮丽光华, 
徙佛寺花木以植于庭。
将佛寺的花木移植到内宫庭院。 
有程异、皇甫镈者,
程异、皇甫..二人, 
奸纤用事,
行事奸狡伪巧, 
二人领度支盐铁,
兼任度支使、盐铁使, 
数贡羡余钱,
屡屡进贡超额的钱财, 
助帝营造。
帮助宪宗营造宫室。 
帝又以异、镈平蔡时供馈不乏,
宪宗又以程异、皇甫..在平定蔡州时供给粮饷不少, 
二人并命拜同平章事。
同时授予二人同平章事职位。 
度延英面论曰“程异、皇甫镈,
裴度在延英殿面奏时论析说:“程异、皇甫.., 
钱谷吏耳,
不过是管理钱粮的小吏而已, 
非代天理物之器也。
不是代承天命治理万众的大器之才。 
陛下徇耳目之欲,
陛下为求得满足耳目之需, 
拔置相位,
将他们提拔置于宰相之位, 
天下人腾口掉舌,
天下人议论纷纷, 
以为不可,
认为不应这样做, 
于陛下无益。
这种做法对陛下没有好处。 
愿徐思其宜”帝不省纳。
望陛下稳妥慎思适合与否。”宪宗不予考虑采纳; 
度三上疏论之,
裴度三次上疏论析此事, 
请罢己相位,
甚至请求免除自己的宰相职位, 
上都不省。
宪宗都不省悟。 
事见《镈传》。
 
又, 
 
又贾人张陟负五坊使杨朝汶息利钱潜匿,
商人张陟欠五坊使杨朝汶的利息钱潜藏隐迹, 
朝汶于陟家得私簿记,
杨朝汶在张陟家搜到一个私人记事簿, 
有负钱人卢载初,
有个欠债人卢载初, 
云是故西川节度使卢坦大夫书迹,
说是已故的西川节度使卢坦大夫的手书笔迹, 
朝汶即捕坦家人拘之。
杨朝汶就逮捕卢坦家的人关押起来。 
坦男不敢申理,
卢坦的儿子不敢申辩鸣冤, 
即以私钱偿之。
便用自己的钱偿还杨朝汶。 
及征验书迹,
经验证笔迹, 
乃故郑滑节度卢群手书也。
却是已故郑滑节度使卢群的手笔。 
坦男理其事,
卢坦的儿子为此事申辩索还代偿的钱, 
朝汶曰“钱已进过,
杨朝汶说:“钱已进缴入宫, 
不可复得”御史中丞萧俛及谏官上疏陈其暴横之状,
不可能再得到。”御史中丞萧亻免与谏官们向皇帝上疏,陈述杨朝汶强暴蛮横的情况, 
度与崔群因延英对,
裴度与崔群趁延英殿对答策问, 
极言之。
也竭力禀陈其暴横。 
宪宗曰“且欲与卿商量东军,
宪宗说:“我要与你们商量东线的军事, 
此小事我自处置”度奏曰“用兵,小事也。
这样的小事我自会处置。”裴度进奏说:“用兵是小事, 
五坊追捕平人,大事也。
五坊使追捕无辜平民是大事。 
兵事不理,
军事不顺, 
只忧山东。
可忧的只是山东一地; 
五坊使暴横,
五坊使滥施暴虐强横, 
恐乱辇毂”上不悦。
恐怕将会乱了皇城危及天子。”宪宗很不高兴。 
帝久方省悟,
过了许久,宪宗才省悟过来, 
召杨朝汶数之曰“向者为尔使我羞见宰相”遽命诛之。
召见杨朝汶斥责他说:“前回为了你使我无颜见宰相。”立即命令杀了杨朝汶。 
 
初,
起初, 
淮、蔡既平,
淮西、蔡州刚被平定时, 
镇、冀王承宗甚惧。
镇州、冀州的王承宗十分恐惧, 
度遣辩士游说,
裴度派善辩之士前去游说, 
客于赵、魏间。
旅居在赵、魏二州之间, 
使说承宗,
使者劝说王承宗, 
令割地入质以效顺。
让他献出领地,送其子入朝做人质,以示投诚。 
故承宗求援于田弘正,
原先王承宗曾向田弘正求援, 
由度使客讽动之,
经由裴度派去的使者劝说打动, 
故兵不血刃,
因而兵不血刃, 
而承宗鼠伏。
而使王承宗降伏。 
 
十三年,
元和十三年(818), 
李师道翻覆违命,
李师道一再违背朝廷命令, 
诏宣武、义成、武宁、横海四节度之师与田弘正会军讨之。
宪宗下诏书调集宣武、义成、武宁、横海四个节度使的军队与田弘正会师讨伐。 
弘正奏请取黎阳渡河,
田弘正奏请取道黎阳渡过黄河, 
会李光颜等军齐进。
会同李光颜等的队伍一齐进军。 
帝召宰臣于延英议可否,
宪宗在延英殿召集宰辅大臣商议可否,其他宰臣都说: 
皆曰“阃外之事,
“统兵在外的事, 
大将制之,
由大将裁决, 
既有奏陈,
既然已有奏陈, 
宜遂其请”度独以为不可,
自当听从他的奏请。”惟独裴度认为不可取黎阳渡河,进言说: 
奏曰“魏博一军,不同诸道。
“魏博军队与其他各道的军队不同。此次用兵, 
过河之后,
过河之后, 
却退不得,
不可退却, 
便须进击,
必须进击, 
方见成功。
才能成功。 
若取黎阳渡河,
若取道黎阳渡河, 
既才离本界,
则刚一离开自家地界, 
便至滑州,
便到了滑州,与敌毗邻, 
徒有供饷之劳,
空有供给粮饷之劳, 
又生顾望之势。
又因担心战火波及本境而生顾盼不前之势。 
况弘正、光颜并少威断,
况且,田弘正、李光颜二人均缺少当机立断的威势, 
更相疑惑,
交相疑惑不定, 
必恐迁延。
势必延误军机。 
然兵事不从中制一定处分。
然而用兵之事不容中途插手节制,一开始决策, 
或虑不可。
应有不可行的谋虑。 
若欲于河南持重,
如果想倚重河南, 
则不如河北养威。
倒不如扬威河北。 
不然,
否则, 
则且秣马厉兵,
就暂且秣兵厉马, 
候霜降水落,
等待霜降水落, 
于杨刘渡河,
从杨刘渡过黄河, 
直抵郓州。
直抵郓州。 
但得至阳谷已来下营,
只要到达阳谷安营扎寨, 
则兵势自盛,
那时朝廷军队的威势自必旺盛, 
贼形自挠”上曰“卿言是矣”乃诏弘正取杨刘渡河。
逆贼的军力自必衰弱。”宪宗说:“裴卿所言极是。”于是诏令田弘正取道杨刘渡河。 
及弘正军既济河而南,
当田弘正渡过黄河向南进军, 
距郓州四十里筑垒,
距离郓州四十里处构筑营垒时, 
贼势果蹙。
贼军威势果然顿减。 
顷之,
不久, 
诛师道。
就诛灭了李师道。 
 
度执性不回,
裴度为人执著,不改禀性, 
忠于事上,
忠心侍奉皇帝, 
时政或有所阙,靡不极言之,
当时的朝政凡有失误他无不极力进言, 
故为奸臣皇甫镈所构,
因此被奸臣皇甫..挑拔离间, 
宪宗不悦。
使宪宗对裴度心生不悦。 
十四年,
元和十四年(819), 
检校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太原尹、北都留守、河东节度使。
裴度任检校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太原尹、北都留守、河东节度使。 
 
穆宗即位,
穆宗即位, 
长庆元年秋,
长庆元年(821)秋, 
张弘靖为幽州军所囚,
张弘靖被幽州军囚禁, 
田弘正于镇州遇害,
田弘正在镇州遇害, 
朱克融、王廷凑复乱河朔,
朱克融、王廷凑又在河朔作乱, 
诏度以本官充镇州四面行营招讨使。
穆宗诏令裴度以本官职担任镇州四面行营招讨使。 
时骄主荒僻,
这时骄纵的皇帝荒唐乖戾, 
辅相庸才,
辅政的宰相才能平庸, 
制置非宜,
治国谋划不当, 
致其复乱。
致使再度兴乱。 
虽李光颜、乌重胤等称为名将,
即使李光颜、乌重胤等号为名将, 
以十数万兵击贼,
率领十余万军队攻打逆贼, 
无尺寸之功。
也无一点成效。 
盖以势既横流,
因为局势已经动荡, 
无能复振。
无力再振朝纲。 
然度受命之日,
然而,裴度八日接受委任之日起,便检阅军队, 
搜兵补卒,
补充士卒, 
不遑寝息。
无暇安寝。 
自董西师,
又亲自督战西线军队, 
临于贼境,
身临敌境, 
屠城斩将,
攻破敌城,斩杀贼将, 
屡以捷闻。
频频向朝廷报捷。 
穆宗深嘉其忠款,
穆宗十分嘉许裴度的忠诚, 
中使抚谕无虚月,
月月派遣宫中使臣前往抚慰, 
进位检校司空,
晋升裴度官位为检校司空, 
兼充押北山诸蕃使。
兼任掌管北山诸蕃使。 
 
时翰林学士元稹,
这时,翰林学士元稹, 
交结内官,
勾结皇帝的近侍官员, 
求为宰相,
谋求充任宰相, 
与知枢密魏弘简为刎颈之交。
与知枢密魏弘简是刎颈之交。 
稹虽与度无憾,
元稹虽与裴度没有怨恨, 
然颇忌前达加于己上。
但非常忌妒先前的贤达在自己之上。 
度方用兵山东,
裴度正在山东指挥作战, 
每处置军事,有所论奏,
每每处置军务有所论奏, 
多为稹辈所持。
多被元稹留持。 
天下皆言稹恃宠荧惑上听,
天下人都说元稹恃宠迷乱皇帝的视听, 
度在军上疏论之曰:
裴度在军中上疏奏论此事道: 
 
臣闻主圣臣直。
“臣听说君主圣明则臣子正直。 
今既遇圣主,
今时既遇圣明之主, 
辄为直臣,
就当做正直之臣, 
上答殊私,
报答皇上的异常恩遇, 
下塞群谤,
杜绝群小的诽谤议论, 
誓除国蠹,
誓除国贼, 
无以家为。
不计身家。 
苟献替之可行,
如若进谏可行, 
何性命之足惜。
性命又何足惜? 
伏惟皇帝陛下恭承丕业,
敬思皇帝陛下,恭承帝业, 
光启雄图,
大展宏图, 
方殄顽人之风,
正灭除逆乱之祸端, 
以立太平之事。
以建树太平的事业。 
而逆竖构乱,
而叛贼作乱, 
震惊山东。
震惊山东, 
奸臣作朋,
奸臣结党, 
挠败国政。
败坏国政。 
陛下欲扫荡幽、镇,
陛下要想扫荡幽、镇二州, 
宜肃清朝廷。
应当首先肃清朝廷。 
何者。
为什么呢? 
为患有大小,
危害有大有小, 
议事有先后。
议事有先有后。 
河朔逆贼,
河朔的叛贼, 
只乱山东。
仅只扰乱山东; 
禁闱奸臣,
宫廷内奸臣, 
必乱天下。
必定祸及天下。 
是则河朔患小,
因此河朔叛贼祸患小, 
禁闱患大。
宫内奸臣祸患大。 
小者,
小祸乱, 
臣等与诸戎臣必能翦灭。
臣下等人与诸位武将必能将其灭除; 
大者,
大祸乱, 
非陛下制断,
则非陛下决断不可: 
非陛下觉悟,
不赖陛下省悟, 
无计驱除。
无法驱除奸臣。 
今文武百僚,
现今,朝廷文武百官, 
中外万品,
宫内宫外万众, 
有心者无不愤忿,
有头脑者无不愤恨, 
有口者无不咨嗟。
凡有口者无不叹息。 
直以威权方重,
只是因为威势权力正盛, 
奖用方深,
奖励擢用正重, 
无所畏避,
害怕无处躲避, 
不敢抵触,
才不敢公然抵触, 
恐事未行祸已及,
担心尚未行事祸已及身, 
不为国计,
因而不为国家考虑, 
且为身谋。
姑且先谋保身。 
 
臣比者犹思隐忍,
“臣近来仍想克制忍耐, 
不愿发明。
不愿明说。 
一则以罪恶如山,
一则因为他们罪恶如山, 
怨谤如雷,
指斥如雷, 
伏料圣明,
敬料皇上圣明, 
必自诛殛。
自必将其诛除。 
一则以四方无事,
一则因为四方相安无事, 
万枢且过,
众多大关已过, 
虽纪纲潜坏,
即令暗中败坏法度, 
贿赂公行,
公然收受贿赂, 
俟其贯盈,
待其恶贯满盈, 
必自颠覆。
自必彻底垮台。现在, 
今属凶徒扰攘,
凶徒作乱纷扰, 
宸衷忧轸,
圣上忧心聚集, 
凡有制命,
凡有诏书诰命, 
计于安危。
虑及社稷安危。 
痛此奸邪,
痛恶这般奸邪之徒, 
恣行欺罔,
恣意肆行欺君罔上, 
干乱圣略,
干扰搅乱圣上经略, 
非止一途。
种种恶行不止一端。 
又翰苑旧臣,
又,翰林院中旧臣, 
结为朋党,
勾结成为朋党, 
陛下听其所说,
陛下听了他们的话, 
更访于近臣,
再向身边近臣查询, 
私相计会,
他们私下相互计议, 
更唱迭和,
彼此轮番唱和, 
蔽惑聪明。
蒙蔽惑乱圣上耳目。 
所以臣自兵兴已来,
所以臣自兴兵讨贼以来, 
所陈章疏,
所陈奏疏, 
事皆要切,
都是紧要之事; 
所奉书诏,
而所奉接的诏书, 
多有参差。
却与臣之所奏多不一致。 
惜陛下委付之意不轻,
可惜陛下付与为臣的圣意不轻, 
被奸臣抑损之事不少。
而被奸臣从中压制损害的事情不少。 
 
臣素知佞幸,亦无雠嫌,
“臣旧日与以谄媚得宠的佞幸们交往概无仇怨, 
只是昨者,臣请乘传诣阙,
只是日前臣奏请乘驿车到朝廷, 
面陈戎事,
面陈军事, 
奸臣之徒,
奸佞之徒, 
最所畏惧。
最为害怕。 
知臣若到御坐之前,
知道臣若到圣上跟前, 
必能悉数其过,
必定会全部列出他们的过失, 
以此百计止臣此行。
因此千方百计阻止臣的此次返朝之行。 
臣又请领兵齐进,
臣又奏请领兵一齐进军, 
逐便攻讨,
以求有利于进攻讨伐贼军, 
奸臣之党,
奸臣的党羽, 
曲加阻碍。
从中横加阻碍, 
恐臣统率诸道,
怕臣统率诸道兵力, 
或有成功,
或许奏效成功。 
进退皆受羁牵,
臣的进退行动全都受到羁绊牵制, 
意见悉遭蔽塞。
臣的奏章进言尽都遭到阻挡堵塞。 
复共一二憸狡,
他们还伙同一、两个奸邪狡诈之辈, 
同辞合力。
同执一辞齐心合力对付为臣。 
或两道招抚,
有时分成两路前来招抚, 
逗留旬时。
逗留耽搁时间; 
或遣蔚州行营,
有时将使臣派往蔚州行营, 
拖曳日月。
故意拖延光阴。 
但欲令臣失所,
他们一心只想让臣处置失当, 
使臣无成,
使我一无所成, 
则天下理乱,
竟然连天下的治、乱大局, 
山东胜负,
山东的军事胜负, 
悉不顾矣。
全都置之不顾了。 
为臣事君,
为臣侍奉君主, 
一至于此。
竟到如此地步。 
且陛下左右前后,
况且陛下左右前后, 
忠良至多,
忠良大臣极多, 
亦有熟会典章,
也有熟知典章的人, 
亦有饱谙师旅,
也有精通军旅之士, 
足得任使,
足以胜任使臣, 
何独斯人。
难道偏偏惟有此人不行? 
以臣愚见,
据臣们的愚见, 
若朝中奸臣尽去,
如果朝中奸臣尽都去掉,那么, 
则河朔逆贼,
河朔的逆贼, 
不讨而自平。
可不攻讨而自平; 
若朝中奸臣尚在,
如果朝中奸臣仍然存在,那么, 
则逆贼纵平无益。
逆贼纵然被平定,依旧无益。 
 
臣读国史,
“臣读本朝国史, 
知代宗朝蕃戎侵轶,
得知代宗朝时,吐蕃军入侵, 
直犯都城。
直犯都城。 
代宗不知,
代宗不知道, 
盖被程元振蒙蔽,
因为遭受程元振蒙蔽, 
几危社稷。
几乎危及社稷。 
当时柳伉,
当时, 
乃太常一博士耳,
柳伉仅只是太常寺的一个博士而已, 
犹能抗表归罪,
尚且能上表归罪于程元振, 
为国除害。
为国除害。 
今臣年处,
现今臣所处的位置, 
兼总将相,
一身兼领将相, 
岂肯坐观凶邪,
岂肯坐视凶邪行恶, 
有曀日月。
而使圣上德如日月的光明有所晦暗! 
不胜感愤嫉恶之至。
不胜愤慨嫉恶之至! 
谨附中使赵奉国以闻。
谨将此奏疏付交宫廷使臣赵奉国上呈皇帝知闻。 
倘陛下未信忠言,
倘若陛下还不相信臣的忠心之言, 
犹惑奸党,
仍受惑于奸党, 
伏乞出臣此表,
敬求陛下出示臣的这份奏表, 
令三事大夫与百僚集议。
让三事大夫与文武百官会同评议。 
彼不受责,
那些奸党不受指责, 
臣合伏辜,
臣当服罪。 
天鉴孔明,
天鉴至明, 
照臣肝血。
照臣肝血。 
但得天下之人,知臣不负陛下,
只要让天下人知道臣不负于陛下,那么, 
则虽死之日,
即使是赴死之日, 
犹生之年。
仍如在生之年。” 
 
继上三章,
裴度相继上呈三个奏章, 
辞情激切。
情激辞切。 
穆宗虽不悦,
穆宗虽不高兴, 
虽惧大臣正议,
但惧怕大臣们的公正议论, 
乃以魏弘简为弓箭库使,
于是调任魏弘简为弓箭库使, 
罢元稹内职。
免去了元稹宫廷内的官职, 
然宠稹之意未衰。
但偏宠元稹的心意未减。 
俄拜稹平章事,
不久,授予元稹平章事职位; 
寻罢度兵权,
接着取消了裴度的兵权, 
守司徒、同平章事,
暂代司徒、同平章事, 
充东都留守。
任东都留守。 
谏官相率伏阁诣延英门者日二三。
谏官们相继从便殿角门拜伏到延英门进谏,每日二三起。 
帝知其谏,
穆宗明白他们谏奏什么, 
不即被召,
不及时召见; 
皆上疏言:
谏官们都上疏说: 
时未偃兵,
当前尚未息兵, 
度有将相全才,
裴度有将相的全才, 
不宜置之散地。
不应将他安置在闲散之地。 
帝以章疏旁午,
穆宗因奏疏纷繁, 
无如之何,
不知怎么办, 
知人情在度,
知道人心在裴度, 
遂诏度自太原由京师赴洛。
便诏令裴度由太原起程,经京都赴洛阳。 
及元稹为相,
当时元稹做宰相, 
请上罢兵,
奏请皇帝罢兵, 
洗雪廷凑、克融,
以替王廷凑、朱克融昭雪, 
解深州之围,
来解深州之围, 
盖欲罢度兵柄故也。
其目的是想取消裴度的兵权。 
 
二年三月,
长庆二年(822)三月, 
度至京师。
裴度到达京城, 
既见,
见到穆宗后, 
先叙克融、廷凑暴乱河朔,
先叙述朱克融、王廷凑在河朔暴乱, 
受命讨贼无功。
自己奉命讨贼无功; 
次陈除职东都,
再陈述受职东都, 
许令入觐。
准许让他进京朝见。 
辞和气劲,
言辞温和,气势强劲, 
感动左右。
感动了周围在座的人。 
度伏奏龙墀,
裴度拜伏在殿前台阶上进奏,泪水横溢, 
涕泗呜咽,
声音呜咽, 
帝为之动容,
穆宗为之动容, 
口自谕之曰“所谢知,
亲自口谕说:“所奏谢恩之意已明, 
朕于延英待卿”
朕在延英殿接见你。” 
 
初,
事先, 
人以度无左右之助,
人们认为裴度没有皇帝的近臣帮助, 
为奸邪排摈,
被奸邪大臣排斥, 
虽度勋德,
尽管裴度有功勋德望, 
恐不能感动人主。
仍恐怕不能感动皇帝。 
及度奏河北事,
待到裴度禀奏河北讨贼情况, 
慷慨激切,
陈辞慷慨激切, 
扬于殿廷,
扬声于殿廷, 
在位者无不耸动。
在座者无不直身敬重。 
虽武夫贵介,
即使是武将公卿, 
亦有咨嗟出涕者。
也有为之叹息落泪者。 
翌日,
次日, 
以度守司徒、扬州大都督府长史,
委任裴度代理司徒、扬州大都督府长史, 
充淮南节度使,
担任淮南节度使, 
进阶光禄大夫。
官阶晋升为光禄大夫。 
 
时朱克融、王廷凑虽受朝廷节钺,
当时,朱克融、王廷凑虽然接受了朝廷授予的符节和斧钺, 
未解深州之围。
仍未解除对深州的围困。 
度初发太原,
裴度刚从太原出发时, 
与二镇书,
即去信给朱、王二人, 
谕以大义。
晓以大义。 
克融解围而去,
朱克融撤退围困的军队离去, 
廷凑亦退舍。
王廷凑也撤军退却。 
有中使自深州来言之,
宫廷使臣有人从深州返京禀报军情, 
穆宗甚喜。
穆宗非常高兴, 
即日又遣中使往深州取牛元翼,
当天又派宫廷使臣去深州接出牛元翼; 
更命度致书与廷凑。
并让裴度再次去信给王廷凑。 
度沿路奉诏,
裴度在顺路来京都长安途中接到诏书, 
中使得度书云“朝谢后,
宫廷使臣得到裴度的信,称:“入朝谢恩后, 
即归留务。
立即在东都执行留守任务。 
恐廷凑知度无兵权,
恐怕王廷凑得知度已无兵权, 
即背前约,
便违背以前的约定, 
请度易之”中使乃进度书草,
请考虑改换别给他去信。”使臣便将裴度的信呈送朝廷, 
具奏其事。
并拟更奏报此事。 
及度至京师,
待到裴度抵达京城, 
进退明辩,
进殿应对明辨是非, 
帝方忧深州之围,
穆宗正为深州被围忧愁, 
遂授度淮南节度使。
于是委任裴度为淮南节度使。 
 
先是,
在此之前, 
监军使刘承偕恃宠凌节度使刘悟,
监军使刘承偕倚仗皇帝宠信凌辱节度使刘悟, 
三军愤发大噪,
三军将士群情愤激,大肆喧闹, 
擒承偕,
抓了刘承偕, 
欲杀之。
打算杀了他。 
已杀其二傔,
他的两个侍从已被杀, 
悟救之获免,
刘悟护救,刘承偕才得以免死, 
而囚承偕。
因而将刘承偕囚禁起来。 
诏遣归京,
穆宗下诏让刘悟将刘承偕送还京城, 
悟托以军情,
刘悟以军情推托, 
不时奉诏。
不按时奉行诏令。 
至是,
到裴度受任淮南节度使时, 
宰臣延英奏事,
宰相们在延英殿进奏, 
度亦在列。
裴度也在场, 
上顾谓度曰“刘悟拘承偕而不遣,
穆宗向裴度询问说:“刘悟拘囚刘承偕仍不放他回朝, 
如何处置”度辞以蕃臣不合议军国事。
如何处置?”裴度以藩镇之臣不当议论朝廷军国事务为由推辞不答。 
上固问之,
穆宗一再问他,并说: 
且曰“刘悟负我,
“刘悟有负于我, 
我以仆射宠之,
我以仆射的职位给他尊荣, 
近又赐绢五百万疋,
近时又赐给他绢五万匹, 
不思报功,
他不考虑建功报答, 
翻纵军众凌辱监军,
反而放纵军众凌辱监军使臣, 
我实难奈此事”度对曰“承偕在昭义不法,
我实在难以忍耐此事。”裴度回答说:“刘承偕在昭义军的不法行为, 
臣尽知之,
臣全都知道; 
昨刘悟在行营与臣书,
日前刘悟在行营给臣去信, 
数论其事。
历论刘承偕之所为。 
是时有中使赵弘亮在臣军,
当时有宫廷使臣赵弘亮在臣军营, 
仍持悟书将去,
还将刘悟的信带走, 
欲自奏,
想亲自进奏朝廷, 
不知奏否”上曰“我都不知,
不知进奏没有?”穆宗说:“我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悟何不密奏其事,
刘悟为什么不秘密呈章奏报刘承偕的事, 
我岂不能处置”度曰“刘悟武臣,
难道我不能处置此事?”裴度说:“刘悟是武臣, 
不知大臣体例。
不懂大臣办事的例规。 
虽然,
尽管这是他不对, 
臣窃以悟纵有密奏,
臣暗自寻思:纵然刘悟向陛下密奏, 
陛下必不能处置。
陛下肯定不能处置刘承偕的事。 
今日事状如此,
现今事情已经禀陈到如此地步, 
臣等面论,
臣等当面议论, 
陛下犹未能决,
陛下尚且不能决断, 
悟单辞岂能动圣听哉”上曰“前事勿论,
刘悟一面之辞难道能打动圣上处置刘承偕吗?”穆宗说:“过去的事不要再谈了, 
直言此时如何处置”度曰“陛下必欲收忠义之心,
直说眼下该如何处置这件事?”裴度说:“陛下如果想获得忠义之心, 
使天下戎臣为陛下死节,
使所有军中将领为陛下献身尽节, 
唯有下半纸诏书,
惟有下一简短诏书,说: 
言任使不明,
任用使臣不严明, 
致承偕乱法如此,
致使刘承偕如此乱纪违法, 
令悟集三军斩之。
命令刘悟召集三军将斩杀刘承偕。 
如此,
这样, 
则万方毕命,
就会使四方将士尽力效命, 
群盗破胆,
所有盗贼胆破心惊, 
天下无事矣。
天下就太平无事了。 
苟不能如此,
如若不能这样做, 
虽与刘悟改官赐绢,
即使是给刘悟升官赐绢, 
臣亦恐于事无益”上俛首良久,
臣仍担心于事无补。”穆宗低下头思考了好久,说: 
曰“朕不惜承偕。
“我并不怜惜刘承偕, 
缘是太后养子,
只是因为他是太后的养子。 
今被囚絷,
现在他被囚禁, 
太后未知,
太后还不知道。 
如卿处置未得,
如果你的处置办法还未想好, 
可更议其宜”度与王播等复奏曰“但配流远恶处,
可再议合适的办法。”裴度与王播等再进奏说:“只要将刘承偕流放到偏远条件恶劣的地方, 
承偕必得出”上以为然,承偕果得归。
他一定能被放出来。”穆宗认为这样处置恰当,刘承偕果然得以返回京城。 
 
度方受册司徒,
裴度刚被册封为司徒, 
徐州奏节度副使王智兴自河北行营率师还,
徐州奏报:节度副使王智兴从河北行营率军返回徐州, 
逐节度使崔群,
驱逐了节度使崔群, 
自称留后。
自称留后。 
朝廷骇惧,
朝廷惊骇恐惧, 
即日宣制,
当即宣布诏命: 
以度守司徒、同平章事,
委任裴度执掌司徒、同平章事之职, 
复知政事。
仍然主持朝政; 
乃以宰相王播代度镇淮南。
并委派宰相王播替代裴度镇守淮南。 
度与李逢吉素不协。
裴度与李逢吉一向不和, 
度自太原入朝,
裴度从太原入朝奏事, 
而恶度者以逢吉善于阴计,
那些忌恨裴度的大臣认为李逢吉善于搞阴谋诡计, 
足能构度,
足以设计构陷裴度, 
乃自襄阳召逢吉入朝,
于是从襄阳召李逢吉入朝, 
为兵部尚书。
任兵部尚书。 
度既复知政事,
裴度再次主持朝政后, 
而魏弘简、刘承偕之党在禁中。
魏弘简、刘承偕的党羽仍在宫中。 
逢吉用族子仲言之谋,
李逢吉采用同宗兄弟之子李仲言的计谋, 
因医人郑注与中尉王守澄交结,
通过医士郑注与中尉王守澄勾结, 
内官皆为之助。
使宫内官员都帮助李逢吉。 
五月,
五月, 
左神策军奏告事人李赏称和王府司马于方受元稹所使,
左神策军奏报:告发人李赏声称和王府司马于方受元稹指使, 
结客欲刺裴度。
勾结刺客要行刺裴度。 
诏左仆射韩皋、给事中郑覃与李逢吉三人鞫于方之狱。
穆宗诏令左仆射韩皋、给事中郑覃与李逢吉三人审理于方一案, 
未竟,
案未审毕, 
罢元稹为同州刺史,
就将元稹贬为同州刺史, 
罢度为左仆射,
裴度贬为左仆射, 
李逢吉代度为宰相。
李逢吉替换裴度任宰相。 
自是,
从此, 
逢吉之党李仲言、张又新、李续等,
李逢吉的党羽李仲言、张又新、李续等, 
内结中官,
勾结宫内宦官, 
外扇朝士,
煽动朝廷官吏, 
立朋党以沮度,
建立朋党以阻挠裴度, 
时号“八关十六子”,
当时号称“八关十六子”,“八”、“十六”, 
皆交结相关之人数也。
都是所勾结相关人员数字。 
而度之丑誉日闻,
而裴度的丑恶名声,传闻日甚一日, 
俄出度为山南西道节度使,
不久就将裴度调出朝廷任山南西道节度使, 
不带平章事。
不带“平章事”衔。 
 
长庆四年,
长庆四年(824), 
襄阳节度使牛元翼卒。
襄阳节度使牛元翼去世。 
其家先在镇州,
他的家原先在镇州, 
朝廷累遣中使取之,
朝廷屡屡派宫廷使臣去迎取, 
王廷凑迁延不遣。
王廷凑拖延不放。 
至是,
到这时, 
闻元翼卒,
听说牛元翼去世, 
乃尽屠其家。
竟将他一家杀尽。 
昭愍皇帝闻之,
刚即位不久的皇帝敬宗听说牛家全部惨遭屠杀, 
嗟惋累日,
连日痛惋叹息, 
因叹宰辅非才,
因而感叹宰相不是所任之才, 
致奸臣悖逆如此。
致使奸臣抗命忤逆到如此地步。 
翰林学士韦处厚上言曰:
翰林学士韦处厚上疏说: 
 
臣闻汲黯在朝,
“臣听说,西汉时汲黯在朝廷, 
淮南不敢谋叛。
逆臣淮南王不敢谋反; 
干木处魏,
战国时段干木居魏国, 
诸侯不敢加兵。
各诸侯不敢兴兵侵犯。 
王霸之理,
为王称霸的道理相通, 
皆以一士而止百万之师,
都是任用一个有才之士而制止百万大军, 
以一贤而制千里之难。
凭借一个贤能之人而遏制千里灾祸。 
臣伏以裴度勋高中夏,
臣以为:裴度功高盖国, 
声播外夷,
名传外邦, 
廷凑、克融皆惮其用,
廷凑、克融都害怕他被重用, 
吐蕃、回鹘悉服其名。
吐蕃、回鹘均钦服他的威名。 
今若置之岩廊,
今时如果安置他任职朝廷, 
委其参决,
委任他参预决策, 
西夷北虏,
西夷北虏, 
未测中华。
就不敢窥测中华大地; 
河北山东,
河北山东, 
必禀庙算。
必受制于朝廷的谋略。 
况幽、镇未静,
况且幽、镇一方尚未平静, 
尤资重臣。
尤其需要倚仗重要大臣。 
管仲曰“人离而听之则愚,
管仲说:人才流散而听之任之是愚暗, 
合而听之则圣”理乱之本,
人才聚合而用之信之是圣明。治理国家的根本, 
非有他术,
没有其他方法, 
顺人则理,
顺应人心就太平, 
违人则乱。
违背人心就动乱。 
伏承陛下当食叹息,恨无萧、曹。
敬奉陛下对食叹息、遗憾本朝无萧何、曹参之意。 
今有一裴度尚不留驱使,
现有一个裴度又不留在朝廷驱遣, 
此冯生所以感悟汉文,
这正是冯唐用来使汉文帝受到感悟所说的: 
云虽有廉颇、李牧不能用也。
即使有廉颇、李牧也不能任用。 
 
夫御宰相,
“驾驭宰相, 
当委之信之,
应当任用他,信任他, 
亲之礼之。
亲近他,礼遇他。 
如于事不效,
如果他治理政事无成效, 
于国无劳,
对国家没有功劳, 
则置之散僚,
就把他放在闲散官位上, 
黜之远郡。
贬黜到边远的郡县。能像这样, 
如此,
那么, 
则在位者不敢不励,
在宰相位置上,他就不敢不奋勉;打算晋升宰相职位的人, 
将进者不敢苟求。
就不敢苟且求职。 
陛下存终始之分,
陛下心存始终如一的情分, 
但不永弃,
只要不长期遗忘他, 
则君臣之厚也。
君臣情谊就深厚了。 
今进皆负四海责望,
现在晋职任宰相者都遭受天下人的指责抱怨, 
退不失六部尚书,
免除宰相职务者不失去六部尚书的官职, 
不肖者无因而劝。
无才寡德者没有依据给予劝戒。 
臣与李逢吉素无雠嫌,
臣与李逢吉历来没有仇怨, 
臣尝被裴度因事贬黜。
我却曾经被裴度因事贬黜。 
今之所陈,
今日的陈奏, 
上答圣明,
对上报答皇帝的圣明, 
下达君议,
对下传达群臣的议论, 
披肝感激,
竭尽受感动而奋发的真诚, 
伏地涕流。
匍伏在地,潸然落泪。 
伏望鉴臣爱君,
敬望陛下明察臣下爱君之心, 
矜臣体国,
怜悯臣下忧国之诚, 
则天下幸甚。
这将是普天下的大幸。” 
 
昭愍愕然省悟,
敬宗感到惊讶而省悟, 
见度奏状不带平章事,
见裴度的奏章不署“平章事”职衔, 
谓处厚曰“度曾为宰相,
问韦处厚说:“裴度曾任宰相, 
何无平章事”处厚因奏“为逢吉所挤,
为什么没有‘平章事’职衔?”韦处厚于是奏禀:“被李逢吉排挤, 
度自仆射出镇兴元,
裴度以仆射出镇兴元, 
遂于旧使衔中减落”帝曰“何至是也”翌日下制,
就从原有的职衔中去掉了。”敬宗说:“怎么到这种地步。”次日下诏令, 
复兼同平章事。
恢复裴度兼同平章事。 
 
然逢吉之党,
然而李逢吉的党羽, 
巧为毁沮,
奸巧地破坏阻挠, 
恐度复用。
害怕裴度重被起用。 
有陈留人武昭者,
有个陈留人,叫武昭的, 
性果敢而辩舌。
禀性果敢而且善辩。 
度之讨淮西也,
裴度讨伐淮西时, 
昭求进于军门,
武昭到军营求取仕进, 
乃令入蔡州说吴元济。
便派他到蔡州劝说吴元济。 
元济临之以兵,
吴元济以武力相加, 
昭气色自若,
武昭神色自若, 
善待而还。
终于受到友善的待遇而回。 
度以为可用,
裴度认为他可以任用, 
署之军职,
授予军职试用, 
随度镇太原,
随从裴度镇守太原, 
奏授石州刺史。
后奏请朝廷委任他为石州刺史。 
罢郡,
该州郡撤销后, 
除袁王府长史。
任命他为袁王府长史。 
昭既在散位,
武昭任散官后, 
心微悒郁,
心怀忧郁, 
而有怨逢吉之言。
因而有抱怨李逢吉的言语。 
而奸邪之党,
奸邪们的党羽, 
使卫尉卿刘遵古从人安再荣告事,
指使卫尉卿刘遵古的随从安再荣告发, 
言武昭欲谋害李逢吉。
声称武昭想要谋害李逢吉。 
狱具,
判罪定案时, 
而武昭死,
武昭已死, 
盖欲讦度旧事以污之也。
大概是想牵连出裴度的往事以此攻击他。 
然士君子公论,
然而正派士大夫的公众舆论, 
皆佑度而罪逢吉。
都卫护裴度而归罪李逢吉。 
天子渐明其端,
敬宗逐渐明白了事情的真象, 
每中使过兴元,
凡有宫廷使前往兴元, 
必传密旨抚谕,
必定传告密旨抚慰, 
且有征还之约。
并有将他召回朝廷的约定。 
 
宝历元年十一月,
宝历元年(825)十一月, 
度疏请入觐京师。
裴度上奏请求到京都参加朝见皇帝。 
明年正月,
次年正月, 
度至,
裴度抵达都城, 
帝礼遇隆厚,
敬宗待他礼遇隆重优厚, 
数日,
不几日, 
宣制复知政事。
宣布诏令恢复裴度主持政事。 
而逢吉党有左拾遗张权舆者,
李逢吉的一个党羽左拾遗张权舆, 
尤出死力。
更是拼命出力诽谤裴度。 
度自兴元请入朝也,
裴度从兴元呈奏请求入朝, 
权舆上疏曰“度名应图谶,
张权舆上疏称:“裴度的名字应了图谶之言, 
宅据冈原,
住宅占据了山脊的平地, 
不召自来,
不召自来, 
其心可见”先是奸党忌度,
居心可知。”在此之前,李逢吉奸党忌恨裴度, 
作谣辞云“非衣小儿坦其腹,
编了一支童谣说:“非衣小儿袒露腹, 
天上有口被驱逐”“天口”言度尝平吴元济也。
天上有口被驱逐。”“天口”是说裴度曾平定吴元济。 
又帝城东西,
又, 
横亘六岗,
皇城的东、西两厢横亘六道山岗, 
合《易象乾》卦之数。
与《易象》的“乾”卦相合。 
度平乐里第,
裴度在平乐里的府宅, 
偶当第五岗,
碰巧在第五道山岗, 
故权舆取为语辞。
因此张权舆用来编派了上述那些话。 
昭愍虽少年,
敬宗虽然年轻, 
深明其诬谤,
却非常明白这些话是诬陷诽谤, 
奖度之意不衰,
奖掖裴度的心意不减, 
奸邪无能措言。
从而使奸邪之徒无法再制谗言。 
 
时昭愍欲行幸洛阳,
当时,敬宗打算游历东都洛阳, 
宰相李逢吉及两省谏官,
宰相李逢吉和门下、中书两省谏官, 
累疏论列,
屡屡上疏劝阻。敬宗神情严肃地说: 
帝正色曰“朕去意已定。
“我去洛阳的心意已定。 
其从官宫人,
那些侍从官员和随行宫人, 
悉令自备糗粮,
全让他们自备干粮, 
不劳百姓供馈”逢吉顿首言曰“东都千里而近,
无需烦劳百姓供奉饮食。”李逢吉叩首进言说:“东都行程在千里以内, 
宫阙具存,
宫殿俱在, 
以时巡游,
按时节前去巡游, 
固亦常典。
本来也是常例。 
但以法驾一动,
只是皇帝的车驾一动, 
事须备仪,
事事必须礼仪齐备, 
千乘万骑,
千乘万骑, 
不可减省。
不可减少。 
纵不费用绝广,
纵然不耗费极大, 
亦须丰俭得宜,
也当丰华、节俭得体, 
岂可自备糗粮,
哪里可以自备干粮, 
顿失大体。
舍弃君主出行的大礼呢? 
今干戈未甚戢,
如今战事尚未完全停止, 
边鄙未甚宁,
边境尚不十分安宁, 
恐人心动摇,
恐怕陛下出行致使人心动摇, 
伏乞稍回宸虑”帝不听,
敬祈圣上稍稍改变主意。”敬宗不听谏劝, 
令度支员外郎卢贞往东都已来,检计行宫及洛阳大内。
命令度支员外郎卢贞前往东都检查沿途行营及东都洛阳的皇宫。 
朝廷方怀忧恐,
朝廷大臣正忧惧惶恐, 
会度自兴元来,
适逢裴度从兴元来京, 
因延英奏事,
随同到延英殿议事, 
帝语及巡幸。
敬宗谈到游历东都的事。 
度曰“国家营创两都,
裴度说:“国家营建两个都城, 
盖备巡幸。
原来是供帝王游历。 
然自艰难已来,
然而自国事艰难以来, 
此事遂绝。
游历东都也就中止, 
东都宫阙及六军营垒、百司廨署,
东都的宫殿及六军的营垒、百官的府舍, 
悉多荒废。
大多荒芜。 
陛下必欲行幸,
陛下一定要去游历, 
亦须稍稍修葺。
也应稍加修整再去。 
一年半岁后,
一年半载后, 
方可议行”帝曰“群臣意不及此,
才能计议陛下出行的事。”敬宗说:“群臣奏谏没有说明这一点, 
但云不合去。
只是说不该去。 
若如卿奏,
如果是像你所禀奏的情况, 
不行亦得止后期”旋又朱克融、史宪诚各请以丁匠五千,
不去也可以,岂止是延期?”不久,朱克融、史宪诚又奏请各派五千名服役的工匠, 
助修东都,
帮助修复东都。 
帝遂停东幸。
敬宗于是停止东游之行。 
 
幽州朱克融执留赐春衣使杨文端,
幽州镇使朱克融扣留了赐春衣使杨文端, 
奏称衣段疏薄。
奏称所赐春衣布料粗劣, 
又奏今岁三军春衣不足,
又奏称今年三军春衣不足, 
拟于度支请给一季春衣,
拟从度支府请求拨给一个季度的春衣布料, 
约三十万端匹。
约计三十万端匹; 
又请助丁匠五千修东都。
又奏请派出五千名服役工匠帮助修复东都。 
上忧其不逊,
敬宗忧惧朱克融怀有不顺从朝廷之心, 
问宰臣曰“克融所奏,
询问宰相:“朱克融的奏请, 
如何处分。
如何处置? 
我欲遣一重臣往宣慰,
我想派一位重要大臣前往宣示抚慰, 
便索春衣使,
趁便要回春衣使, 
可乎”度对曰“克融家本凶族,
这样做可以吗?”裴度回答说:“朱克融家族本是凶暴之徒, 
无故又行凌悖,
又无端地肆行犯上狂悖, 
必将灭亡,
必将自取灭亡, 
陛下不足为虑。
陛下不必为此忧虑。 
譬如一豺虎,
譬如一只豺狼或虎豹, 
于山林间自吼自跃,
在山林中自吼自跳, 
但不以为事,
只管不把他当回事, 
则自无能为。
他就无计可施。 
此贼只敢于巢穴中无礼,
这个逆贼只敢在他自己巢穴中行非礼之事, 
动即不得。
一出外行动就不行了。 
今亦不须遣使宣慰,
现在也不必派使臣前去宣旨抚慰, 
亦不要索所留敕使,
也不用去要被他扣留的奉旨使臣, 
但更缓旬日已来,
只须再延缓一段时间, 
与一诏云:
给他一道诏书,说: 
闻中官到彼稍失去就,
‘听说宫廷使臣到你那里后,进退举止稍失分寸, 
待到,
待他回朝, 
我当有处分。
我当对他有所处置。 
所赐卿春衣,
所赐给卿的春衣, 
有司制造不谨,
有关官员监制不严, 
我甚要知之,
我很想了解这件事情, 
已令科处。
已经下令依法处置。 
所请丁匠五千人及兵马赴东都,
’他所奏请的派五千名服役的工匠及兵马赴东都, 
固是虚语。
本来就是假话。 
臣料贼中,
我料定此贼军中, 
必出不得,
绝对派不出来。 
今欲直挫其奸意,
现在想要直截了当地挫败他的奸诈意图, 
即报云:
可答复说: 
卿所请丁匠修宫阙,
‘卿所奏请派服役的工匠修复东都宫殿, 
可速遣来,
可迅即派来, 
已敕魏博等道,
我已下令魏博各藩镇, 
令所在排比供拟。
让他们在各自的地盘上安排供给。 
料得此诏,
’料想朱克融得到此诏书, 
必章惶失计。
必定张惶失措。 
若未能如此,
如果陛下觉得还不能把事情做到这种地步, 
犹示含容,
还想示以包涵宽容, 
则报云:
就答复说: 
东都宫阙,
“东都宫殿, 
所要修葺,
凡要修复的地方, 
事在有司,
由有关官府办理, 
不假卿遣丁匠远来。
你不必派工匠远道而来。 
又所言三军春衣,
又,所说的三军春衣问题, 
自是本道常事。
历来是各道常例自办的事。 
比来朝廷或有事赐与,
近来朝廷或因有事赐给, 
皆缘征发,
都是由于征调了该地的人力、物资, 
须是优恩,
终究是优待照顾, 
若寻常则无此例。
若在平时就没有这样的常例。 
我固不惜三二十万端疋,
我实在不是吝惜二、三十万端匹布料, 
只是事体不可独与范阳。
只是按规矩不能独给范阳一地。 
卿宜知悉。
你应该知道。 
只如此处分即得,
’只需这样处置即可, 
陛下更不要介意”上从之,
陛下再不要把此事放在心上。”敬宗听从他的建议, 
遂进诏章,
由他进呈诏书拟文。诏书到达幽州, 
至皆如度所料。
情况全如裴度所料。 
不旬日,
不到十天, 
幽州杀克融并其二子。
幽州人杀了朱克融和他的两个儿子。 
 
时帝童年骄纵,
当时敬宗年少骄纵, 
倦接群臣。
厌倦接见群臣, 
度从容奏曰“比者,
裴度和缓地进言说:“近来, 
陛下每月约六七度坐朝。
陛下每月坐朝约六、七次。 
天下人心,
天下人的心里, 
无不知陛下躬亲庶政,
无不知道陛下亲自处理各种政务, 
乃至河北贼臣远闻,
甚至河北的逆臣在遥远的地方听到传闻, 
亦皆耸听。
也都惊惧。 
自两月已来,
自从这两个月以来, 
入阁开延英稍稀,
陛下朝会百官、开延英殿议事渐渐稀少, 
或恐大段公事须禀睿谋者,
常常担心必须禀奏皇上明断的重要公事, 
有所拥滞。
有所耽搁延误。 
伏冀陛下乘凉数坐,
敬望陛下趁凉爽时间增多坐朝, 
以广延问。
以扩大接见、讯问。 
伏以颐养圣躬,
臣下以为陛下保养身体, 
在于顺适时候。
在于顺应时令气候。 
若饮食有节,
如果饮食有节制, 
寝兴有常,
安寝、起床有常度, 
四体唯和,
身体惟求康和, 
万寿可保。
可保长寿。 
道书云:
《道书》讲: 
春夏早起,
‘春、夏早起, 
取鸡鸣时。
在鸡鸣之时; 
秋冬晏起,
秋、冬晚起, 
取日出时。
在日出之时。’原因是: 
盖在阳则欲及阴凉,
节令在阳气上升时需要求得阴凉, 
在阴则欲及温暖。
在阴气上升时需要求得温暖。 
今陛下忧勤庶政,
如今陛下忧愁、劳苦于各种政务, 
亲览万机,
日理万机, 
每御延英,
每次亲至延英殿, 
召臣等奏对,
召集臣等奏事答问, 
方属盛夏,
正值盛夏, 
宜在清晨。
应在清晨。 
如至巳午之间,
如果已至中午, 
即当炎赫之际,
正当酷热之际,即使夕阳西下, 
虽日昃忘食,
废食忘餐, 
不惮其劳,
不畏劳苦, 
仰瞻扆旒,
仰瞻圣上, 
亦似烦热。
也很烦热。 
臣等已曾陈论,
臣等已曾上陈论议, 
切望听纳”自后,
切望陛下听取采纳。”此后, 
视事稍频。
敬宗坐朝理政次数稍有增多。 
 
未几,
不久, 
兼领度支。
裴度兼任度支使。 
属盗起禁闱,
直至宫内发生篡位, 
宫车晏驾,
敬宗逝世, 
度与中贵人密谋,
裴度与皇帝宠信的宦官密谋, 
诛刘克明等,
诛除刘克明等人, 
迎江王立为天子。
迎立江王李昂为天子。 
以功加门下侍郎、集贤殿大学士、太清宫使,
裴度因功加授门下侍郎、集贤殿大学士、太清使诸官职, 
余如故。
其他职位依旧; 
以赞导之勋,
以辅佐导引的功勋, 
进阶特进。
晋升官阶为特进。 
那时, 
 
时沧景节度使李全略死,
沧景节度使李全略去世, 
其子同捷窃弄兵柄,
其子李同捷窃取兵权, 
以求继袭。
谋求承袭父职, 
度请行诛伐,
裴度奏请进行讨伐, 
逾年而同捷诛。
经历数年,诛杀了李同捷。 
因拜疏上陈调兵食非宰相事,
裴度于是上疏陈奏:调派军粮不是宰相的职责, 
请归诸有司。
请将度支使职权归还各有关官吏。 
诏从之。
文宗下诏书遵从他的奏疏, 
赐实封三百户。
赐给他实收租赋的食户三百户。 
 
度年高多病,
裴度年岁高迈而又多病, 
上疏恳辞机务,
上疏恳请辞去军政机要职务, 
恩礼弥厚。
皇帝对他的礼遇更加深厚。 
文宗遣御医诊视,
文宗派宫廷医师替他诊断治病, 
日令中使抚问。
每天让宫廷使臣前去安抚慰问。 
四年六月,
太和四年(830)六月, 
诏曰:
文宗下诏称: 
 
昔汉以孔光降置几之诏,
“从前,汉皇为孔光特颁赐给几案的诏书, 
晋以郑冲申奉册之命。
晋君因郑冲重申授册封赏的命令。 
虽优隆耆德,
虽然是厚待尊崇年高望重的德士, 
显重元臣,
显扬推重资望高深的元勋, 
而议政不及于咨询,
然而商议朝政不再向他们咨询, 
用礼止在于安逸。
礼遇厚待仅在于使其安逸。 
朕勤求至理,
朕力求实行最为完美的政治, 
所宝唯贤,
一心珍惜德才兼备的贤臣, 
顾諟旧劳,
对此功臣故老, 
敢不加敬。
能不倍加敬重? 
由是委宰制于大政,
因此把军国大事托付给他们总领统管, 
释参决于繁务。
将众多要务放交给他们参预决策, 
时因听断,
按照听取陈述、做出决定, 
诚望弼谐,
切望辅政大臣协和一致, 
迁秩上公,
官升至众爵位之上, 
式是殊宠。
享用此特殊的宠荣。 
特进、守司徒、兼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充集贤殿大学士、上柱国、晋国公、食邑三千户、食实封三百户裴度,
特进、守司徒、兼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充任集贤殿大学士、上柱国、受封为晋国公、食邑三千户、享有实收赋税三百户的裴度, 
禀河岳之英灵,
禀受山川的精灵, 
受乾坤之间气。
容涵天地的秀气, 
珪璋特达,
如玉的美德出类拔萃, 
城府洞开。
阔大的襟怀纯明坦荡。 
外茂九功,
外秀,能建六府三事之功; 
内苞一德。
内美,蕴含一心报国之德; 
器为社稷之镇,
器度,足以成为社稷根基; 
才实邦国之桢。
才干,实在堪称邦国支柱。 
故能祗事累朝,
因此能够恭敬侍奉几代君王, 
宣融景化。
效力长久光明顺随。 
 
在宪宗时,
在宪宗时, 
扫涤区宇,
平定四方, 
尔则有出车殄寇之勋。
你有兴兵出师消灭寇贼的大功。 
在穆宗时,
在穆宗时, 
混同文轨,
统一四海, 
尔则有参戎入辅之绩。
你有参谋军务入朝辅政的业绩。 
在敬宗时,
在敬宗时, 
阜康兆庶,
阜物康民, 
尔则有活国庇人之勤。
你有振兴国家荫庇人民的辛劳。 
迨弼朕躬,
到辅佐本朝, 
总齐方夏,
治理全国, 
尔则有吊伐底宁之力。
你有吊民伐罪达到安定的功劳。以上勋业, 
皆不遗庙算,
尽见于朝廷的谋略中, 
布在简编,
陈述在编就的书册上, 
功利及人,
功效利益遍及世人, 
不可悉数。
在此无法一一列举。 
而朝论益重,
而朝中评论日益加重, 
我心实知。
在我心里明明白白。 
方用皋陶之谟,
正待取用你那贤臣皋陶般的高明策略, 
适值留侯之疾,
适逢你这留侯张良式的谋士染病。 
沥恳牢让,
你竭诚辞让要职, 
备列奏章,
详明陈述于奏章; 
塞诏上言,
据实进言相告, 
动形颜色。
衷情流露于言表。 
果闻勿药之喜,
终于听到你病体痊愈的喜讯, 
更俟调鼎之功,
更加期待你履行宰相的职责; 
而体力未和,
只是你身体尚未复原, 
音容尚阻。
想见你眼下还有困难。 
不有优崇之命,
不给予优渥重大的封赐, 
孰彰宠待之恩。
怎么能显示厚待的恩典? 
宜其协赞机衡,
你当协同赞助朝政要务, 
弘敷教典。
广泛传布政教法令, 
论道而仪刑卿士,
讲论治国之道给士大夫们示范, 
宣德而镇抚华夷。
宣扬德政教化以安定抚慰中外。 
啬养精神,
望蓄养精神, 
保绥福履,
安保福禄, 
为国元老,
作为国家元老, 
毗予一人。
辅佐我一个人。 
可司徒、平章军国重事,
值得过问的司徒、平章军国要务, 
待疾损日,
等到你疾病消除的时候, 
每三日、五日一度入中书。
每三、五日去中书省一次。 
散官勋封实封如故。
你的散官、勋号、封邑以及实封食户与以往一样。 
仍备礼册命。
依旧备办文书任命封赏。” 
 
度表辞曰“伏以公台崇礼,
裴度上表辞让说:“又赐以三公辅臣的尊崇优待, 
典册盛仪,
皇帝策封的隆重礼仪, 
庸臣当之,
我这平庸无能之臣领受它们, 
实谓忝越。
实在超过臣的本份,受之有愧。 
况累承宠命,
况且屡受加恩任命, 
亦为便蕃,
确实对臣多有偏爱, 
前后三度,已行此礼。
前后已有三次赐予这种礼遇。 
令臣犹参枢近,
让臣继续参预朝廷机要政务, 
窃惧无以弼谐,
臣下心中忧惧无力辅佐谐和, 
重此劳烦,
担任此繁劳重任, 
有靦面目。
将让臣羞惭汗颜。 
伏乞天恩且课臣效官,
敬祈天子开恩, 
责臣实事,
将督促臣担负朝廷官职、要求臣从事机要实务、授予臣宦爵的策封礼仪, 
册命之仪,
破格赐恩一并撤销。 
特赐停罢。
那么, 
则素餐高位,
即或臣不劳而获高位厚禄, 
空负耻于中心。
也仅内心惭愧自羞, 
弁冕轻车,
身著礼服乘坐轻车, 
免讥诮于众口”优诏从之。
亦可避免舆论谴责。”文宗以优容态度下诏依从了他的请求。 
九月,
九月, 
加守司徒、兼侍中、襄州刺史,
裴度以加守司徒、兼侍中、襄州刺史官衔的身份, 
充山南东道节度观察、临汉监牧等使。
担任山南东道节度使、观察使、临汉监牧使。 
 
度素称坚正,
裴度一向有坚贞正直的声誉, 
事上不回,
侍奉君主百折不回, 
故累为奸邪所排,
因而屡屡遭受奸邪之辈的排挤打击, 
几至颠沛。
几乎陷于难以摆脱的艰难窘迫困境。 
及晚节,
到了晚年, 
稍浮沉以避祸。
渐渐追随世俗以避免身遭祸事。 
初,
起先, 
度支盐铁使王播,
度支盐铁使王播, 
广事进奉以希宠,
大肆向朝廷进献财物,希求得到皇帝的宠信。 
度亦掇拾羡余以效播,
裴度也效法王播,收取无名杂税进献, 
士君子少之。
遭到有节操的士大夫轻视。 
复引韦厚叔、南卓为补阙拾遗,
后又引荐韦厚叔、南卓担任补阙拾遗, 
俾弥缝结纳,为目安之计。
以求弥合矛盾扩大交结。 
而后进宰相李宗闵、牛僧孺等不悦其所为,
而后来被进用的宰相李宗闵、牛僧孺等不满意他的所作所为, 
故因度谢病罢相位,
因此趁裴度以病为由辞官,罢免了他的宰相职位, 
复出为襄阳节度。
然后又将他调出京都担任襄阳节度使。 
 
初,
原先, 
元和十四年,
宪宗元和十四年(819)时, 
于襄阳置临汉监牧。
在襄阳设置了临汉监牧, 
废百姓田四百顷,
废毁百姓的农田四百顷, 
其牧马三千二百馀匹。
放牧官马三千二百余匹。 
度以牧马数少,虚废民田,
裴度以牧马数量少、又空废民田为由, 
奏罢之,
奏请朝廷取消这一牧场, 
除其使名。
撤销临汉监牧使。 
八年三月,
文宗太和八年(834)三月, 
以本官判东都尚书省事,
裴度以本官职位兼任东都尚书省的职务, 
充东都留守。
充任东都留守。 
九年十月,
九年(835)十月, 
进位中书令。
晋升官位为中书令。 
十一月,
十一月, 
诛李训、王涯、贾餗、舒元舆等四宰相,
李训、王涯、贾饣、舒元舆等四个宰相被宦官诛除, 
其亲属门人从坐者数十百人。
他们的亲属、门生受株连者上百人, 
下狱讯劾,
被投入监狱审讯定罪, 
欲加流窜。
并打算将他们流放。 
度上疏理之,
裴度上疏朝廷为他们申辩, 
全活者数十家。
被保全、救活的有几十家。 
 
自是,
从此以后, 
中官用事,
宦官当权, 
衣冠道丧。
士大夫的道统沦丧。 
度以年及悬舆,
裴度因已到辞官居家的年纪, 
王纲版荡,
朝廷纲纪又已败坏, 
不复以出处为意。
不再把仕途的进退放在心上。 
东都立第于集贤里,
他在东都的集贤里建立府宅, 
筑山穿池,
构筑假山,开凿池塘, 
竹木丛萃,
竹树荟萃, 
有风亭水榭,梯桥架阁,
建有风亭水榭、梯桥架阁, 
岛屿回环,
岛屿四环, 
极都城之胜概。
极尽都城的丽色佳境。 
又于午桥创别墅,
另在午桥建造了别墅, 
花木万株。
裁培花木万株, 
中起凉台暑馆,
其中修建了一座歇凉避暑的亭阁, 
名曰“绿野堂”。
名叫绿野堂。 
引甘水贯其中,
引入清水灌注其中, 
酾引脉分,
导引分流贯通有序, 
映带左右。
两岸景物交相映衬。 
度视事之隙,
裴度处理公务之暇, 
与诗人白居易、刘禹锡酣宴终日,
在这里与诗人白居易、刘禹锡整日酣畅宴饮, 
高歌放言,
放声吟唱纵情谈论, 
以诗酒琴书自乐,
借吟诗、饮酒、弹琴、书法自娱自乐。 
当时名士,
当时的名士, 
皆从之游。
都相从交游。 
每有人士自都还京,
每次有名望的人士从东都返回京都, 
文宗必先问之曰“卿见裴度否”
文宗必定首先询问他:“你见到了裴度吗?” 
 
上以其足疾,
文宗认为裴度虽然脚有毛病, 
不便朝谒,
来京朝见君主不方便, 
而年未甚衰,
但他精力尚未十分衰减, 
开成二年五月,
开成二年(837)五月, 
复以本官兼太原尹、北都留守、河东节度使。
又让他以本官职兼任太原尹、北都留守、河东节度使。 
诏出,
诏书发出后, 
度累表固辞老疾,
裴度连续上表一再以年迈有病推辞, 
不愿更典兵权。
不愿再掌兵权; 
优诏不允。
要言复诏不允。 
文宗遣吏部郎中卢弘往东都宣旨曰“卿虽多病,
文宗派吏部郎中卢弘去往东都宣布皇帝诏书:“卿虽然多病, 
年未甚老,
还不很衰迈, 
为朕卧镇北门可也”促令上路,
替朕垂衣拱手坐镇北门即可。” 
度不获已,
催促起程, 
之任。
裴度不得已而赴任。 
三年冬,
开成三年(838)冬季, 
病甚,
裴度病重, 
乞还东都养病。
祈请返回东都养病。 
四年正月,
四年(839)正月, 
诏许还京,
文宗下诏准许裴度返回京城, 
拜中书令。
授官中书令。 
以疾未任朝谢。
裴度因病不能入朝向皇帝谢恩, 
诏曰“司徒、中书令度,
文宗下诏书说:“司徒、中书令裴度, 
绰有大勋,
多有大功, 
累居台鼎。
历居三台之位。 
今以疾恙,
现因疾病, 
未任谢上,
未能入朝谢恩, 
其本官俸料,
他所任本官的俸禄食粮, 
宜自计日支给”又遣国医就第诊视。
应依旧计日支给。” 
又派御医去他家给他治病。 
 
属上巳曲江赐宴,
适逢三月初三上巳节皇帝在曲江池赏赐宴饮, 
群臣赋诗,
群臣赋诗, 
度以疾不能赴。
裴度因病不能赴宴。 
文宗遣中使赐度诗曰“注想待元老,
文宗派宦官赐给裴度诗一首:“注想待元老, 
识君恨不早。
识君恨不早。 
我家柱石衰,
我家柱石衰, 
忧来学丘祷”仍赐御札曰“朕诗集中欲得见卿唱和诗,
忧来学丘祷。”并随赠诗附亲笔书信说:“朕诗集中想见到你的唱和诗, 
故令示此。
因此将此诗给你看。 
卿疾恙未痊,
你病未痊愈, 
固无心力,
必定乏力无心和诗, 
但异日进来。
尽管改日将诗进献给我。 
春时俗说难于将摄,
春季,通常说是难于养病的季节, 
勉加调护,
需要尽力调养护理, 
速就和平。
尽快血气和顺。 
千百胸怀,
心中怀念千百, 
不具一二。
所写不及一二。 
药物所须,
药物治病所须, 
无惮奏请之烦也”御札及门,
不要顾忌奏请频繁。”文宗的亲笔书信刚到裴度家门口, 
而度已薨,
裴度已经逝世, 
四年三月四日也。
时间是开成四年(839)三月初四。 
上闻之,
文宗听到噩耗后, 
震悼久之,
惊悸悲痛了很长时间, 
重令缮写,
又让人重新缮写了那封亲笔信, 
置之灵座。
将它放在裴度的灵位上。 
时年七十五,
这时,裴度七十五岁, 
册赠太傅,
文宗下诏追赠他为太傅, 
辍朝四日,
停止上朝四天, 
赗赙加等。
加等赐给他家助葬的车马、布帛、财物。 
诏京兆尹郑复监护丧事,
下诏京兆尹郑复监护料理丧事, 
所须皆官给。
办理丧事所需的东西, 
全由官府供给。 
 
上怪度无遗表。
文宗惊讶诧异裴度没有遗表, 
中使问之,
宦官去他家询问这件事, 
家人进其稿草。
裴度家属送上裴度遗表的草稿, 
其旨以未定储贰为忧,
它的主旨以皇帝尚未确定皇储为忧虑, 
言不及家事。
没有谈及家事。 
 
度始自书生以辞策中科选,
裴度开始由一书生凭辞章辩才、对答策问考中制科, 
数年之间,
数年之间,几经浮沉, 
翔泳清切。
获得清贵、接近皇帝的官职。 
逢时艰否,
适逢时局艰难困苦, 
而能奋命决策,
而能奋发奏召决策机要, 
横身讨贼,
亲身广行讨伐逆贼, 
为中兴宗臣。
成为人们崇仰的中兴名臣。 
当元和、长庆间,
在宪宗元和(806~820)、穆宗长庆(821~824)年间, 
乱臣贼子,
众乱臣贼子, 
蓄锐丧气,
积蓄了力量却意气衰颓, 
惮度之威棱。
害怕的是裴度的声威。 
度状貌不逾中人,
裴度身材不超过中等, 
而风彩俊爽,
但风神俊爽、文采出众, 
占对雄辩,
应口答对雄辩有力, 
观听者为之耸然。
观者听者为之震动。 
时有奉使绝域者,
当时凡有出使极远地区的使臣, 
四夷君长必问度之年龄几何,
东夷、南蛮、西戎、北狄的君长必定问裴度的年岁多大, 
状貌孰似,
形貌与谁相似, 
天子用否。
天子是否正任用他。 
其威名播于憬俗,
他的威名传扬到远方、流传于俗众, 
为华夷畏服也如此。
中原、异邦对他都如此畏惧钦服。 
时威望德业,
当时的威信名望、德操功业, 
侔于郭子仪,
与郭子仪并驾齐驱。 
出入中外,
进入、调出朝廷, 
以身系国之安危、时之轻重者二十年。
以他一身维系国家的安危,对时局有举足轻重的影响达二十年。 
凡命将相,
凡是委任将相, 
无贤不肖,
不论贤士还是不正派的人, 
皆推度为首,
无不首推裴度, 
其为士君子爱重也如此。
他被士大夫爱戴推重到如此境地。 
虽江左王导、谢安坐镇雅俗,
即使是晋代的江左王导、谢安,在风雅之士与流俗之辈中安坐能起镇定作用, 
而訏谟方略,
但在大的谋略上, 
度又过之。 有子五人:
裴度又超过了他们。 
识、譔、让、谂、议。
 
 
识以荫授官,
 
累迁至通议大夫、检校右散骑常侍、寿州刺史、本州团练使、上柱国、袭晋国公、食邑三千户、实封一百五十户,
 
赐紫金鱼袋。
 
大中初,
 
改潭州刺史、御史中丞,
 
充河南都团练观察使。
 
八年,
 
加检校户部尚书、凤翔尹、凤翔陇右节度使。
 
十一年,
 
本官移许州刺史、忠武军节度、陈许观察等使。
 
 
譔,
 
长庆元年登进士第。
 
让初任京光府参军,
 
太和中度镇襄阳,
 
奏乞让从行。
 
 
谂,
 
大中五年,
 
自大中大夫检校右散骑常侍、御史大夫、宣州刺史、宣歙观察使、上柱国、河东男、食邑三百户,
 
赐紫金鱼袋,
 
入朝权知刑部侍郎。
 
兄弟并列方镇,
 
时人荣之。
 
 
史臣曰:
 
德宗惩建中之难,
 
姑息藩臣,
 
贞元季年,
 
威令衰削。
 
章武皇帝志据宿愤,
 
廷访嘉猷。
 
始得杜邠公,
 
用高崇文诛刘辟。
 
中得武丞相,
 
运筹训戎,
 
赞成睿断。
 
终得裴晋公,
 
耀武伸威,
 
竟殄两河宿盗。
 
雄哉,
 
章武之果断也。
 
晋公以书生素业,
 
致位台衡,
 
逢进遘屯,
 
扼腕凶丑,
 
誓以身徇,
 
不亦壮乎。
 
夫人臣事君,
 
唯忠与义。
 
大则以訏谟排祸难,
 
小则以谠正匡过失,
 
内不虑身计,
 
外不恤人言,
 
古人所难也。
 
晋公能之,
 
诚社稷之良臣,
 
股肱之贤相。
 
元和中兴之力,
 
公胡让焉。
 
昔仲尼叹周室陵迟,
 
齐桓霸翼,
 
而有微管之论。
 
尝承宗、师道之济恶也,
 
奸人遍四海,
 
刺客满京师。
 
乃至关吏禁兵,
 
附贼阴计,
 
议臣言未出口,
 
刃已揕胸。
 
苟非死义之臣,
 
孰肯横身冒难,
 
以辅天子者。
 
苟裴令不用,
 
元和之世则时运未可知也。
 
臣所以明左衽之叹,
 
宣圣奖贤之深。
 
 
赞曰:
 
晋公伐叛,
 
以身犯难。
 
用之则治,
 
舍之则乱。
 
公去岩廊,
 
复失冀方。
 
颖、植之谋,
 
信为不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