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一十八·列传第六十八 - 旧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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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一十八·列传第六十八

文白对照

记载元载、王缙、杨炎等权臣专权贪腐事迹,揭示唐代宗至德宗年间朝政腐败与改革历程。

元载崛起与专权

○元载〔王昂 李少良 郇谟附〕 王缙 杨炎 黎干〔刘忠翼附〕 庾准 元载,
元载, 
凤翔岐山人也,
凤翔岐山人, 
家本寒微。
出身卑微。 
父景昇,
父亲名景升, 
任员外官,
担任员外官, 
不理产业,常居岐州。
常年居住在岐州,不理家产。 
载母携载适景昇,
载的母亲带着载到景升住处, 
冒姓元氏。
假冒称元氏。 
载自幼嗜学,
元载从小酷爱学习, 
好属文,
喜爱作文, 
性敏惠,
性情敏锐聪慧, 
博览子史,
博览子史众书, 
尤学道书。
尤其爱读道书。 
家贫,
家境贫寒, 
徒步随乡赋,
常徒步去参加乡试, 
累上不升第。
多次考中却不被提升。 
天宝初,
天宝初年(742), 
玄宗崇奉道教,
玄宗崇尚奉行道教, 
下诏求明庄、老、文、列四子之学者。
下诏书求得精通庄子、老子、文子、刘子四人的学者。 
载策入高科,
载被选入高科, 
授邠州新平尉。
授予..州新平尉。 
监察御史韦镒充使监选黔中,
监察御史韦镒和充使监选黔中, 
引载为判官,
引荐元载为判官, 
载名稍著,
载此时稍有名声, 
迁大理评事。
升为大理评事。 
东都留守苗晋卿又引为判官,
东都留守苗晋卿又引荐元载为判官, 
迁大理司直。
升为大理司直。 
 
肃宗即位,
肃宗即位, 
急于军务,
迫于军务紧急, 
诸道廉使随才擢用。
各道廉使按其才能提拔。 
时载避地江左,
此时元载正避地江左, 
苏州刺史、江东采访使李希言表载为副,
苏州刺史、江东采访使李希言推荐元载为副职, 
拜祠部员外郎,
授祠部员外郎, 
迁洪州刺史。
又升为洪州刺史。 
两京平,
两京平息后, 
入为度支郎中。
进入朝廷升为度支郎中。 
载智性敏悟,
载机敏聪慧, 
善奏对,
善于上奏, 
肃宗嘉之,
受到肃宗嘉奖, 
委以国计,
委其谋略国事, 
俾充使江、淮,都领漕輓之任,
派其充使江、淮, 
寻加御史中丞。
统领水路运输。 
数月征入,
数月征入, 
迁户部侍郎、度支使并诸道转运使。
升为户部侍郎、度支使连同诸道转运使。 
既至朝廷,
不久到朝廷, 
会肃宗寝疾。
恰遇肃宗病重在床。 
载与幸臣李辅国善。
元载与宠臣李辅国善好, 
辅国妻元氏,
辅国之妻名元氏, 
载之诸宗,
载很尊奉她, 
因是相昵狎。
两人关系亲昵暧昧。 
时辅国权倾海内,
此时辅国权势极大, 
举无违者,
周围无一敢违背者, 
会选京尹,
适逢提拔京尹, 
辅国乃以载兼京兆尹。
辅国于是让载兼任京兆尹。 
载意属国柄,
元载意欲把握大权, 
诣辅国恳辞京尹,
希望辅国恳辞京尹, 
辅国识其意,
辅国知道其意, 
然之。
同意。 
翌日拜载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第二天授载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度支转运使如故。
度支转运使官职不变。  
旬日,
十天后, 
肃宗晏驾,
肃宗驾崩, 
代宗即位,
代宗即位, 
辅国势愈重,
辅国权势愈来愈大, 
称载于上前。
在皇帝面前称赞元载。 
载能伺上意,
载能侍奉皇上旨意, 
颇承恩遇,
颇受恩宠, 
迁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升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加集贤殿大学士,
加封集贤殿大学士, 
修国史。又加银青光禄大夫,
修订国史。 
封许昌县子。
封为许昌县子。 
载以度支转运使职务繁碎,
载认为度支转运使职务繁杂琐碎, 
负荷且重,
负荷又重, 
虑伤名,
担心损害名声, 
阻大位,
阻碍任大官, 
素与刘晏相友善,
平时与刘晏关系友善, 
乃悉以钱谷之务委之,
于是委其为钱财管理之职, 
荐晏自代,
推荐晏代替自己, 
载自加营田使。
载自加封营田使。 
李辅国罢职,
李辅国被罢职, 
又加判天下元帅行军司马。
又被加封为判天下元帅行军司马。 
广德元年,
广德元年(763), 
与宰臣刘晏、裴遵庆同扈从至陕。
与宰臣刘晏、裴遵度同皇上侍从到陕西。 
及舆驾还宫,
与皇帝回宫, 
遵庆皆罢所任,
遵度所任官职全被罢免, 
载恩宠弥盛。
载愈发受到恩宠。 
辅国死,
辅国死后, 
载复结内侍董秀,
载又结交内侍董秀, 
多与之金帛,
多次赠其金帛, 
委主书卓英倩潜通密旨。
委派主书卓英倩偷探密旨。 
以是上有所属,
于是皇上所要讲的, 
载必先知之,
载必然会先知, 
承意探微,
承意探询, 
言必玄合,
其所言与皇上所想符合, 
上益信任之。
皇上更加信任他。 
妻王氏狠戾自专,
妻子王氏狠戾自专, 
载出朝谒,
在载上朝拜谒时, 
纵子伯和等游于外,
纵容其子伯和等在宫外游玩, 
上封人顾繇奏之,
上封人顾繇上奏, 
上方任载以政,
皇上信任载的施政, 
反罪繇而已。
反而兴罪于繇。 
 
内侍鱼朝恩负恃权宠,
内侍鱼朝恩仗恃权势, 
不与载协,
不与载协从, 
载常惮之。
载往往畏惧他。 
大历四年冬,
大历四年(769)冬, 
乘间密奏朝恩专权不轨,
乘机密奏朝恩专权不轨, 
请除之。
请求除掉他。 
朝恩骄横,
朝恩骄横, 
天下咸怒,
天下皆怒, 
上亦知之,
皇上也知道, 
及闻载奏,
待听到载的上奏, 
适会于心。
正合此意。 
载遂结北军大将同谋,
载于是同北军大将合谋, 
以防万虑。
共商对策。 
五年三月,
五年三月, 
朝恩伏法,
朝恩伏法, 
度支使第五琦以朝恩党坐累,
度支使第五琦因为朝恩同党受牵连, 
载兼判度支,
载兼任判度支, 
志气自若,
踌躇满志, 
谓己有除恶之功,
说自己有除恶之功劳, 
是非前贤,
辨是非之劳顿, 
以为文武才略,
认为在文武才略方面, 
莫己之若。
没有比自己更强的人了。 
外委胥吏,
在外委任小官吏, 
内听妇言。
在内言听计从妇言。 
城中开南北二甲第,
在城南北修二座住宅, 
室宇宏丽,
气势恢宏壮丽, 
冠绝当时。
当时无与伦比。 
又于近郊起亭榭,
又在近郊修建亭台, 
所至之处,帷帐什器,
所到之处帷帐什器, 
皆于宿设,
皆按星宿设置, 
储不改供。
储不改供。 
城南膏腴别墅,
城南豪华别墅, 
连疆接畛,
连疆接界, 
凡数十所,
约数十所之多, 
婢仆曳罗绮一百馀人,
身着飘曳丝绸的婢仆达一百多人, 
恣为不法,
恣意放纵, 
侈僭无度。
骄侈无度。 
江、淮方面,京辇要司,
在江、淮的管理及京城的重要职位, 
皆排去忠良,
都排挤忠良, 
引用贪猥。
引用贪官污吏。 
士有求进者,
士中有求仕者, 
不结子弟,
而不结交子弟, 
则谒主书,
则告诉主书, 
货贿公行,
行贿受贿公开流行, 
近年以来,
这在近年以来, 
未有其比。
还没有与其能相比。 
与王缙同列,
与王缙同级, 
缙方务聚财,
缙正极力聚财, 
遂睦于载,
与载和睦相处, 
二人相得甚欢,
关系甚密, 
日益纵横。
愈发骄纵。 
代宗尽察其迹,
代宗尽察其行径, 
以载任寄多年,
由于载任职多年, 
欲全君臣之分,
想保全君臣的关系, 
载尝独见,
载曾经被单独召见, 
上诫之,
皇上劝诫他, 
不悛。
却不思改过。 
 

边防争议与中都之议

初,
初, 
扈驾自陕还,
随皇上驾车从陕回来, 
与缙上表,
与缙上书, 
请以河中府为中都,
请求将河中府定为中都, 
秋杪行幸,
秋末到此, 
春首还京,
开春还京, 
以避蕃戎侵轶之患。
以避免蕃人侵扰之患。 
帝初纳之,
皇上开始采纳此意, 
遣条奏以闻。
令其按条目上奏。 
自鱼朝恩就诛,
自从鱼朝恩伏法, 
志颇盈满,
颇感踌躇, 
遂抗表请建中都,
于是上表请建中都, 
文多不载。
文字多不载。 
大略以关辅、河东等十州户税入奉京师,
大意是以联辅、河东等十个州的户税奉入京师, 
创置精兵五万,
创建精兵五万人, 
管在中都,
驻守中都, 
以威四方,
以威慑四方。 
辞多开合。
文辞纵横捭阖, 
自以为表入事行,
自以为表送上即可执行。 
潜遣所由吏于河中经营。
暗中派所由吏到河中经营。 
 
节度寄理于泾州。
 
大历八年,
 
蕃戎入邠宁之后,
 
朝议以为三辅已西,
 
无襟带之固,
 
而泾州散地,
 
不足为守。
 
载尝为西州刺史,
 
知河西、陇右之要害,
 
指画于上前曰“今国家西境极于潘源,
 
吐蕃防戍在摧沙堡,
 
而原州界其间。
 
原州当西塞之口,
 
接陇山之固,
 
草肥水甘,
 
旧垒存焉。
 
吐蕃比毁其垣墉,
 
弃之不居。
 
其西则监牧故地,
 
皆有长濠巨堑,
 
重复深固。
 
原州虽早霜,
 
黍稷不艺,
 
而有平凉附其东,
 
独耕一县,
 
可以足食。
 
请移京西军戍原州,
 
乘间筑之,
 
贮粟一年。
 
戎人夏牧多在青海,
 
羽书覆至,
 
已逾月矣。
 
今运筑并作,
 
不二旬可毕。
 
移子仪大军居泾,
 
以为根本。
 
分兵守石门、木峡、陇山之关,
 
北抵于河,
 
皆连山峻岭,
 
寇不可越。
 
稍置鸣沙县、丰安军为之羽翼,
 
北带灵武五城为之形势。
 
然后举陇右之地以至安西,
 
是谓断西戎之胫,
 
朝廷可高枕矣”兼图其地形以献。
 
载密使人逾陇山,
 
入原州,
 
量井泉,
 
计徒庸,
 
车乘畚锸之器皆具。
 
检校左仆射田神功沮之曰“夫兴师料敌,
 
老将所难。
 
陛下信一书生言,
 
举国从之,
 
听误矣”上迟疑不决,
 
会载得罪乃止。
 
 

元载倒台与家族覆灭

初,
 
六年,
 
载条奏应缘别敕授文武六品以下,
 
敕出后望令吏部、兵部便附甲团奏,
 
不得检勘,
 
从之。
 
时功状奏拟,
 
结衔多谬,
 
载欲权归于己,
 
虑有司驳正。
 
会有上封人李少良密以载丑迹闻,
 
载知之,
 
奏于上前,
 
少良等数人悉毙于公府。
 
由是道路以目,
 
不敢议载之短。
 
门庭之内,
 
非其党与不接,
 
平素交友,
 
涉于道义者悉疏弃之。
 
 
代宗宽仁明恕,
 
审其所由,
 
凡累年,
 
载长恶不悛,
 
众怒上闻。
 
大历十二年三月庚辰,
 
仗下后,
 
上御延英殿,
 
命左金吾大将军吴凑收载、缙于政事堂,
 
各留系本所,
 
并中书主事卓英倩、李待荣及载男仲武、季能并收禁,
 
命吏部尚书刘晏讯鞫。
 
晏以载受任树党,
 
布于天下,
 
不敢专断,
 
请他官共事。
 
敕御史大夫李涵、右散骑常侍萧昕、兵部侍郎袁傪、礼部侍郎常衮、谏议大夫杜亚同推究其状。
 
辩罪问端,
 
皆出自禁中,
 
仍遣中使诘以阴事,
 
载、缙皆伏罪。
 
是日,
 
宦官左卫将军、知内侍省事董秀与载同恶,
 
先载于禁中杖杀之。
 
敕曰“任直去邪,
 
悬于帝典。
 
奖善惩恶,
 
急于时政。
 
和鼎之寄,
 
匪易其人。
 
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元载,
 
性颇奸回,
 
迹非正直。
 
宠待逾分,
 
早践钧衡。
 
亮弼之功,
 
未能经邦成务。
 
挟邪之志,
 
常以罔上面欺。
 
阴托妖巫,
 
夜行解祷,
 
用图非望,
 
庶逭典章。
 
纳受赃私,
 
贸鬻官秩。
 
凶妻忍害,
 
暴子侵牟,
 
曾不提防,
 
恣其凌虐。
 
行僻辞矫,
 
心狠貌恭,
 
使沉抑之流,
 
无因自达,
 
赏罚差谬,
 
罔不由兹。
 
顷以君臣之间,
 
重于去就,
 
冀其迁善,
 
掩而不言。
 
曾无悔非,
 
弥益凶戾,
 
年序滋远,
 
衅恶贯盈。
 
将肃政于朝班,
 
俾申明于宪纲,
 
宜赐自尽。
 
朕涉道犹浅,
 
知人不明,
 
理绩未彰,
 
遗阙斯众,
 
致兹刑辟,
 
悯愧良深。
 
黾勉行之,
 
务申沮劝,
 
凡在中外,
 
悉朕怀焉”又制曰“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王缙,
 
附会奸邪,
 
阿谀谗佞。
 
据兹犯状,
 
罪至难容,
 
矜以耋及,
 
未忍加刑。
 
俾申屈法之恩,
 
贷以岳牧之秩。
 
可使持节括州诸军事,
 
守括州刺史,
 
宜即赴任。
 
於戏。
 
朕恭己南面,
 
推诚股肱,
 
敷求哲人,
 
将弼予理。
 
昧于任使,
 
过在朕躬,
 
无旷厥官,
 
各慎厥职”初,
 
晏等承旨,
 
缙亦处极法,
 
晏谓涵曰“重刑再覆,
 
国之常典,
 
况诛大臣,
 
岂得不覆奏。
 
又法有首从,
 
二人同刑,
 
亦宜重取进止”涵等咸听命。
 
及晏等覆奏,
 
上乃减缙罪从轻。
 
 
载长子伯和,
载的长子伯和, 
先是贬在扬州兵曹参军,
先是贬在扬州任兵曹参军, 
载得罪,
载伏法后, 
命中使驰传于扬州赐死。
命中使策马疾驰到扬州传令赐死。 
次子仲武,
次子仲武, 
祠部员外郎,
祠部员外郎, 
次子季能,
次子季能, 
秘书省校书郎,
秘书省校书郎, 
并载妻王氏并赐死。
一并与载之妻王氏赐死。 
女资敬寺尼真一,
其女资敬寺尼真一, 
收入掖庭。
收入旁庭。 
王氏,
王氏, 
开元中河西节度使忠嗣之女也,
是开元中河西节度使忠嗣的女儿。 
素以凶戾闻,
素以凶戾闻名, 
恣其子伯和等为虐。
纵容其子伯和等人助纣为虐。 
伯和恃父威势,
伯和仗恃其父权势, 
唯以聚敛财货,征求音乐为事。
惟以聚财敛货、穷奢极欲为平生乐事。 
 
载在相位多年,
 
权倾四海,
 
外方珍异,
 
皆集其门,
 
资货不可胜计,
 
故伯和、仲武等得肆其志。
 
轻浮之士,
 
奔其门者,
 
如恐不及。
 
名姝、异乐,
 
禁中无者有之。
 
兄弟各贮妓妾于室,
 
倡优偎亵之戏,
 
天伦同观,
 
略无愧耻。
 
及得罪,
 
行路无嗟惜者。
 
中使董秀、主书卓英倩、李待荣及阴阳人李季连,
 
以载之故,
 
皆处极法。
 
遣中官于万年县界黄台乡毁载祖及父母坟墓,
 
斫棺弃柩,
 
及私庙木主。
 
并载大宁里、安仁里二宅,
 
充修百司廨宇。
 
以载籍没钟乳五百两分赐中书门下御史台五品已上、尚书省四品已上。
 
 
王昂者,
 
出自戎旅,
 
以军功累迁河中尹,
 
充河中节度使。
 
贪纵不法,
 
务于聚敛,
 
以货藩身。
 
永泰元年正月,
 
检校刑部尚书知省事,
 
改殿中少监。
 
元载秉政,
 
与载深相结托。
 
大历五年六月,
 
为江陵尹、兼御史大夫,
 
充荆南节度观察使,
 
代卫伯玉。
 
昂既行,
 
伯玉讽大将杨钅采等拒昂,
 
乞留伯玉,
 
诏许之。
 
昂复检校刑部尚书,
 
知省事。
 
专事奢靡,
 
广修第宅,
 
多畜妓妾,
 
以逞其志。
 
在刑部,
 
虽公务有程,
 
昂耽徇私宴,
 
连日不视曹事。
 
性贪吝,
 
无愧苟得,
 
乃鬻公廨园菜,
 
收其钱以润屋,
 
甚为时论所丑。
 
元载诛,
 
贬连州刺史,
 
遣中使监至万州,
 
过硖江,
 
坠江而卒。
 
 
李少良者,
 
以吏用,
 
早从使幕,
 
因职迁殿中侍御史。
 
罢,
 
游京师,
 
干谒权贵。
 
时元载专政,
 
所居第宅崇侈,
 
子弟纵横,
 
货贿公行,
 
士庶咸嫉之。
 
少良怨不见用,
 
乘众怒以抗疏上闻。
 
留少良于禁内客省,
 
少良友人韦颂因至禁门访少良,
 
少良漏其言。
 
颂不慎密,
 
遂为载备知之,
 
乃奏少良狂妄,
 
诏下御史台讯鞫。
 
是时御史大夫缺,
 
载以张延赏为之,
 
属意焉。
 
少良以泄禁中奏议,
 
制使陆珽同伏罪。
 
初,
 
韦颂及珽俱与少良友善,
 
与载子弟亲党款狎。
 
颂得少良微旨,
 
漏于载所亲,
 
遂达于载。
 
载密召珽问之,
 
珽具白其状及禁中语。
 
载得之,
 
奏于上前,
 
上大怒,
 
并付京兆府决杀。
 
珽,
 
国子司业善经之子也,
 
少传父业,
 
颇通经史,
 
性浮躁而疏,
 
故及于累。
 
 
大历中,元载弄权自恣,人皆恶之。
王缙, 
八年七月,晋州男子郇谟以麻辫发,持竹筐及苇席哭于东市。
字夏卿, 
人问其故,对曰“有三十字请献于上。若无堪,
河中人。 
便以竹筐贮尸,弃之于野”京兆府以闻。上既召见,
少年时喜爱学习, 
赐衣,馆于禁内客省。其献三十字,
与兄王维很早就以文章著名。 
各论一事。其要者“团”字、“监”字。团者,
王缙连连应考因书法及文辞清丽中举, 
请罢诸州团练使。监者,请罢诸道监军使。
多次授予侍御史、武部员外。 
殿中御史杨护职居左巡,郇谟哭市,护不闻奏,
安禄山叛乱时, 
上以为蔽匿,贬连州桂阳县丞员外置。元载当承宠得志,
被提为太原少尹, 
每改张朝政,出于载手,中外共怒,
与李光弼共同驻守太原, 
当时归咎于载,故少良封事于前,郇谟哭市于后。
擅长谋略, 
凡百有位,宜为明诫。
为众人所推崇, 
 

王缙附势与崇佛乱政

王缙,字夏卿,
加授宪部侍郎, 
河中人也。少好学,
兼任本官。 
与兄维早以文翰著名。缙连应草泽及文辞清丽举,累授侍御史、武部员外。
此时兄王维陷入敌手, 
禄山之乱,选为太原少尹,与李光弼同守太原,
被授伪官职, 
功效谋略,众所推先,加宪部侍郎,
叛乱平息后, 
兼本官。时兄维陷贼,受伪署,
王维被交付吏官审判, 
贼平,维付吏议,缙请以己官赎维之罪,
王缙请求以自己的官职来赎王维的罪过, 
特为减等。
特别给予减免处罚等级。 
 
缙寻入拜国子祭酒,
缙不久入朝提为国子祭酒, 
改凤翔尹、秦陇州防御使,
改为凤翔尹、秦陇州防御使, 
历工部侍郎、左散骑常侍。
历任工部侍郎、左散骑常侍。 
撰《玄宗哀册文》,
撰写的《玄宗哀册文》, 
时称为工。
为当时称作精品。 
改兵部侍郎。
改为兵部侍郎。 
属平殄史朝义,
接着以武力平定史朝义。 
河朔未安,
河朔不太平, 
诏缙以本官河北宣慰,
诏令缙以本官身份宣读诏书以示安抚, 
奉使称旨。
使之称旨。 
广德二年,
广德二年(764), 
拜黄门侍郎、同平章事、太微宫使、弘文崇贤馆大学士。
升为黄门侍郎、同平章事、太微宫使、弘文崇贤馆大学士。 
其年,
这年, 
河南副元帅李光弼薨于徐州,
河南副元帅李光弼死于徐州, 
以缙为侍中、持节都统河南、淮西、山南东道诸节度行营事。
由缙作为侍中、持节都统领河南、淮西、山南东道各节度事情的料理。 
缙恳让侍中,
缙恳切让出侍中职位, 
从之,
同意了, 
加上柱国,
加封上柱国, 
兼东都留守。
兼任东都留守。 
岁馀,
一年后, 
迁河南副元帅,
升为河南副元帅, 
请减军资钱四十万贯修东都殿宇。
请求减少军资费用四十万用来修筑东都殿宇。 
大历三年,
大历三年(768), 
幽州节度使李怀仙死,
幽州节度使李怀仙死了, 
以缙领幽州、卢龙节度。
由缙统领幽州、卢龙节度。 
缙赴镇而还,
缙赶赴镇守后归还, 
委政于燕将朱希彩。
将政事委任于燕将朱希彩。 
又属河东节度辛云京卒,
不久河东节度辛云京死了, 
遂兼太原尹、北都留守、河东节度营田观察等使。
于是兼任太原尹、北都留守、河东节度营田观察等使。 
缙又让河南副元帅、东都留守,
缙又让出河南副元帅、东都留守等职务, 
从之。
得到同意。 
太原旧将王无纵、张奉璋等恃功,
太原旧将王无纵、张奉璋等人仗恃有功, 
且以缙儒者易之,
以缙为儒将为由轻视他, 
每事多违约束。
常常违反约束。 
缙一朝悉召斩之,
缙一天将他们召集来全部斩首, 
将校股栗。
将校极为畏惧。 
 
二岁,
大历二年(767), 
罢河东归朝,
卸任河东职务归朝, 
授门下侍郎、中书门下平章事。
授予门下侍郎、中书门下平章事。 
时元载用事,
此时元载主事, 
缙卑附之,
缙卑微依附于他, 
不敢与忤,
不敢与他相违, 
然恃才与老,
然而自恃才能和资历, 
多所傲忽。
常常现出傲慢与疏忽, 
载所不悦,
载有所不高兴, 
心虽希载旨,
心里虽然敬慕载的意图, 
然以言辞凌诟,
却又以言辞污诟载, 
无所忌惮。
无所忌惮。 
时京兆尹黎干者,
京兆尹黎干, 
戎州人也,
戎州人, 
数论事,
多次论述时事, 
载甚病之,而力不能去也。
载病重不能去。 
干尝白事于缙,
干曾经向缙陈述, 
缙曰“尹,
缙说:“尹, 
南方君子也,
为南方的君子, 
安知朝礼”其慢而侮人,
如何知晓朝礼!”其怠慢并且侮辱人的行为, 
率如此类。
多如此类。 
 
缙弟兄奉佛,
缙兄弟两人信奉佛, 
不茹荤血,
不吃荤血, 
缙晚年尤甚。
缙晚年时更为特别。 
与杜鸿渐舍财造寺无限极。
与杜鸿渐施舍财务造建寺院毫不节制。 
妻李氏卒,
妻子李氏死后, 
舍道政里第为寺,
将道政里住宅改为寺院, 
为之追福,
为妻追福, 
奏其额曰宝应,
其牌匾称为宝应, 
度僧三十人住持。
有僧侣三十人来里面住持。 
每节度观察使入朝,
每当有节度观察使入朝, 
必延至宝应寺,
都将迎入到宝应寺, 
讽令施财,
暗示给予施舍钱财, 
助己修缮。
以帮助修缮。 
初,
当初, 
代宗喜祠祀,
代宗喜好祠祀, 
未甚重佛,
不太重视佛教, 
而元载、杜鸿渐与缙喜饭僧徒。
而元载、杜鸿渐与缙喜爱赡养僧徒。 
代宗尝问以福业报应事,
代宗曾经问起关于福业的报应之事, 
载等因而启奏,
载等人因此开始上奏, 
代宗由是奉之过当,
代宗由此信奉而过头, 
尝令僧百馀人于宫中陈设佛像,
曾经令百余僧人在宫中摆设佛像, 
经行念诵,
念诵经文, 
谓之内道场。
称这为内道场。 
其饮膳之厚,
僧人们饮食之丰厚, 
穷极珍异,出入乘厩焉,
穷极珍异, 
度支具廪给。
开支都由朝廷供给。 
每西蕃入寇,
每逢西藩入侵, 
必令群僧讲诵《仁王经》,
都要众僧讲诵《仁王经》, 
以攘虏寇。
以驱赶入寇。 
苟幸其退,
如有幸虏寇败退, 
则横加锡赐。
则大肆给予奖赐。 
胡僧不空,
胡人僧侣不空, 
官至卿监,
其官职已达卿监, 
封国公,
封为国公, 
通籍禁中,
在禁中地位显赫, 
势移公卿,
权势可左右公卿, 
争权擅威,
争权揽威, 
日相凌夺。
豪取强夺。 
凡京畿之丰田美利,
凡是京都内的良田美利, 
多归于寺观,
大多归属于寺观。 
吏不能制。
吏官不能管制。 
僧之徒侣,虽有赃奸畜乱,
僧侣们虽然干些肮脏勾当, 
败戮相继,
羞辱败坏之事不断, 
而代宗信心不易,
而代宗却仍信心不改, 
乃诏天下官吏不得箠曳僧尼。
诏令全国官吏不得鞭打僧尼。 
又见缙等施财立寺,
又见缙等人施舍财物修建寺院, 
穷极瑰丽,
穷极瑰丽, 
每对扬启沃,
每次酬答应对, 
必以业果为证。
都证之以因果报应之说。 
以为国家庆祚灵长,
认为国家的福久灵长, 
皆福报所资,
都是报应的结果, 
业力已定,
国业已定, 
虽小有患难,
即使有小小的患难, 
不足道也。
也是微不足道的。 
故禄山、思明毒乱方炽,
因而安禄山、史思明的起兵叛乱, 
而皆有子祸。
都是有其隐患的; 
仆固怀恩将乱而死。
仆固怀恩起兵叛乱身死; 
西戎犯阙,
西戎入侵犯边, 
未击而退。
不击自退。 
此皆非人事之明征也。
这些都不是常人所能预料的。 
帝信之愈甚。
皇上越来越相信它了。 
公卿大臣既挂以业报,
公卿大臣都信于报应, 
则人事弃而不修,
而国家人事都放弃不治, 
故大历刑政,
所以大历年间(766)的刑政, 
日以陵迟,
日渐废弛, 
有由然也。
是有其缘故的。 
 
五台山有金阁寺,
五台山上有金阁寺, 
铸铜为瓦,
瓦为铜铸成, 
涂金于上,
在上面涂上黄金, 
照耀山谷,
光彩照耀山谷, 
计钱巨亿万。
造价亿万。 
缙为宰相,
缙为宰相时, 
给中书符牒,
给予中书符牒, 
令台山僧数十人分行郡县,
命令台山数十名僧人分别去各郡县, 
聚徒讲说,
召集信徒讲说经文, 
以求货利。
以求钱财。 
代宗七月望日于内道场造盂兰盆,
代宗七月在内道场望日修造盂兰盆, 
饰以金翠,
以金翠装饰, 
所费百万。
所需费用达百万。 
又设高祖已下七圣神座,
又设置高祖以下的七座神像, 
备幡节、龙伞、衣裳之制,
以幡节、龙伞、衣裳装饰, 
各书尊号于幡上以识之,舁出内,陈于寺观。
在幡上分别写上各自的尊号, 
是日,排仪仗,百僚序立于光顺门以俟之,
以示区别。 
幡花鼓舞,迎呼道路。岁以为常,
抬出内宫, 
而识者嗤其不典,其伤教之源始于缙也。
陈列在寺观。 
 
李氏,初为左丞韦济妻,济卒,
这日, 
奔缙。缙嬖之,冒称为妻,
排列仪仗, 
实妾也。又纵弟妹女尼等广纳财贿,贪猥之迹如市贾焉。
百名幕僚在光顺门站立等候, 
元载得罪,
幡花迎风飞舞, 
缙连坐贬括州刺史,移处州刺史。
道路两旁百官迎呼。 
大历十四年,除太子宾客,
每年都引为常例, 
留司东都。
而有识者嗤其不符礼典。 
建中二年十二月卒,年八十二。
其伤败教礼的源始在于缙。 
 

杨炎改革与权斗

杨炎,
 
字公南,
 
凤翔人。
 
曾祖大宝,
 
武德初为龙门令,
 
刘武周陷晋、绛,
 
攻之不降,
 
城破被害,
 
褒赠全节侯。
 
祖哲,
 
以孝行有异,
 
旌其门闾。
 
父播,
 
登进士第,
 
隐居不仕,
 
玄宗征为谏议大夫,
 
弃官就养,
 
亦以孝行祯祥,
 
表其门闾。
 
肃宗就加散骑常侍,
 
赐号玄靖先生,
 
名在《逸人传》。
 
 
炎美须眉,
 
风骨峻峙,
 
文藻雄丽,
 
汧、陇之间,
 
号为小杨山人。
 
释褐辟河西节度掌书记。
 
神乌令李大简尝因醉辱炎,
 
至是与炎同幕,
 
率左右反接之,
 
铁棒挝之二百,
 
流血被地,
 
几死。
 
节度使吕崇贲爱其才,
 
不之责。
 
后副元帅李光弼奏为判官,
 
不应,
 
征拜起居舍人,
 
辞禄就养岐下。
 
丁忧,
 
庐于墓前,
 
号泣不绝声,
 
有紫芝白雀之祥,
 
又表其门闾。
 
孝著三代,
 
门树六阙,
 
古未有也。
 
服阕久之,
 
起为司勋员外郎,
 
改兵部,
 
转礼部郎中、知制诰。
 
迁中书舍人,
 
与常衮并掌纶诰,
 
衮长于除书,
 
炎善为德音,
 
自开元已来,
 
言诏制之美者,
 
时称常、杨焉。
 
 
炎乐贤下士,
 
以汲引为己任,
 
人士归之。
 
尝为《李楷洛碑》,
 
辞甚工,
 
文士莫不成诵之。
 
迁吏部侍郎,
 
修国史。
 
元载自作相,
 
常选擢朝士有文学才望者一人厚遇之,
 
将以代己。
 
初,
 
引礼部郎中刘单。
 
单卒,
 
引吏部侍郎薛邕,
 
邕贬,
 
又引炎。
 
载亲重炎,
 
无与为比。
 
载败,
 
坐贬道州司马。
 
德宗即位,
 
议用宰相,
 
崔祐甫荐炎有文学器用,
 
上亦自闻其名,
 
拜银青光禄大夫、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炎有风仪,
 
博以文学,
 
早负时称,
 
天下翕然,
 
望为贤相。
 
 
初,
 
国家旧制,
 
天下财赋皆纳于左藏库,
 
而太府四时以数闻,
 
尚书比部覆其出入,
 
上下相辖,
 
无失遗。
 
及第五琦为度支、盐铁使,
 
京师多豪将,
 
求取无节,
 
琦不能禁,
 
乃悉以租赋进入大盈内库,
 
以中人主之意,
 
天子以取给为便,
 
故不复出。
 
是以天下公赋,
 
为人君私藏,
 
有司不得窥其多少,
 
国用不能计其赢缩,
 
殆二十年矣。
 
中官以冗名持簿书,
 
领其事者三百人,
 
皆奉给其间,
 
连结根固不可动。
 
及炎作相,
 
顿首于上前,
 
论之曰“夫财赋,
 
邦国之大本,
 
生人之喉命,
 
天下理乱轻重皆由焉。
 
是以前代历选重臣主之,
 
犹惧不集,
 
往往覆败,
 
大计一失,
 
则天下动摇。
 
先朝权制,
 
中人领其职,
 
以五尺宦竖操邦之本,
 
丰俭盈虚,
 
虽大臣不得知,
 
则无以计天下利害。
 
臣愚待罪宰辅,
 
陛下至德,
 
惟人是恤,
 
参校蠹弊,
 
无斯之甚。
 
请出之以归有司,
 
度宫中经费一岁几何,
 
量数奉入,
 
不敢亏用。
 
如此,
 
然后可以议政。
 
惟陛下察焉”诏曰“凡财赋皆归左藏库,
 
一用旧式,
 
每岁于数中量进三五十万入大盈,
 
而度支先以其全数闻”炎以片言移人主意,
 
议者以为难,
 
中外称之。
 
 
初定令式,
 
国家有租赋庸调之法。
 
开元中,
 
玄宗修道德,
 
以宽仁为理本,
 
故不为版籍之书,
 
人户浸溢,
 
堤防不禁。
 
丁口转死,
 
非旧名矣。
 
田亩移换,
 
非旧额矣。
 
贫富升降,
 
非旧第矣。
 
户部徒以空文总其故书,
 
盖得非当时之实。
 
旧制,
 
人丁戍边者,
 
蠲其租庸,
 
六岁免归。
 
玄宗方事夷狄,
 
戍者多死不返,
 
边将怙宠而讳,
 
不以死申,
 
故其贯籍之名不除。
 
至天宝中,
 
王鉷为户口使,
 
方务聚敛,
 
以丁籍且存,
 
则丁身焉往,
 
是隐课而不出耳。
 
遂案旧籍,
 
计除六年之外,
 
积征其家三十年租庸。
 
天下之人苦而无告,
 
则租庸之法弊久矣。
 
迨至德之后,
 
天下兵起,
 
始以兵役,
 
因之饑疠,
 
征求运输,
 
百役并作,
 
人户凋耗,
 
版图空虚。
 
军国之用,
 
仰给于度支、转运二使。
 
四方征镇,
 
又自给于节度、都团练使。
 
赋敛之司数四,
 
而莫相统摄,
 
于是纲目大坏,
 
朝廷不能覆诸使,
 
诸使不能覆诸州,
 
四方贡献,
 
悉入内库。
 
权臣猾吏,
 
因缘为奸,
 
或公托进献,
 
私为赃盗者动万万计。
 
河南、山东、荆襄、剑南有重兵处,
 
皆厚自奉养,
 
王赋所入无几。
 
吏职之名,
 
随人署置。
 
俸给厚薄,
 
由其增损。
 
故科敛之名凡数百,
 
废者不削,
 
重者不去,
 
新旧仍积,
 
不知其涯。
 
百姓受命而供之,
 
沥膏血,
 
鬻亲爱,
 
旬输月送无休息。
 
吏因其苛,
 
蚕食千人。
 
凡富人多丁者,
 
率为官为僧,
 
以色役免。
 
贫人无所入则丁存。
 
故课免于上,
 
而赋增于下。
 
是以天下残瘁,
 
荡为浮人,
 
乡居地著者百不四五,
 
如是者殆三十年。
 
 
炎因奏对,
 
恳言其弊,
 
乃请作两税法,
 
以一其名,
 
曰“凡百役之费,
 
一钱之敛,
 
先度其数而赋于人,
 
量出以制入。
 
户无主客,
 
以见居为簿。
 
人无丁中,
 
以贫富为差。
 
不居处而行商者,
 
在所郡县税三十之一,
 
度所与居者均,
 
使无侥利。
 
居人之税,
 
秋夏两征之,
 
俗有不便者正之。
 
其租庸杂徭悉省,
 
而丁额不废,
 
申报出入如旧式。
 
其田亩之税,
 
率以大历十四年垦田之数为准而均征之。
 
夏税无过六月,
 
秋税无过十一月。
 
逾岁之后,
 
有户增而税减轻,
 
及人散而失均者,
 
进退长吏,
 
而以尚书度支总统焉”德宗善而行之,
 
诏谕中外。
 
而掌赋者沮其非利,
 
言租庸之令四百馀年,
 
旧制不可轻改。
 
上行之不疑,
 
天下便之。
 
人不土断而地著,
 
赋不加敛而增入,
 
版籍不造而得其虚实,
 
贪吏不诫而奸无所取。
 
自是轻重之权,
 
始归于朝廷。
 
 
炎救时之弊,
 
颇有嘉声。
 
莅事数月,
 
属崔祐甫疾病,
 
多不视事,
 
乔琳罢免,
 
炎遂独当国政。
 
祐甫之所制作,
 
炎隳之。
 
初减薄护作元陵功优,
 
人心始不悦。
 
又专意报恩复仇。
 
道州录事参军王沼有微恩于炎,
 
举沼为监察御史。
 
感元载恩,
 
专务行载旧事以报之。
 
初,
 
载得罪,
 
左仆射刘晏讯劾之,
 
元载诛,
 
炎亦坐贬,
 
故深怨晏。
 
晏领东都、河南、江淮、山南东道转运、租庸、青苗、盐铁使,
 
炎作相数月,
 
欲贬晏,
 
先罢其使,
 
天下钱谷皆归金部、仓部。
 
又献议开丰州陵阳渠,
 
发京畿人夫于西城就役,
 
闾里骚扰,
 
事竟无成。
 
 
初,
 
大历末,
 
元载议请城原州,
 
以遏西番入寇之冲要,
 
事未行而载诛。
 
及炎得政,
 
建中二年二月,
 
奏请城原州,
 
先牒泾原节度使段秀实,
 
令为之具。
 
秀实报曰“凡安边却敌之长策,
 
宜缓以计图之,
 
无宜草草兴功也。
 
又春事方作,
 
请待农隙而缉其事”炎怒,
 
征秀实为司农卿。
 
以邠宁别驾李怀光居前督作,
 
以检校司空平章事朱泚、御史大夫平章事崔宁各统兵万人以翼后。
 
三月,
 
诏下泾州为具。
 
泾军怒而言曰“吾曹为国西门之屏,
 
十馀年矣。
 
始治于邠,
 
才置农桑,
 
地著之安。
 
而徙于此,
 
置榛莽之中,
 
手披足践,
 
才立城垒。
 
又投之塞外,
 
吾何罪而置此乎”李怀光监朔方军,
 
法令严峻,
 
频杀大将。
 
泾州裨将刘文喜因人怨怒,
 
拒不受诏,
 
上疏复求段秀实为帅,
 
否则朱泚。
 
于是以朱泚代怀光,
 
文喜又不奉诏。
 
泾有劲兵二万,
 
闭城拒守,
 
令其子入质吐蕃以求援。
 
时方炎旱,
 
人情骚动,
 
群臣皆请赦文喜,
 
上皆不省。
 
德宗减服御以给军人,
 
城中军士当受春服,
 
赐与如故。
 
命朱泚、李怀光等军攻之,
 
乃筑垒环之。
 
泾州别将刘海宾斩文喜首,
 
传之阙下。
 
苟非海宾效顺,
 
必生边患,
 
皆因炎以喜怒易帅,
 
泾帅结怨故也。
 
原州竟不能城。
 
 
炎既构刘晏之罪贬官,
 
司农卿庾淮与晏有隙,
 
乃用准为荆南节度使,
 
讽令诬晏以忠州叛,
 
杀之,
 
妻子徙岭表,
 
朝野为之侧目。
 
李正己上表请杀晏之罪,
 
指斥朝廷。
 
炎惧,
 
乃遣腹心分往诸道:
 
裴冀,
 
东都、河阳、魏博。
 
孙成,
 
泽潞、磁邢、幽州。
 
卢东美,
 
河南、淄青。
 
李舟,
 
山南、湖南。
 
王定,
 
淮西。
 
声言宣慰,
 
而意实说谤。
 
且言“晏之得罪,
 
以昔年附会奸邪,
 
谋立独孤妃为皇后,
 
上自恶之,
 
非他过也”或有密奏“炎遣五使往诸镇者,
 
恐天下以杀刘晏之罪归己,
 
推过于上耳”乃使中人复炎辞于正己,
 
还报信然。
 
自此德宗有意诛炎矣,
 
待事而发。
 
乃擢用卢杞为门下侍郎、平章事,
 
炎转中书侍郎,
 
仍平章事。
 
二人同事秉政,
 
杞无文学,
 
仪貌寝陋,
 
炎恶而忽之,
 
每托疾息于他阁,
 
多不会食,
 
杞亦衔恨之。
 
旧制,
 
中书舍人分押尚书六曹,
 
以平奏报,
 
开元初废其职,
 
杞请复之,
 
炎固以为不可。
 
杞益怒,
 
又密启中书主书过,
 
逐之。
 
炎怒曰“主书,
 
吾局吏也,
 
有过吾自治之,
 
奈何而相侵”
 
 
属梁崇义叛换,
 
德宗欲以淮西节度使李希烈统诸军讨之。
 
炎谏曰“希烈始与李忠臣为子,
 
亲任无双,
 
竟逐忠臣而取其位,
 
背本若此,
 
岂可信也。
 
居常无尺寸功,
 
犹强不奉法,
 
异日平贼后,
 
恃功邀上,
 
陛下何以驭之”初,
 
炎之南来,
 
途经襄、汉,
 
固劝崇义入朝,
 
崇义不能从,
 
已怀反侧。
 
寻又使其党李舟使驰说,
 
崇义固而拒命,
 
遂图叛逆,
 
皆炎迫而成之。
 
至是,
 
德宗欲假希烈兵势以讨崇义,
 
然后别图希烈。
 
炎又固言不可,
 
上不能平,
 
乃曰“朕业许之矣,
 
不能食言”遂以希烈统诸军。
 
 
会德宗尝访宰相群臣中可以大任者,
 
卢杞荐张镒、严郢,
 
而炎举崔昭、赵惠伯。
 
上以炎论议疏阔,
 
遂罢炎相,
 
为左仆射。
 
后数日中谢,
 
对于延英,
 
及出,
 
驰归,
 
不至中书,
 
卢杞自是益怒焉。
 
杞寻引严郢为御史大夫。
 
初,
 
郢为京兆尹,
 
不附炎,
 
炎怒之,
 
讽御史张著弹郢,
 
郢罢兼御史中丞。
 
炎又夙闻源休与郢有隙,
 
乃拔休自流人为京兆尹,
 
令伺郢过。
 
休莅官后,
 
与郢友善,
 
炎大怒。
 
张光晟方谋议杀回纥酋帅,
 
炎乃以休为入回纥使,
 
休几为虏所杀。
 
郢寻坐以度田不实,
 
改为大理卿,
 
时人惜之。
 
至是,
 
杞因群情所欲,
 
又知郢与炎有隙,
 
故引荐之。
 
 
炎子弘业不肖,
 
多犯禁,
 
受赂请托,
 
郢按之,
 
兼得其他过。
 
初,
 
炎将立家庙,
 
先有私第在东都,
 
令河南尹赵惠伯货之,
 
惠伯为炎市为官廨。
 
时惠伯自河中尹、都团练观察等使初受代,
 
郢奏追捕惠伯诘案。
 
御史以炎为宰相,
 
抑吏货市私第,
 
贵估其宅,
 
贱入其币,
 
计以为赃。
 
杞召大理正田晋评罪,
 
晋曰“宰臣于庶官,
 
比之监临,
 
官市贾有羡利,
 
计其利以乞取论罪,
 
当夺官”杞怒,
 
谪晋衡州司马。
 
更召他吏绳之,
 
曰“监主自盗,
 
罪绞”开元中,
 
萧嵩将于曲江南立私庙,
 
寻以玄宗临幸之所,
 
恐置庙非便,
 
乃罢之。
 
至是,
 
炎以其地为庙,
 
有飞语者云“此地有王气,
 
炎故取之,
 
必有异图”语闻,
 
上愈怒。
 
及台司上具狱,
 
诏三司使同覆之。
 
建中二年十月,
 
诏曰“尚书左仆射杨炎,
 
托以文艺,
 
累登清贯。
 
虽谪居荒服,
 
而虚称犹存。
 
朕初临万邦,
 
思弘大化,
 
务擢非次,
 
招纳时髦。
 
拔自郡佐,
 
登于鼎司,
 
独委心膂,
 
信任无疑。
 
而乃不思竭诚,
 
敢为奸蠹,
 
进邪丑正,
 
既伪且坚,
 
党援因依,
 
动涉情故。
 
隳法败度,
 
罔上行私,
 
苟利其身,
 
不顾于国。
 
加以内无训诫,
 
外有交通,
 
纵恣诈欺,
 
以成赃贿。
 
询其事迹,
 
本末乖谬,
 
蔑恩弃德,
 
负我何深。
 
考状议刑,
 
罪在难宥。
 
但以朕于将相,
 
义切始终,
 
顾全大体,
 
特有弘贷,
 
俾从远谪,
 
以肃具僚。
 
可崖州司马同正,
 
仍驰驿发遣”去崖州百里赐死,
 
年五十五。
 
 
炎早有文章,
 
亦励志节,
 
及为中书舍人,
 
附会元载,
 
时议已薄之。
 
后坐载贬官,
 
愤恚益甚,
 
归而得政,
 
睚眦必仇,
 
险害之性附于心,
 
唯其爱憎,
 
不顾公道,
 
以至于败。
 
惠伯亦坐炎贬费州多田尉,
 
寻亦杀之。
 
 

党羽劣迹与结局

黎干者,
 
戎州人。
 
始以善星纬数术进,
 
待诏翰林,
 
累官至谏议大夫。
 
寻迁京兆尹,
 
以严肃为理,
 
人颇便之,
 
而因缘附会,
 
与时上下。
 
大历二年,
 
改刑部侍郎。
 
鱼朝恩伏诛,
 
坐交通出为桂州刺史、本管观察使。
 
至江陵,
 
丁母忧。
 
久之,
 
会京兆尹缺,
 
人颇思干。
 
八年,
 
复拜京兆尹、兼御史大夫。
 
干自以得志,
 
无心为理,
 
贪暴益甚,
 
徇于财色。
 
十三年,
 
除兵部侍郎。
 
性险,
 
挟左道,
 
结中贵,
 
以希主恩,
 
代宗甚惑之。
 
时中官刘忠翼宠任方盛,
 
干结之素厚,
 
尝通其奸谋。
 
及德宗初即位,
 
干犹以诡道求进,
 
密居舆中诣忠翼第。
 
事发,
 
诏曰“兵部侍郎黎干,
 
害若豺狼,
 
特进刘忠翼,
 
掩义隐贼,
 
并除名长流”即行,
 
市里儿童数千人噪聚,
 
怀瓦砾投击之,
 
捕贼尉不能止,
 
遂皆赐死于蓝田驿。
 
 
忠翼,
忠翼, 
宦官也,
是个宦官, 
本名清潭,
原名清潭, 
与董秀皆有宠于代宗。
与董秀都受代宗宠爱。 
天宪在口,
法令在口, 
势回日月,
权势极盛, 
贪饕纳贿,
贪财受贿, 
货产巨万。
钱财巨万。 
大历中,
大历年中, 
德宗居东宫,
德宗还在东宫, 
干及清潭尝有奸谋动摇。
干与清潭曾密谋推翻德宗。 
及是,
如今, 
积前罪以诛之。
加上以前罪行将他处死。 
 
庾准,
 
常州人。
 
父光先,
 
天宝中,
 
文部侍郎。
 
准以门入仕,
 
昵于宰相王缙,
 
缙骤引至职方郎中、知制诰,
 
迁中书舍人。
 
准素寡文学,
 
以柔媚自进,
 
既非儒流,
 
甚为时论所薄。
 
寻改御史中丞,
 
迁尚书左丞。
 
缙得罪,
 
出为汝州刺史。
 
复入为司农卿,
 
与杨炎厚善。
 
炎欲杀刘晏,
 
知准与晏有隙,
 
乃用为荆南节度。
 
准乃上言得晏与朱泚书,
 
且有怨望,
 
又召补州兵以拒命。
 
于是先杀晏,
 
然后下诏赐自尽,
 
海内冤之。
 
炎以杀晏征准为尚书左丞。
 
建中三年六月丁巳卒,
 
时年五十一。
 
赠工部尚书。
 
 
史臣曰:
 
仲尼云:
 
富与贵是人之欲,
 
不以道得之不处。
 
反乎是道者小人。
 
载谄辅国以进身,
 
弄时权而固位,
 
众怒难犯,
 
长恶不悛,
 
家亡而诛及妻儿,
 
身死而殃及祖祢。
 
缙附会奸邪,
 
以至颠覆。
 
炎隳崔祐甫之规,
 
怒段秀实之直,
 
酧恩报怨,
 
以私害公。
 
三子者咸著文章,
 
殊乖德行。
 
“不常其德,
 
或承之羞”,
 
大《易》之义也。
 
富贵不以其道,
 
小人之事哉。
 
观庾准之憸,
 
遭王缙之复,
 
徇杨炎之意,
 
曲致刘晏之冤。
 
积恶而获令终者,
 
其在余殃乎。
 
 
赞曰:
 
载、缙、炎、准,
 
交相附会。
 
《左传》有言,
 
贪人败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