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义背景与谋划
陈胜者，
陈胜，
阳城人也，
是阳城人，
字涉。
字涉。
吴广者，
吴广，
阳夏人也，
是阳夏人，
字叔。
字叔。
陈涉少时，
陈涉年轻的时侯，
尝
与人佣耕，
曾经和别人一起被雇用耕田，
辍
耕之垄上，
一次当他停止耕作走到田埂上休息时，
怅恨
久之，
感慨恼恨了好一会儿，
曰：
说：
“苟
富贵，
“假如谁将来富贵了，
无
相忘。”
大家相互不要忘记了。”
庸
者笑而应曰：
和他一起受雇佣的伙伴们笑着回答说：
“若
为庸耕，
“你是被雇给人家耕田的，
何富贵也？”
哪能富贵呢？”
陈涉太息
曰：
陈涉叹息着说：
“嗟乎
，
“唉！
燕雀
安知鸿之志哉！”
燕子、麻雀这类小鸟怎么能理解大雁、天鹅的远大志向呢！”
二世元年
七月，
秦二世元年（前209）七月，
发闾左
适戍渔阳，
征调居住在里巷左边的贫民去防守渔阳，
九百人屯
大泽乡。
一共有九百人驻扎在大泽乡。
陈胜、吴广皆次当行
，
陈胜、吴广都编入这次征发的行列之中，
为屯长。
当了屯长。
会
天大雨，
恰遇天下大雨，
道不通，
道路不通，
度
已失期。
他们估计已经误了到达渔阳规定的期限。
失期，
过了规定的期限，
法皆斩。
按照法津规定是都该杀头的。
陈胜、吴广皆谋曰：
陈胜、吴广就商量说：
“今亡
亦死，
“如今逃走也是死，
举大计
亦死，
起义干一番大事业也是死，
等死
，
同样都是死，
死国
可乎？”
为国事而死好不好？”
陈胜曰：
陈胜说：
“天下苦秦
久矣。
“天下受秦王朝统治之苦已经很久了。
吾闻二世少子
也，
我听说二世皇帝是始皇帝的小儿子，
不当立
，
不应该他来继位，
当立者乃公子扶苏。
应该继位的是公子扶苏。
扶苏以数谏
故，
扶苏因为屡次规劝皇上的缘故，
上
使外将兵。
皇上派他领兵在外地驻守。
今或闻
无罪，
如今有人听说他并没有什么罪，
二世杀之*
。
却被二世皇帝杀害了。
百姓多闻其贤，
老百姓都听说他很贤德，
未知其死也。
不知道他已经死了。
项燕为楚将，
项燕原是楚国的将军，
数有功，
多次立功，
爱士卒，
爱护士兵，
楚人怜之
。
楚国人都很爱戴他。
或以为死，
有的人以为他已经死了，
或以为亡。
有的人以为他逃亡在外躲藏了起来。
今诚
以吾诈自称公子扶苏、项燕，
现在假使我们冒用公子扶苏和项燕的名义，
为天下唱
，
向天下人民发出起义的号召，
宜
多应者。”
应该会有很多人响应。”
吴广以为然
。
吴广认为很对。
乃行卜
。
于是他他就去占卜吉凶，
卜者知其指意
，
占卜的人知道他们的意图，
曰：
说道：
“足下事皆成，
“你们的事都能成，
有功。
能够建功立业。
然足下卜之鬼乎*
！
”
然而你们向鬼神问过吉凶了吗？”
陈胜、吴广喜，
陈胜、吴广很高兴，
念鬼
，
揣摩占卜人所说向鬼神问吉凶的意思，
曰：
说：
“此教我先威众
耳。”乃丹书帛
曰：
“这是教我们先在众人中树立威望。”
“陈胜王”，
于是就用朱砂在一块白绸子上写了“陈胜王”三个字，
置人所罾
鱼腹中。
塞进别人用网捕来的鱼肚子里。
卒买鱼烹食，
戍卒买鱼回来煮着吃，
得鱼腹中书，
发现了鱼肚中的帛书，
固
以怪之矣。
对这事自然觉得很奇怪了。
又间
令吴广之次所旁丛祠中,夜篝火
，
“陈胜又暗中派吴广到驻地附近一草木丛生的古庙里，在夜里点燃起篝火，
狐鸣
呼曰：
模仿狐狸的声音叫喊道：”
“大楚兴，
大楚兴，
陈胜王。”
陈胜王。
卒皆夜惊恐。
“戍卒们在深更半夜听到这种鸣叫声，都惊恐起来。
旦日
，
第二天早晨，
卒中往往
语,皆指目
陈胜。
戍卒中到处议论纷纷，都指指点点地看着陈胜。
起义爆发与扩张
吴广素爱人，
吴广一向关心别人，
士卒多为用
者。
戍卒中很多人愿为他效劳出力。
将尉醉，
押送队伍的县尉喝醉了酒，
广故数言欲亡，
吴广故意多次扬言要逃跑，
忿恚尉*
，
以激怒县尉，
令辱之，
惹他当众侮辱自己，
以激怒其众。
借以激怒众人。
尉果笞
广。
那县尉果然鞭打吴广，
尉剑挺
，
县尉又拔出佩剑，
广起，夺而杀尉。
吴广奋起夺剑杀死了县尉。
陈胜佐之，
陈胜帮助他，
并杀两尉。
合力杀死了两个县尉。
召令徒属曰：
随即召集属下号召说：”
“公等遇雨，
各位在这里遇上大雨，
皆已失期，
大家都误了期限，
失期当斩。
误期按规定要杀头。
藉
弟令毋斩，
即使不被杀头，
而戍死者固
十六七。
但将来戍边死去的肯定也得十之六七。
且壮士不死即巳*
，
再说大丈夫不死便罢，
死即举大名耳，
要死就要名扬后世，
王侯将相宁
有种乎！”
王侯将相难道都是祖传的吗！
徒属皆曰：
“属下的人听了都异口同声地说：”
“敬
受命。”
我们心甘情愿地听凭差遣。
乃诈称公子扶苏、项燕，
“于是就假冒公子扶苏和楚将项燕的名义举行起义，
从民欲
也。
以顺应民众的愿望。
袒右
，
大家都露出右臂作为标志，
称大楚。
号称大楚。
为坛而盟
，
他们又筑起高台来宣誓，
祭以尉首。
用将尉的头作祭品。
陈胜自立为将军，
陈胜任命自己做将军，
吴广为都尉。
吴广做都尉。
攻大泽乡，
首先进攻大泽乡，
收而攻蕲。
攻克后又攻打蕲（ｑí，奇）县。
蕲下，
蕲县攻克后，
乃令符离人葛婴将兵徇
蕲以东攻铚、酂、苦、柘、谯皆下之。
就派符离人葛婴率兵攻取蕲县以东的地方。一连进攻铚、酂、苦柘（ｚｈè，这）、谯几个地方，都攻克了。
行收兵。
他们一面进军，一面不断补充兵员扩大队伍。
比
至陈，
等行进到了陈县的时候，
车六七百乘
骑千余，
已拥有兵车六七百辆，骑兵一千多，
卒数人。
步卒好几万人。
攻陈，
攻打陈县时，
陈守令
皆不在，
那里的郡守、县令正好都不在，
独守丞战与战谯门中。
只有留守的郡丞领兵与起义军在城门下作战。
弗胜，守丞死，
结果郡丞兵败身死，
乃入据陈。
于是起义军就进入城中占领了陈县。
数日，
过了几天，
号令如三老
、豪杰与皆来会计事。三老、豪杰皆曰：
陈胜下令召集掌管教化的三老和地方豪杰都来开会议事。与会的人都说：”
“将军身被坚执锐*
，
将军您身披铠甲，手执锐利的武器，
伐无道
，
讨伐无道昏君，
诛暴秦，
诛灭暴虐的秦王朝，
复立楚国之社稷
，
重新建立了楚国的政权，
功宜为王。”
论功劳应该称王。
陈涉乃立为王，
“陈涉于是就自立为王，
号为张楚
。
国号为张楚。
当此时，
在这个时候，
诸郡县苦秦吏者，
各个郡县受不了秦朝官吏暴政之苦的人，
皆刑
其长吏，
都逮捕宣判他们官吏的罪状，
杀之以应陈涉。
把他们杀死来响应陈涉。
乃以吴叔
为假王，
于是就以吴广为代理王，
监
诸将以西击荥阳。
督率各将领向西进攻荥阳。
令陈人武臣、张耳、陈馀徇赵地，
命令陈县人武臣、张耳、陈馀去攻占原来赵国的辖地，
令汝阴人邓宗徇九江郡。
命令汝阴人邓宗攻占九江郡。
当此时，
这时候，
楚兵
数千人为聚者，
楚地几千人聚集在一起起义的，
不可胜数
。
多得不计其数。
葛婴至东城，
葛婴到达东城，
立襄强为楚王。
立襄强为楚王。
婴后闻陈王
已立，
葛婴后来听说陈胜已自立为王，
因杀襄强，
接着就杀了襄强，
还报
。
回来向陈胜报告。
至陈，
一到陈县，
陈王诛杀葛婴。
陈胜就杀了葛婴。
陈王令魏人周市北魏地。
陈胜命令魏人周市北上攻取原属魏国的地方。
吴广围荥阳。
吴广包围了荥阳。
李由为三川守，
李由任三川郡守，
守荥阳，
防守荥阳，
吴叔弗能下。
吴广久攻不下。
陈王征
国之豪杰与计，
陈胜召集国内的豪杰商量对策，
以上蔡人房君
蔡赐为上柱国。
任命上蔡人房君蔡赐做上柱国。
内部分裂与军事失利
周文，
周文，
陈之贤人也，
是陈县有名的贤人，
尝为项燕军视日
，
曾经是项燕军中的占卜望日官，
事
春申君，
也在楚相春申黄歇手下做过事，
自言习兵
，
他自称熟习用兵，
陈王与之将军印，
陈王就授给他将军印，
西击秦。
带兵西去攻秦。
行收兵至关
，
他一路上边走边召集兵马，到达函谷关的时候，
车千乘，
有战车千辆，
卒数十万，
士兵几十万人，
至戏，
到了戏亭时，
军
焉。
就驻扎了下来。
秦令少府章邯郦山徒、人奴产子生*
，
秦王朝派少府章邯赦免了因犯罪而在骊山服役的人、以及家奴所生的儿子，
悉
发以击楚大军，
全部调集来攻打张楚的大军，
尽败之。
把楚军全给打败了，
周文败，
周文失败之后，
走
出关，
逃出了函谷关，
止次
曹阳二三月。
在曹阳驻留了两三个月。
章邯追败之，
章邯又追来把他打败了，
复走次渑池十余日。
再逃到渑池驻留了十几天。
章邯击，
章邯又来追击，
大破之。
把他打得惨败。
周文自刭，
周文自杀，
军遂不战。
他的军队也就不能作战了。
武臣到邯郸，
武臣到达邯郸，
自立为赵王，
就自立为赵王，
陈馀为大将军，
陈馀做大将军，
张耳、召骚为左右丞相。
张耳、召骚任左、右丞相。
陈王怒，
陈王知道后非常生气，
捕系
武臣等家室，
就把武臣等人的家属逮捕囚禁了起来，
欲诛之。
打算杀死他们。
柱国
曰：
上柱国蔡赐说：
“秦未亡而诛赵王将相家属，
“秦王朝还没有灭亡就杀了赵王将相的家属，
此生一秦也*
。
这等于是又生出一个与我们为敌的秦国来。
不如因而
立之。”
不如就此封立他好些。”
陈王乃遣使者贺赵，
陈王于是就派遣使者前往赵国去祝贺，
而徙
系武臣等家属宫中，
同时把武臣等人的家属迁移到宫中软禁起来，
而封耳子张敖为成都君，
又封张耳的儿子张敖做成都君，
趣
赵兵亟入关。
催促赵国的军队速进军函谷关。
赵王将相相与谋曰：
赵王武臣的将相们商议说：
“王王
赵，
“大王您在赵国称王，
非楚意也。
并不是楚国的本意。
楚已诛秦，
等到楚灭秦以后，
必加兵于赵。
一定会来攻打赵国。
计莫如毋西兵*
，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不派兵向西进军，
使使
北徇燕地以自广也。
而派人向北攻取原来燕国的辖地以扩大我们自己的土地。
赵南据大河
，
赵国南面据黄河天险，
北有燕、代，
北面又有燕、代的广大土地，
楚虽胜秦，
楚国即使战胜了秦国，
不敢制赵。
也不敢来压制赵国。
若楚不胜秦，
如果楚国不能战胜秦国，
必重赵。
必定就会借重赵国。
赵乘
秦之弊，
到时候赵国趁着秦国的疲敝，
可以得志于天下。”
就可以得志于天下了。”
赵王以为然，
赵王认为说得有道理，
因不西兵，
因而不向西出兵，
而遣故
上谷卒史韩广将兵北徇燕地。
而派了原上谷郡卒史韩广领兵北上去攻取燕地。
燕故贵人
豪杰谓韩广曰：
燕国原来的贵族豪杰劝告韩广说：
“楚已立王，
“楚国已经立了王，
赵又已立王。
赵国也已立了王。
燕虽小，
燕国地方虽然小，
亦万乘之国
也，
过去也是个拥有万辆兵车的国家，
愿将军立为燕王。”
希望将军您自立做燕王。”
韩广曰：
韩广回答说：
“广母在赵，
“我的母亲还留在赵国，
不可。”
使不得。”
燕人曰：
燕人说：
“赵方
西忧秦，
“赵国现在正西面担忧秦，
南忧楚，
南面担忧楚，
其力不能禁我。
他的力量不能来限制我们。
且以楚之强，
况且以楚国的强大，
不敢害赵王将相之家，
都不敢杀害赵王将相的家属，
赵独安敢害将军之家！”
赵国又怎敢杀害将军您的家属呢？
韩广以为然，
“韩广认为他们说的有道理，
乃自立为燕王。
于是就自立做了燕王。
居数月
，
过了几个月，
赵奉
燕王母及家属归之燕。
赵国派人护送燕王的母亲及其家属来到了燕国。
当此之时，
在这个时候，
诸将之徇地者，
到各地去攻城占地的将领，
不可胜数。
数不胜数。
周市北徇地至狄，
周市北上攻城掠地到达了狄县，
狄人田儋杀狄令，
狄县人田儋（ｄāｎ，丹）杀死了狄县县令，
自立为齐王，
自立为齐王，
以齐
反击周市。
凭借齐地的力量来反击周市。
市军散，
周市的军队溃散了，
还至魏地，
退回到了魏地，
欲立魏后故宁陵君咎为魏王。
打算立魏王的后代宁陵君咎做魏王。
时咎在陈王所，
其时咎在陈王那里，
不得之
魏。
不能回到魏地去。
魏地已定，
魏地平定以后，
欲相与立周市为魏王，
大家想共同拥立周市做魏王，
周市不肯。
周市不肯接受。
使者五反
，
使者先后五次往返于陈王与周市之间，
陈王乃立宁陵君咎为魏王，
陈王乃答应立宁陵君咎做魏王，
遣之国。
遣送他回到魏国去。
周市卒
为相。
周市最后做了魏国的相。
将军田臧等相与谋曰：
将军田臧等人一起谋划说：”
“周章
军已破矣，
周文的军队已经溃散，
秦兵旦暮至
，
秦国的军队早晚就要到来，
我围荥阳城弗能下，
我们包围荥阳城久攻不下，
秦军至，
如果秦国的军队到来，
必大败。
一定会被打得大败。
不如少遗
兵，
不如留下少量的部队，
足以守（荧）〔荥〕阳，
足以守住荥阳就可以了，
悉精兵迎秦军。
把其余精锐的军队全部拿来迎击秦军。
今假王骄，
现在代理王吴广骄横，
不知兵权
，
又不懂用兵权谋，
不可与计，
这样的人无法和他商量议事，
非诛之，
不杀了他，
事恐败。”
我们的计划恐怕会被搞坏。
因相与矫王令
以诛吴叔，
“于是他们就假冒陈王的命令杀掉了吴广，
献其首于陈王。
把吴广的头献给了陈王。
陈王使使赐田臧楚令尹印，
陈王就派使者赐给田臧楚令尹的大印，
使为上将。
任命他做上将军。
田臧乃使诸将李归等守荥阳城，
田臧就派部将李归等人驻守荥阳城，
自以精兵西迎秦军于敖仓
。
自己带了精锐的部队西进到敖仓迎战秦军。
与战，
双方交战时，
田臧死，
田臧战死，
军破。
军队溃散。
章邯进兵击李归等荥阳下，
章邯领兵趁机到荥阳城下来攻打李归这些人，
破之，
打败了他们，
李归等死。
李归等人战死。
政权崩溃与后续
阳城人邓说将兵居郯
，
阳城人邓说（ｙｕè，月）领兵驻扎在郯城（按：当是郏城。见原文注释），
章邯别将
击破之，
被章邯部将所带的一支部队击败，
邓说军散走陈。
邓说率军溃逃到陈县。
铚人伍徐将兵居许，
铚人伍徐率兵驻扎在许县，
章邯击破之，
也被章邯的军队击溃了他。
伍徐军皆散走陈。
伍徐的军队都溃散逃到了陈县。
陈王诛邓说。
陈王杀了邓说。
陈王初立时，
陈胜刚刚自为王时，
陵人秦嘉、铚人董緤（ｘｉè，谢）、符离人朱鸡石、取虑人郑布、徐人丁疾等皆特起
，
陵县人秦嘉、铚县人董緤、符离人朱鸡石、取虑（ｑｉū，ｌǔ，秋闾）人郑布、徐县人丁疾等都单独起兵反秦，
将兵围东海守庆
于郯。
他们领兵把东海郡守名叫庆的围困在郯城。
陈王闻，
陈王听说后，
乃使武平君畔
为将军，
就派武平君畔做将军，
监郯下军。
督率郯城下的各路军队。
秦嘉不受命
，
秦嘉拒不接受这个命令，
嘉自立为大司马，
自立为大司马，
恶
属武平君。
讨厌隶属于武平君畔。
告军吏
曰：
便告诉他的军吏说：
“武平君年少，
“武平君年轻，
不知兵事
，
不懂得军事，
勿听！”
不要听他的！”
因矫以王命杀武平君畔。
接着就假托陈王的命令杀死了武平畔。
章邯已破伍徐，
章邯打败伍徐以后，
击陈，
接着进攻陈县，
柱国房君死。
陈王的上柱国房君蔡赐战死了。
章邯又进兵击陈西张贺军。
章邯又领兵进攻驻守在陈县西面的张贺部队。
陈王出监战，
陈王亲自出来督战，
军破，
结果楚军还是战败，
张贺死。
张贺阵亡。
腊月，
十二月，
陈王之汝阴，
陈王退到了汝阴，
还至下城父，
在回到下城父时，
其御
庄贾杀以降秦。
他的车夫庄贾杀了他投降秦军。
陈胜葬砀，
陈胜死后安葬在砀（ｄàｎｇ，荡）县，
谥
曰隐王。
谥号叫隐王。
陈王故涓人将军吕臣为仓头军
，
陈王从前的侍臣吕臣将军组织了一支青巾裹头的“苍头军”，
起新阳，
从新阳起兵攻打陈县，
攻陈下之，
攻克后，
杀庄贾，
杀死了庄贾，
复以陈为楚*
。
又以陈县为楚都。
初，
当初，
陈王至陈，
陈王刚到陈县的时候，
令铚人宋留将兵定南阳，
曾命令铚县人宋留领兵去平定南阳，
入武关。
再进兵武关。
留已徇南阳，
宋留攻占了南阳之后，
闻陈王死，
传来了陈王被杀的消息，
南阳复为秦。
于是南阳又被秦军夺了回去。
宋留不能入武关，
宋留不能进入武关，
乃东至新蔡，
就往东到了新蔡，
遇秦军，
不料又遇上了秦军，
宋留以军降秦。
宋留带着部队投降了秦军。
秦传留至减阳，
秦军押解宋留到了咸阳，
车裂
留以徇。
将他五马分尸示众。
秦嘉等闻陈王军破出走，
秦嘉等人听说陈王的军队已经兵败逃走了，
乃立景驹为楚王，
就立景驹做了楚王，
引兵之方与，
率兵到了方与，
欲击秦军定陶下
。
准备在定陶附近袭击秦军。
使公孙庆使齐王
，
于是派公孙庆出使齐国去会见齐王田儋，
欲与并力
俱进。
想联合他一同进兵。
齐王曰：
齐王说：
“闻陈王战败，
“听说陈王战败了，
不知其死生，
至今生死不明，
楚安得
不请而立王！”
楚国怎么能不来向我请示就自立为王呢？”
公孙庆曰：
公孙庆说：
“齐不请楚而立王，
“齐国不请示楚国而立王，
楚何故请齐而立王！
楚国为什么要向齐国请示才能立王呢？
且楚首事
，
何况楚是首先起义反秦的，
当令
于天下。”
理当号令天下。”
田儋诛杀公孙庆。
田儋杀死了公孙庆。
秦左右校
复攻陈，
秦的左右校尉率领部队再次进攻陈县，
下之。
并占领了它。
吕将军走，
将军吕臣失败逃跑后，
收兵复聚。
重新集结兵马。
鄱盗
当阳君黥布之兵相收，
并与当年在鄱（ｐó，婆）阳为盗后被封为当阳君的黥（ｑíｎｇ，情）布所率领的军队联合起来，
复击秦左右校，
又攻击秦左右校尉的军队，
破之青波，
在青波把他们打败了，
复以陈为楚。
再度以陈县为楚都。
会项梁立怀王孙心
为楚王。
这时正好项梁立楚怀王的孙子名叫心的做了楚王。
陈胜王
凡六月。
陈胜称王总共六个月的时间。
已为王，
当了王之后，
王陈
。
以陈县为国都。
其故人
尝与庸耕者闻之，
从前一位曾经与他一起雇佣给人家耕田的伙计听说他做了王，
之陈
，
来到了陈县，
扣
宫门曰：
敲着宫门说：
“吾欲见涉。”
“我要见陈涉。”
宫门令
欲缚之。
守宫门的长官要把他捆绑起来。
自辩数
，
经他反复解说，
乃
置，
才放开他，
不肯为通
。
但仍然不肯为他通报。
陈王出，
等陈王出门时，
遮道
而呼涉。
他拦路呼喊陈涉的名子。
陈王闻之，
陈王听到了，
乃召见，
才召见了他，
载与俱归*
。
与他同乘一辆车子回宫。
入宫，
走进宫殿，
见殿屋帷帐，
看见殿堂房屋、帷幕帐帘之后，
客曰：
客人说：
“夥颐
！
“夥颐！
涉之为王沈沈
者！”
陈涉大王的宫殿高大深邃啊！”
楚人谓多为夥，
楚地人把“多”叫做“夥”，
故天下传之，夥涉为王
，
所以天下流传“夥涉为王”的俗语，
由陈涉始。
就是从陈涉开始的。
客出入愈益发舒
，
这客人在宫中出出进进越来越随便放肆，
言陈王故情
。
常常跟人讲陈涉从前的一些旧事。
或说陈王曰：
有人就对陈王说：
“客愚无知，
“您的客人愚昧无知，
颛
妄言，
专门胡说八道，
轻威
。”
有损于您的威严。”
陈王斩之。
陈王就把来客杀死了。从此之后，
诸陈王故人皆自引去
，
陈王的故旧知交都纷纷自动离去，
由是无亲陈王者。
没有再亲近陈王的人了。
陈王以朱房为中正，
陈王任命朱房做中正，
胡武为司
过，
胡武做司过，
主司群臣。
专门督察群臣的过失。
诸将徇地，至
，
将领们攻占了地方回到陈县来，
令之不是者
，
命令稍不服从，
系
而罪之，
就抓起来治罪，
以苛察
为忠。
以苛刻地寻求群臣的过失作为对陈王的忠心。
其所不善者
，
凡是他俩不喜欢的人，一旦有错，
弗下吏
，
不交给负责司法的官吏去审理，
辄自治之。
就擅自予以惩治。
陈王信用之。
陈王却很信任他们。
诸将以其故不亲附，
将领们因为这些缘故就不再亲近依附他了。
此其所以败也。
这就是陈王所以失败的原因。
历史评价与秦亡分析
陈胜虽已死，
陈胜虽然已经死了，
其所置遣
侯王将相竟亡秦，
他所封立派遣的侯王将相终于灭掉了秦王朝，
由涉首事也。
这是由于陈涉首先起义反秦的结果。
高祖时为陈涉置守冢三十家砀，
汉高祖时，在砀县安置了三十户人家为陈涉看守坟墓，
至今血食
。
到现在仍按时杀牲祭祀他。
褚先生曰：
褚先生说：
“地形险阻，
地形险阻，
所以为固
也；
是便于用来固守的；
兵革刑法
，
武器装备和法制规章，
所以为治也。
是便于统治国家的。
犹未足恃也。
但这些还不是最可靠的。
夫先王以仁义为本
，
先王以仁义道德作为治国的根本，
而以固塞文法
为枝叶，
而把巩固边塞、制定法律条文看成枝叶，
岂不然哉！
难道不是这样吗？
吾闻贾生
之称曰：
我听贾谊说道：
“秦孝公据殽
函之固，
秦孝公占据崤山和函谷的险固地势，
拥
雍州之地，
拥有整个雍州地区，
君臣固守，
君臣牢固把守，
以窥
周室。
随时窥视着周王朝的政权，
有席卷
天下，
大有席卷天下，
包举
宇内，
包举宇内，
囊括
四海之意，
囊括四海的劲头儿，
并吞八荒
之心。
并吞八方极远之地的心气儿。
当是时也，
就在这个时候，
商君
佐之，
商鞅辅佐秦孝公，
内立法度，
对内建立法令制度，
务
耕织，
致力于耕种纺织，
修守战之备；
整治攻守的武器，
外连衡
而斗诸侯。
对外用连横的策略使诸侯们互相争斗。
于是秦人拱手
而取西河之外。
于是秦国像两手相合那样容易毫不费力地取得了黄河以西的大片土地。
“孝公既没
，
“秦孝公死后，
惠文王、武王、昭王蒙故业
，
秦惠文王、武王、昭襄王承接了秦孝公的治国事业，
因遗策
，
遵循着先人留下来的策略，
南取汉中，
向南面夺取了汉中，
西举
巴蜀，
向西南夺取了巴蜀，
东割膏腴之地
，
向东面割得了肥沃的土地，
收
要害之郡。
向北面夺得了冲要险阻的郡邑。
诸侯恐惧，
诸侯们因此而恐惧惊慌，
会盟而谋弱秦
。
相会结盟商量对策来削弱秦国。
不爱
珍器重宝肥饶之地，
他们不吝惜珍贵的财宝和富饶的土地，
以致
天下之士。
用来招纳天下的人才。
合从
缔交，
采取合纵策略缔结盟约，
相与为一
。
互相支援，为一体。
当此之时，
在这个时候，
齐有孟尝，
齐国有孟尝君，
赵有平原，
赵国有平原君，
楚有春申，
楚国有春申君，
魏有信陵：
魏国有信陵君：
此四君者，
这四位公子，
皆明知
而忠信，
都英明智慧而忠诚信义，
宽厚而爱人，
宽宏厚道而爱惜人才，
尊贤而重士。
尊重贤者而器重士人。
约从连衡*
，
他们互相约定实行合纵联合抗秦，破坏秦国的连横策略，
兼
韩、魏、燕、赵、宋、卫、中山之众。
联合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等国的有关人士。
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
于是六国的人才，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这些人替他们策划；
齐明、周最、陈轸、邵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
，
有齐明、周最、陈轸、邵滑、楼缓、翟景、苏厉、乐（ｙｕè，月）毅这些人沟通他们的意见；
吴起，
有吴起、孙膑、带他、兒（ｎí，
孙膑、带他、兒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伦制其兵
。
泥）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这些人统率他们的军队。
尝以什倍
之地，
诸侯们曾经用相当于秦国十倍的土地，
百万之师，
百万的大军，
仰关
而攻秦。
攻打函谷关而进击秦国。
秦人开关而延
敌，
秦国开关迎敌，
九国
之师遁逃而不敢进。
九国的军队反逃跑而不敢前进。
秦无亡矢遗镞
之费，
秦国没有耗费一个箭头，
而天下固已困矣。
而天下的诸侯却已经疲惫不堪了。
于是从散约败，
于是合纵解散，盟约破坏，
争割地而赂秦。
各自争相割地贿赂秦国。
秦有余力而制其弊
，
秦国有充余的力量来利用诸侯的弱点，
追亡逐北
，
追赶逃亡败走的敌人，
伏尸百万，
杀得他们横尸百，
流血漂橹
，
流的血把大盾牌都漂浮起来；
因利乘便，
秦国趁着有利的形势，
宰割天下，
方便的时机，
分裂山河，
分割土地山河，
强国请服，
因而强国请求臣服，
弱国入朝。
弱国前来朝拜称臣了。
“施
及孝文王、庄襄王，
“延续到秦孝文王、庄襄王的时候，
享国
之日浅，
他们在位的时间短暂，
国家无事。
国家没有什么事。
“及至始皇，
“到了秦始皇，
奋
六世之余烈，
发扬六代传下来的功业，
振长策而御宇内*
，
像驾车似的挥动长鞭来驾御各诸侯国，
吞二周
而亡诸侯，
吞并了东周和西周两个小国，灭亡了六国诸侯，
履
至尊而制六合，
登上了皇帝的宝座而控制天下，
执敲朴
以鞭笞天下，
手持刑杖来鞭笞天下的人民，
威振四海。
声威震慑四海。
南取百越
之地，
向南方夺取了百越的土地，
以为
桂林，
把它设为桂林郡和象郡；百越的君长们，
象郡，
低着头，
百越之君俛首
系颈，
用绳子拴住自己的脖子来投降，
委命下吏
。
把自己的性命交给秦王朝的下级官吏掌握。
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
，
于是派蒙恬到北方去修筑万里长城，作为边疆上的屏障来防守，
却
匈奴七百余里，
把匈奴向北驱赶了七百多里；
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
，
匈奴人不敢到南边来牧马，
士亦不敢贯弓
而抱怨。
兵士也不敢搭起弓箭来报仇。
于是废先王之道，
于是废除了先王的治国之道，
燔百家之言
，
焚烧了诸子百家的著作，
以愚黔首
。
以图使老百姓愚昧无知；
堕
名城，
他还毁坏各地的名城，
杀豪俊，
杀戳豪杰，
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
收集天下的武器集中到咸阳，
销
锋鍉，
熔化刀剑和箭头，
铸以为金人
十二，
铸成十二个金属人像，
以弱天下之民。
来削弱天下人民的反抗力量。
然后践
华为城，
然后依凭华山当作城墙，
因
河为池，
凭借黄河作为护城河，
据亿丈之城
，
依据亿丈高的华山，
临不测之谿
以为固。
临守着深险莫测的黄河，作为守卫的险要之地。
良将劲弩
，
良将拿着强弓，
守要害之处，
防守冲要的地方，
信臣
精卒，
可靠的大臣带领精干的士兵，
陈利兵
而谁何。
摆列着锋利的武器，严厉盘查过往的行人是谁。
天下已定，
天下已经平定，
始皇之心，
秦始皇的心中，
自以为关中之固，
自以为关中的坚固，
金城
千里，
是千里金城，
子孙帝王万世之业
也。
可以作为子子孙孙万世当皇帝的基业了。
“始皇既没，
“秦始皇死了以后，
余威振于殊俗
。
他的余威还震慑着远方。
然而陈涉瓮牖绳枢
之子，
然而陈涉是一个用破瓮作窗户，用草绳拴门轴的穷苦人家的子弟，是耕田的人，
甿隶之人*
，
是供人役使的人，
而迁徙之徒也。
是被征发戍守边境的人。
材能
不及中人，
他的才能比不上一般平常的人，
非有仲尼、墨翟之贤，
既没有孔子、墨子那样的贤明，
陶朱、猗顿之富也。
也没有陶朱、猗（ｙī，依）顿那样的富有，
蹑足行伍之间，
置身在戍卒的行列之中，
俛仰阡陌
之中，
兴起在乡野之间，
率罢
散之卒，
带领着疲乏散乱的戍卒，
将数百之众，
统率着几百个人，
转而攻秦。
转身攻打秦国，
斩木为兵，
砍下木棍做武器，
揭
竿为旗，
高举竹竿为旗帜，
天下云会响应
，
天下的人就像风云那样迅速汇集起来，像回响那样应声而起，
赢粮
而景从，
挑着粮食，如影随形地跟着他。
山东
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崤山函谷关以东的英雄豪杰一齐起来，就把秦王朝推翻了。
“且
天下非小弱也；
“再说，那秦王朝的天下并没有缩小削弱；
雍州之地，
雍州的土地，
殽函之固自若
也。
崤山函谷关的险要坚固，还像从前一样。
陈涉之位，
陈涉的地位，
非尊于
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
并不比齐、楚、燕、赵、韩、宋、卫、中山的国君尊贵；
耰棘矜，
锄耙戟柄，
非铦
于句戟长铩也；
并不比钩戟长矛锋利；
适戍之众*
，
被征发戍守边地的民众，
非俦
于九国之师也；
并不比九国的军队强大；
深谋远虑，
深谋远虑，
行军用兵之道
，
行军与指挥作战的本领，
非及乡
时之士也。
也比不上先前六国的那些才智之士。
然而成败异变
，
但是成功失败完全不同，；
功业相反也。
功业完全相反，这是什么原因呢？
尝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长*
，
假使拿崤山、函谷关以东各国诸侯来跟陈涉量量长短，比比大小，
比权量力，
比较一下他们的权威，衡量衡量他们的实力，
则不可同年而语
矣。
那简直不能够同年而语，相提并论。
然而秦以区区
之地，
然而秦国当初凭借很小的地方，
致万乘之权，
发展为有万辆兵车的强国，
抑
八州而朝同列，
进而控制了其它八州，使来与它地位相同的诸侯国都来向秦国朝拜称臣，
百有余年
矣。
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
然后以六合为家，
然后把天地四方当作家，
殽函为宫。
把崤山、函谷关当作宫墙。
一夫
作难而七庙堕，
可是陈涉一个人首倡起义，秦王朝的七代宗庙就被毁坏，
身死人手
，
连秦王子婴也死在别人手中，
为天下笑者，
被天下的人所讥笑，
何也？
这是什么原因呢？
仁义不施
，
这是因为不施行仁政，
而攻守势之异也*
。
”
而攻取天下和后来防守天下的形势是不同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