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生投效刘邦
郦生食其者*
，
陈留高阳人也。
郦食其是陈留高阳人。
好读书，
他非常喜欢读书，
家贫落魄
，
但家境贫寒，穷困潦倒，
无以为衣食业，
连能供得起自己穿衣吃饭的产业都没有，
为里监门吏。
只得当了一名看管里门的下贱小吏。但是尽管如能，
然县中贤豪不敢役
，
县中的贤士和豪强却不敢随便役使他，
县中皆谓之狂生
。
县里的人们都称他为“狂生”。
及陈胜、项梁等起，
等到陈胜、项梁等人反秦起义的时候，
诸将徇地
过高阳者数十人，
各路将领攻城略地经过高阳的有数十人，
郦生闻其将皆握齱
好苛礼自用，
但郦食其听说这些人都是一些斤斤计较、喜欢烦琐细小的礼节，
不能听大度之言，
刚愎自用、不能听大度之言的小人，
郦生乃深自藏匿。
因此他就深居简出，隐藏起来，不去逢迎这些人。
后闻沛公将兵略地陈留郊，
后来，他听说沛公带兵攻城略地来到陈留郊外，
沛公麾下
骑士适郦生里中子也，
沛公部下的一个骑士恰恰是郦食其邻里故人的儿子，
沛公时时问邑
中贤士豪俊。
沛公时常向他打听他家乡的贤士俊杰。一天，
骑士归，
骑士回家，
郦生见谓之曰：
郦食其看到他，对他说道：
“吾闻沛公慢而易人
，
“我听说沛公傲慢而看不起人，
多大略，
但他有许多远大的谋略，
此真吾所愿从游，
这才是我真正想要追随的人，
莫为我先
。
只是苦于没人替我介绍。
若
见沛公€，
你见到沛公，可以这样对他说，
谓曰‘臣里中有郦生，
‘我的家乡有位郦先生，
年六十余，
年纪已有六十多岁，
长八尺，
身高八尺，
人皆谓之狂生，
人们都称他是狂生，
生自谓我非狂生。
但是他自己说并非狂生。
’”骑士曰：
’”骑士回答说：
“沛公不好儒，
“沛公并不喜欢儒生，
诸客冠儒冠来者，
许多人头戴儒生的帽子来见他，
沛公辄解其冠，
他就立刻把他们的帽子摘下来，
溲溺
其中。
在里边撒尿。
与人言，
在和人谈话的时候，
常大骂。
动不动就破口大骂。
未可以儒生说也。”
所以您最好不要以儒生的身份去向他游说。”
郦生曰：
郦食其说：
“弟
言之。”
“你只管像我教你的这样说。”
骑士从容言如郦生所诫
者。
骑士回去之后，就按郦生嘱咐的话从容地告诉了沛公。
沛公至高阳传舍
，
后来沛公来到高阳，在旅舍住下，
使人召郦生。
派人去召郦食其前来拜见。
郦生至，
郦生来到旅舍，
入谒
，
先递进自己的名片，
沛公方倨
床使两女子洗足，
沛公正坐在床边伸着两腿让两个女人洗脚，
而见郦生。
就叫郦生来见。
郦生入，
郦生进去，
则长揖不拜
，
只是作个长揖而没有倾身下拜，
曰：
并且说：
“足下
欲助秦攻诸侯乎？
“您是想帮助秦国攻打诸侯呢，
且欲率诸侯破秦也？”
还是想率领诸侯灭掉秦国？”
沛公骂曰：
沛公骂道：
“竖儒
！
“你个奴才相儒生！
夫天下同苦秦
久矣，
天下的人同受秦朝的苦已经很久了，
故诸侯相率而攻秦，
所以诸侯们才陆续起兵反抗暴秦，
何谓助秦攻诸侯乎？”
你怎么说帮助秦国攻打诸侯呢？”
郦生曰：
郦生说：
“必聚徒合义兵诛无道秦，
“如果您下决心聚合民众，召集义兵来推翻暴虐无道的秦王朝，
不宜倨见长者。”
那就不应该用这种倨慢不礼的态度来接见长者。”
于是沛公辍
洗，
于是沛公立刻停止了洗脚，
起摄衣
，
穿整齐衣裳，
延
郦生上坐，
把郦生请到了上宾的座位，
谢之。
并且向他道歉。
郦生因言六国
从横时€。
郦生谈了六国合纵连横所用的谋略，
沛公喜，
沛公喜出望外，命人端上饭来，
赐郦生食，
让郦生进餐，
问曰：
然后问道：
“计将安出？”
“那您看今天我们的计策该怎么制定呢？”
郦生曰：
郦生说道：
“足下起纠合之众，
“您把乌合之众，
收散乱之兵，
散乱之兵收集起来，
不满万人，
总共也不满一万人，
欲以径入强秦，
如果以此来直接和强秦对抗的话，
此所谓探虎口者也。
那就是人们所常说的探虎口啊。
夫陈留，天下之冲
，
陈留是天下的交通要道，
四通五达之郊也，
四通八达的地方，
今其城又多积粟。
现在城里又有很多存粮。
臣善其令，
我和陈留的县令很是要好，
请得使之，
请您派我到他那里去一趟，
令下足下
。
让他向您来投降。
即不听，
他若是不听从的话，
足下举兵攻之，
您再发兵攻城，
臣为内应。”
我在城内又可以作为内应。”
于是遣郦生行，
于是沛公就派遣郦生前往，
沛公引兵随之，
自己带兵紧随其后，
遂下陈留。
这样就攻取了陈留，
号郦食其为广野君。
赐给郦食其广野君的称号。
郦生言其弟郦商，
郦生又荐举他的弟弟郦商，
使将数千人从沛公西南略地。
让他带领几千人跟随沛公到西南攻城略地。
郦生常为说客，
而郦生自己常常担任说客，
驰使诸侯。
以使臣的身份奔走于诸侯之间。
郦生献策与遇害
汉三年
秋，
在汉王三年（前204）的秋天，
项羽击汉，
项羽攻打汉王，
拔荥阳，
攻克了荥阳城，
汉兵遁保巩、洛。
汉兵逃走去保卫巩、洛。不久，
楚人闻淮阴侯
破赵，
楚国人听说淮阴侯韩信已经攻破赵国，
彭越数反梁地，
彭越又多次在梁地造反，
则分兵救之。
就分出一部人马前去营救。
淮阴方东击齐，
淮阴侯韩信正在东方攻打齐国，
汉王数困荥阳、成皋，
汉王又多次在荥阳、成皋被项羽围困，
计欲捐
成皋以东，
因此想放弃成皋以东的地盘；
屯巩、洛以拒楚。
屯兵巩、洛以与楚军对抗。
郦生因曰：
郦生便就此进言道：
“臣闻知天之天
者，
“我听说能知道天之所以为天的人，
王事可成；
可以成就统一大业；
不知天之天者，
而不知道天之所以为天的人，
王事不可成。
统一大业不可成。
王者以民人为天，
作为成就统一大业的王者，他以平民百姓为天，
而民人以食为天。
而平民百姓又以粮食为天。
夫敖仓
，
敖仓这个地方，
天下转输久矣，
天下往此地输送粮食已经有好长时间了。
臣闻其下乃有藏粟甚多。
我听说现在此处贮藏的粮食非常多。
楚人拔荥阳，
楚国人攻克了荥阳，
不坚守敖仓，
却不坚守敖仓，
乃引而东，
而是带兵向东而去，
令適卒
分守成皋，
只是让一些罪犯来分守成皋，
此乃天所以资汉也。
这是上天要把这些粮食资助给汉军。
方今楚易取而汉反却，
当前楚军很容易击败，而我们却反要退守，
自夺其便，
把要到手的利益反扔了出去，
臣窃以为过矣。
我私下里认为这样做是错了。
且两雄不俱立，
更何况两个强有力的对手不能同时并立，
楚汉久相持不决，
楚汉两国的战争经久相持不下，
百姓骚动，
百姓骚动不安，
海内摇荡，
全国混乱动荡，
农夫释耒
，
农夫放下农具停耕，
工女
下机，
织女走下织机辍织，徘徊观望，
天下之心未有所定也。
天下百姓究竟心向哪一方还没有决定下来。
愿足下急复进兵，
所以请您赶快再次进军，
收取荥阳，
收复荥阳，
据敖仓之粟，
占有敖仓的粮食，
塞成皋之险，
阻塞成皋的险要，
杜大行之道
，
堵住太行交通要道，
距蜚狐之口
€，
扼制住蜚狐关口，
守白马之津
，
把守住白马津渡，
以示诸侯效实形制之势，
让诸侯们看看今天的实际形势，
则天下知所归矣。
那么天下的人民也就知道该归顺哪一方了。
方今燕、赵已定，
如今燕国、赵国都已经平定，
唯齐未下。
只有齐国还没有攻打下来，
今田广据千里之齐，
而田广占据着幅员千里的齐国，
田间将二十万之众，
田间带领着二十万大军，
军于历城，
屯兵于历城，
诸田宗强，
各支田氏宗族都力量强大，
负海阻河济
，
他们背靠大海，凭借黄河、济水的阻隔，
南近楚，
南面接近楚国，
人多变诈，
齐国人又多诈变无常，
足下虽遣数十万师，
您即使是派遣数十万军队，
未可以岁月破也。
也不可能在一年或几个月的时间里把它打下来。
臣请得奉明诏说齐王，
我请求奉您的诏命去游说齐王，
使为汉而称东藩
。”
让他归汉而成为东方的属国。”
上曰：
汉王回答说：
“善”。
“好，就这样吧！”
乃从其画
，
汉王听从了郦生的计策，
复守敖仓，
再次出兵据守敖仓，同时派遣郦生前往齐国。
而使郦生说齐王曰：
郦生对齐王说道：
“王知天下之所归乎？”
“您知道天下人心的归向吗？”
王曰：
齐王回答：
“不知也。”
“我不知道。”
曰：
郦生说：
“王知天下之所归，
“若是您知道天下人心的归向，
则齐国可得而有也；
那么齐国就可以保全下来，
若不知天下之所归，
若是不知道天下人心归向的话，
即齐国未可得保也。”
那么齐国就不可能保全了。”
齐王曰：
齐王问道：
“天下何所归？”
“天下人心究竟归向谁呢？”
曰：
郦生说：
“归汉。”
“归向汉王。”
曰：
齐王又问：
“先生何以言之？”
“您老先生为什么这样说呢？”
曰：
郦生回答：
“汉王与项王戳力西面击秦*
，
“汉王和项王并为向西进军攻打秦朝，在义帝面前已经明白地约定好了，
约先入咸阳者王之。
先攻入咸阳的人就在那里称王。
汉王先入咸阳，
汉王先攻入咸阳，
项王负约不与而王之汉中。
但是项王却背弃了盟约，不让他在关中称王，而让他到汉中为王。
项王迁杀
义帝，
项王迁徙义帝并派人暗杀了他，
汉王闻之，
汉王听到之后，
起蜀汉之兵击三秦，
立刻发起蜀汉的军队来攻打三秦，
出关而责义帝之处，
出函谷关而追问义帝迁徙的处所，
收天下之兵，
收集天下的军队，
立诸侯之后。
拥立以前六国诸侯的后代。
降城即以侯其将，
攻下城池立刻就给有功的将领封侯，
得赂
即以分其士，
缴获了财宝立刻就分赠给士兵，
与天下同其利，
和天下同得其利，
豪英贤才皆乐为之用。
所以那些英雄豪杰、才能超群的人都愿意为他效劳。
诸侯之兵四面而至，
诸侯的军队从四面八方来投归，
蜀汉之粟方船
而下。
蜀汉的粮食船挨着船源源不断地顺流送来。
项王有倍约
之名，
而项王既有背弃盟约的坏名声，
杀义帝之负；
又有杀死义帝的不义行为；
于人之功无所记，
他对别人的功劳从来不记着，
于人之罪无所忘；
对别人的罪过却又从来不忘掉；
战胜而不得其赏，
将士们打了胜仗得不到奖赏，
拔城而不得其封；
攻下城池也得不到封爵；
非项氏莫得用事；
不是他们项氏家族的没有谁得到重用；
为人刻印，
对有功人员刻下侯印，在手中反复把玩，
刓
而不能授；
不愿意授给；
攻城得赂，
攻城得到财物，
积而不能赏；
宁可堆积起来，也不肯赏赐给大家；
天下畔
之，
所以天下人背叛他，
贤才怨之，
才能超群的人怨恨他，
而莫为之用。
没有人愿意为他效力。
故天下之士归于汉王，
因此天下之士才都投归汉王，
可坐而策
也。
汉王安坐就可以驱使他们。
夫汉王发蜀汉，
汉王带领蜀汉的军队，
定三秦；
平定了三秦，
涉西河之外，
占领了西河之外大片土地，
援上党之兵；
率领投诚过来的上党精锐军队，
下井陉，
攻下了井陉，
诛成安君；
杀死了成安君；
破北魏，
击败了河北魏豹，
举三十二城：
占有了三十二座城池：
此蚩尤之兵也，
这就如同所向无敌的蚩尤的军队一样，
非人之力也，
并不是靠人的力量，
天之福也。
而是上天保佑的结果。
今已据敖仓之粟，
现在汉王已经据有敖仓的粮食，
塞成皋之险，
阻塞成皋的险要，
守白马之津，
守住了白马渡口，
杜大行之阪，
堵塞了大行要道，
距蜚狐之口，
扼守住蜚狐关口，
天下后服者先亡矣。
天下诸侯若是想最后投降那就先被灭掉。
王疾先下汉王，
您若是赶快投降汉王，
齐国社稷
可得而保也；
那么齐国的社稷还能够保全下来；
不下汉王，
倘若是不投降汉王的话，
危亡可立而待也。”
那么危亡的时刻立刻就会到来。”
田广以为然，
田广认为郦生的话是对的，
乃听郦生，
就听从郦生，
罢历下兵守战备，
撤除了历下的兵守战备，
与郦生日纵酒。
天天和郦生一起纵酒做乐。
淮阴侯闻郦生伏轼
下齐七十余城，
淮阴侯韩信听说郦生没费吹灰之力，坐在车上跑了一趟，凭三寸不烂之舌便取得了齐国七十余座城池，心中很不服气，
乃夜度兵平原袭齐。
就乘夜幕的掩护，带兵越过平原偷偷地袭击齐国。
齐王田广闻汉兵至，
齐王田广听说汉兵已到，
以为郦生卖己，
认为是郦生出卖了自己，
乃曰：
便对郦生说：
“汝能止汉军，
“如果你能阻止汉军进攻的话，
我活汝；
我让你活着，
不然，
若不然的话，
我将亨汝！”
我就要烹杀了你！”
郦生曰：
郦生说：
“举大事不细谨
，
“干大事业的人不拘小节，
盛德不辞让
。
有大德的人也不怕别人责备。
而公不为若更言！”
你老子不会替你再去游说韩信！”这样，
齐王遂亨
郦生，
齐王便烹杀了郦生，
引兵东走。
带兵向东逃跑而去。
汉十二年
，
汉高祖十二年（前195），
曲周侯郦商以丞相将兵击黥布有功。
曲周侯郦商以丞相的身份带兵攻打黥布有功。
高祖举
列侯功臣，
高祖在分封列侯攻臣时，
思郦食其。
很是思念郦食其。
郦食其子疥数将兵，
郦食其的儿子郦疥多次带兵打仗，
功未当侯，
但立下的军功没有达到封侯的程度，
上以其父故，
皇帝就为他父亲的缘故，
封疥为高梁侯。
封郦疥为高梁侯。
后更食武遂，
后来又改食邑在武遂，
嗣
三世。
侯位传了三代。
元狩元年
中，
在元狩元年（前122）的时候，
武遂侯平坐诈诏
衡山王取百斤金，
武遂侯郦平因伪称皇帝的命令，骗取了衡山王一百斤黄金，犯下的罪过应该街头处死，
当弃市
，
但恰在此时，
病死，
他因病去世，
国除也。
封邑也被撤消。
陆贾出使南越
陆贾者，楚人也。
陆贾是楚国人，
以客从高祖定天下，
以幕僚宾客的身份随从高祖平定天下，
名为有口辩士
，
当时人们都称他是很有口才的说客，
居左右，
所以伴随在高祖的身边，
常使诸侯。
常常出使各个诸侯国。
及高祖时，中国初定，
在高祖刚把中国平定的时候，
尉他平南越，
尉他也平定了南越，
因王之。
便在那里自立为王。
高祖使陆贾赐尉他印为南越王。
高祖考虑天下初定，中国劳苦，就没有诛杀尉他，还派遣陆贾带着赐给尉他的南越王之印前去任命。
陆生至，
陆生到了南越，
尉他魋结
箕倨见陆生。
尉他梳着当地流行的一撮锥子一样的发髻，像簸箕一样地伸开两腿坐着，接见陆生。
陆生因进说他曰：
陆生就此向尉他说道：
“足下中国人，
“您本是中国人，
亲戚昆弟坟墓在真定。
亲戚、兄弟和祖先的坟墓都在真定。
今足下反天性，
而现在您却一反中国人的习俗，
弃冠带，
丢弃衣冠巾带，
欲以区区之越
与天子抗衡为敌国，
想用只有弹丸之地的小小南越来和天子抗衡，成为敌国，
祸且及身矣。
那你的大祸也就要临头了。
且夫秦失其政，
况且秦朝暴虐无道，
诸侯豪杰并起，
诸侯豪杰都纷纷而起，
唯汉王先入关，
只有汉王首先入关，
据咸阳。
占据咸阳。
项羽倍约，
项羽背叛盟约，
自立为西楚霸王，
自立为西楚霸王，
诸侯皆属，
诸侯们都归属于他，
可谓至强。
可以称得上是强大无比。
然汉王起巴蜀，
但是汉王从巴蜀出兵之后，
鞭笞
天下，
征服天下，
劫略
诸侯，
平定诸侯，
遂诛项羽灭之。
杀死项羽，灭掉楚国。
五年之间，
五年之间，
海内平定，
中国平定。
此非人力，
这不是人力所能办到的，
天之所建也。
而是上天辅佐的结果。
天子闻君王王南越，
现在大汉天子听说您在南越称王，
不助天下诛暴逆，
不愿意帮助天下人讨平暴逆，
将相欲移兵而诛王，
汉朝将相都想带兵来消灭您。
天子怜百姓新劳苦，
但是天子爱惜百姓，想到他们刚刚经历了战争的劳苦乱离，
故且休之，
因此才暂且罢兵，
遣臣授君王印，
派遣我授予你南越王的金印，
剖符
通使。
剖符为信，互通使臣。
君王宜郊迎，
您理应到郊外远迎，
北面
称臣，
面向北方，拜倒称臣，
乃欲以新造未集之越，
但是您却想以刚刚建立，还没有把人众收拢起来的小小南越，
屈强
于此。
在此桀傲不驯。
汉诚闻之，
倘若让朝廷知道了此事，
掘烧王先人冢，
挖掘烧毁您祖先的坟墓，
夷灭宗族
，
诛灭您的宗族，
使一偏将将十万众临越，
再派一名偏将带领十万人马来到越地，
则越杀王降汉，
那么南越人杀死您投降汉朝，
如反覆手耳。”
就如同翻一下手背那么容易。”
于是尉他乃蹶然
起坐，
尉他听罢，立刻站起身来，
谢陆生曰：
向陆生道歉说：
“君蛮夷中久，
“我在蛮夷中居住得时间长了，
殊失礼义。”
所以太失礼义了。”接着，
因问陆生曰：
他又问陆生：
“我孰与萧何、曹参、韩信贤？”
“我和萧何、曹参、韩信相比，谁更有德有才呢？”
陆生曰：
陆生说道：
“王似贤。”
“您似乎比他们强一点。”
复曰：
尉他又问：
“我孰与皇帝贤？”
“那我和皇帝相比呢？”
陆生曰：
郦生回答：
“皇帝起丰沛，
“皇帝从丰沛起兵，
讨暴秦，
讨伐暴虐的秦朝，
诛强楚，
扫平强大的楚国，
为天下兴利除害，
为整个天下的人兴利除害，
续五帝三王之业，
继承了五帝三皇的宏伟业绩，
统理中国。
统理整个中国。
中国之人以亿计，
而中国的人口以亿来计算，
地方万里，
土地方圆万里，
居天下之膏腴
，
处于天下最富饶的地域，
人众车轝
，
人多车众，
万物殷富，
物产丰富，
政由一家，
政令出于一家，
自天地剖泮
未始有也。
这种盛况是从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过的。
今王众不过数十万，
而现在您的人众不过几十万，
皆蛮夷，
而且都是未开化的蛮夷，
崎岖山海间，
又居住在这局促狭小的山地海隅之间，
譬若汉一郡，
只不过如同汉朝的一个郡罢了，
王何乃比于汉！”
您怎么竟同汉朝相比！”
尉他大笑曰：
尉他听了，哈哈大笑，说道：
“吾不起中国，
“我不能在中国发迹起家，
故王此。
所以才在此称王。
使我居中国，
假使我占据中国，
何渠不若汉？”
我又哪里比不上汉王呢？”通过交谈，
乃大说陆生，
尉他非常喜欢陆生，
留与饮数月。
留下他和自己饮酒作乐好几个月。
曰：
尉他说：
“越中无足与语，
“南越人当中没有一个和我谈得来，
至生来，
等到你来到这里之后，
令我日闻所不闻。”
才使我每天都能听到过去所未曾听到的事情。”
赐陆生橐中装
直千金，
尉他还送给陆生一个袋装包裹，价值千金，
他送
亦千金。
另外还送给他不少其它礼品，也价值千金。
陆生卒拜尉他为南越王，
陆生终于完成拜尉他为南越王的使命，
令称臣奉汉约。
使他向汉称臣，服从汉朝的管制约束。陆贾还朝之后，
归报，
把以上情况向高祖汇报，
高祖大悦，
高祖非常高兴，
拜贾为太中大夫。
任命陆贾为太中大夫。
陆贾辅政安刘
陆生时时前说称《诗》《书》
。
陆生在皇帝面前时常谈论《诗经》、《尚书》等儒家经典，听到这些，
高帝骂之曰：
高帝很不高兴，就对他大骂道：
“乃公居马上而得之，
“你老子的天下是靠骑在马上南征北战打出来的，
安事《诗》《书》！”
哪里用得着《诗》、《书》！”
陆生曰：
陆生回答说：
“居马上得之，
“您在马上可以取得天下，
宁可以马上治之乎？
难道您也可以在马上治理天下吗？
且汤武逆取
而以顺守之，
商汤和周武，都是以武力征服天下，然后顺应形势以文治守成，
文武并用，
文治武功并用，
长久之术也。
这才是使国家长治久安的最好办法啊。
昔者吴王夫差、智伯极武而亡；
从前吴王夫差、智伯都是因极力炫耀武功而致使国家灭亡；
秦任刑法不变，
秦王朝也是一味使用严酷刑法而不知变更，
卒灭赵氏
。
最后导致自己的灭亡。
乡使秦已并天下，
假使秦朝统一天下之后，
行仁义，
实行仁义之道，
法先圣，
效法先圣，那么，
陛下安得而有之？”
陛下您又怎么能取得天下呢？”
高帝不怿
而有惭色，
高帝听完之后，心情不快，脸上露出惭愧的颜色，
乃谓陆生曰：
就对陆生说：
“试为我著秦所以失天下，
“那就请您尝试着总结一下秦朝失去天下，我们得到天下，
吾所以得之者何，
原因究竟在哪里，
及古成败之国。”
以及古代各王朝成功和失败的原因所在。”这样，
陆生乃粗述存亡之征，
陆生就奉旨大略地论述了国家兴衰存亡的征兆和原因，
凡著十二篇。
一共写了十二篇。
每奏一篇，
每写完一篇就上奏给皇帝，
高帝未尝不称善，
高帝没有不称赞的，
左右呼万岁，
左右群臣也是一齐山呼万岁，
号其书曰：“新语”
。
把他这部书称为“新语”。
孝惠帝时，
在孝惠帝时，
吕太后用事，
吕太后掌权用事，
欲王诸吕，
想立吕氏诸人为王，
畏大臣有口者，
害怕大臣中那些能言善辩的人，
陆生自度不能争之，
而陆生也深知自己强力争辩也无济于事，
乃病免家居。
因此就称病辞职，在家中闲居。
以好畤田地善，
因为好畤一带土地肥沃，
可以家焉。
就在这里定居下来，
有五男，
陆生有五个儿子，
乃出所使越得橐中装卖千金，
他把出使南越所得的袋装包裹拿出来卖了千金，
分其子，
分给儿子们，
子二百金，
每人二百金，
令为生产。
让他们从事生产。
陆生常安车驷马
，
陆生自己则时常坐着四匹马拉的车子，
从歌舞鼓琴瑟侍者十人，
带着歌舞和弹琴鼓瑟的侍从十个人，
宝剑直百金，
佩带着价值百金的宝剑到处游玩。
谓其子曰：
他曾这样对儿子们说：
“与汝约：
“我和你们约定好，
过汝，
当我出游经过你们家时，
汝给吾人马酒食，
要让我的人马吃饱喝足，
极欲，
尽量满足大家的要求。
十日而更。
每十天换一家。
所死家，
我在谁家去世，
得宝剑车骑侍从者。
就把宝剑车骑以及侍从人员都归谁所有。
一岁中往来过他客，
我还要到其他的朋友那里去，
率不过再三过，
所以一年当中我到你们各家去大概不过两三次，
数见不鲜，
总来见你们，就不新鲜了，
无久慁
公为也。”
用不着总厌烦你们老子这么做了。”
吕太后时，
吕太后掌权时期，
王诸吕，
封诸吕为王。
诸吕擅权，欲劫少主，
诸吕专揽大权想劫持幼主，
危刘氏。
夺取刘姓的天下。
右丞相陈平患之，
右丞相陈平对此很是担忧，
力不能争，
但是自己力量有限，不能强争，
恐祸及己，
害怕祸及自己，
常燕居
深念。
常常安居家中反复思索。有一次，
陆生往请，
陆生前去请安，
直入坐，
径直到陈平身边坐下，
而陈丞相方深念，
在这时陈平正在深思，
不时见陆生。
没有立刻发觉到陆生到了。
陆生曰：
陆生问道：
“何念之深也？”
“您的忧虑为什么如此深重呢？”
陈平曰：
陈平说：
“生揣我何念？”
“你猜猜看，我究竟忧虑什么？”
陆生曰：
陆生说：
“足下位为上相，
“您老先生位居右丞相之职，
食三万户侯，
是有三万户食邑的列侯，
可谓极富贵无欲矣。
可以说富贵荣华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应该说是没有这方面的欲望了。
然有忧念，
然而若是说您老有忧愁的话，
不过患诸吕、少主耳。”
那只不过是担忧诸吕和幼主而已。”
陈平曰：
陈平说：
“然。
“你猜得很对，
为之奈何？”
你看这事该怎么办呢？”
陆生曰：
陆生说：
“天下安，
“天下平安无事的时候，
注意相；
要注意丞相；
天下危，
天下动乱不安的时候，
注意将。
要注意大将。
将相和调，
如果大将和丞相配合默契，
则士务附
；
那么士人就会归附；
士务附，
士人归附，
天下虽有变，
那么天下即使有意外的事情发生，
即权不分。
国家的大权也不会分散。
为社稷计，
为国家大业考虑，
在两君掌握耳。
这事情都在您和周勃两个人掌握之中了。
臣常欲谓太尉绛侯*
，
我常常想把这些话对太尉周勃讲明白，
绛侯与我戏，
但是他和我总开玩笑，
易吾言
。
对我的话不太重视。
君何不交欢太尉，
您为什么不和太尉交好，
深相结？”
建立起亲密无间的联系？”接着，
为陈平画吕氏数事。
陆生又为陈平筹划出几种对付吕氏的办法。
陈平用其计，
陈平就用他的计策，
乃以五百金为绛侯寿，
拿出五百金来给绛侯周勃祝寿，
厚具乐饮；
并且准备了盛大的歌舞宴会来招待他；
太尉亦极如之。
而太尉周勃也以同样的方式来回报陈平。
此两人深相结，
这样，
则吕氏谋益衰。陈平乃以奴婢百人，
陈平、周勃二人就建立起非常密切的联系，而吕氏篡权的阴谋也就更加难于实现了。
车马五十乘，钱五百万，遣陆生为饮食费。
陈平又把一百个奴婢、五十辆车马、五百万钱送给陆生作为饮食费用。
陆生以此游汉廷公卿间，
陆生就用这些费用在汉朝廷公卿大臣中游说，
名声藉甚。
搞得名声很大。
及诛诸吕，
等到杀死了诸吕，
立孝文帝，
迎立孝文帝登上皇帝的宝座，
陆生颇有力焉。
陆生对此出了不少力。
孝文帝即位，
孝文帝即位之后，
欲使人之南越。
想派人出使南越。
陈丞相等乃言陆生为太中大夫，
陈平丞相等人就推荐陆生为太中大夫，
往使尉他，
派他出使南越，
令尉他去黄屋称制*
，
命令南越王尉他取消了黄屋称制等越礼行为，
令比
诸侯，
让他采用和其它诸侯一样的礼节仪式。陆生出使之后，依此行事，皇帝的要求都达到了，
皆如意旨。
所以文帝很满意。关于此事的具体情节，
语在《南越》
语中。
都记录在《南越列传》中。
陆生竟以寿终。
陆生最后以年老去世。
平原君权谋
平原君朱建者，楚人也。
平原侯朱建是楚国人。
故尝为淮南王黥布相，
开始他曾经担任过淮南王黥布的国相，
有罪去，
但因有罪而离去。
后复事
黥布。
后来他又重新在黥布手下干事，
布欲反时，
黥布想造反的时候，
问平原君，
问朱建怎样看此事，
平原君非之，
朱建极力反对。
布不听而听梁父侯，
但黥布没有听从他的意见，而是按照梁父侯所说的去做，
遂反。
于是便起兵造反。
汉已诛布，
等到汉朝平定叛乱，杀死黥布以后，
闻平原君谏不与谋，
听说平原君朱建曾经劝黥布不要造反，同时他又没有参与造反的阴谋活动，
得不诛。
就没有诛杀朱建。有关此事，
语在《黥布》
语中。
在《黥布传》中有记载。
平原君为人辩有口，
平原君朱建这个人能言善辩，口才很好，
刻廉刚直，
同时他又刚正不阿，恪守廉洁无私的节操。
家于长安。
家安在长安。
行不苟合
，
他说话做事决不随便附和，
义不取容
。
坚持道义的原则而不肯曲从讨好，取悦于人。
辟阳侯
行不正，
辟阳侯审食其品行不端正，
得幸吕太后。
靠阿谀奉承深得吕太后的宠爱。
时辟阳侯欲知
平原君，
当时辟阳侯很想和平原君交好，
平原君不肯见。
但平原君就是不肯见他。
及平原君母死。
在平原君母亲去世的时候，
陆生素与平原君善，
陆生和平原君一直很要好，
过之。
所以就前去吊唁。
平原君家贫，
平原君家境贫寒，
未有以发丧，
连给母亲出殡送丧的钱都没有，
方假贷服具，
正要去借钱来置办殡丧用品，
陆生令平原君发丧。
陆生却让平原君只管发丧，不必去借钱。然后，
陆生往见辟阳侯，
陆生却到辟阳侯家中，
贺曰：
向他祝贺说：
“平原君母死。”
“平原君的母亲去世了。”
辟阳侯曰：
辟阳侯不解地说：
“平原君母死，
“平原君的母亲死了，
何乃贺我乎？”
你祝贺我干什么？”
陆贾曰：
陆生说道：
“前日君侯欲知平原君，
“以前你一直想和平原君交好，
平原君义不知君，
但是他讲究道义不和你往来，
以其母故，
这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
今其母死，
现在他母亲已经去世，
君诚厚送丧，
您若是赠送厚礼为他母亲送丧，
则彼为君死矣。”
那么他一定愿意为您拼死效劳。”
辟阳侯乃奉百金往税
。
于是辟阳侯就给平原君送去价值一百金的厚礼。
列侯贵人以辟阳侯故，
而当时的不少列侯贵人也因为辟阳侯送重礼的缘故，
往税凡
五百金。
也送去了总值五百金的钱物。
辟阳侯幸吕太后，
辟阳侯特别受吕太后的宠爱，
人或毁辟阳侯于孝惠帝，
有的人就在孝惠帝面前说他的坏话，
孝惠帝大怒，
孝惠帝大怒，
下吏，
就把他逮捕交给官吏审讯，
欲诛之。
并想借此机会杀掉他。
吕太后惭，
吕太后感到惭愧，
不可以言。
又不能替他说情。
大臣多害
辟阳侯行，欲遂诛之。
而大臣们大都痛恨辟阳侯的丑行更想借此机会杀掉他。
辟阳侯急，
辟阳侯很着急，
因使人欲见平原君。
就派人给平原君传话，说自己想见见他。
平原君辞曰：
但平原君却推辞说：
“狱急，
“您的案子现在正紧，
不敢见君。”
我不敢会见您。”
乃求见孝惠幸臣闳籍孺，
然后平原君请求会见孝惠帝的宠臣闳籍孺，
说之曰：
说服他道：
“君所以得幸帝，
“皇帝宠爱您的原因，
天下莫不闻。
天下的人谁都知道。
今辟阳侯幸太后而下吏，
现在辟阳侯受宠于太后，却被逮捕入狱，
道路
皆言君谗，
满城的人都说您给说的坏话，
欲杀之。
想杀掉您。
今日辟阳侯诛，
如果今天辟阳侯被皇上杀了，
旦日太后含怒，
那么明天早上太后发了火，
亦诛君。
也会杀掉您。
何不肉袒
为辟阳侯言于帝？
您为什么还不脱了上衣，光着膀子，替辟阳侯到皇帝那里求个情呢？
帝听君出辟阳侯，
如果皇帝听了您的话，放出辟阳侯，
太后大欢。
太后一定会非常高兴。
两主共幸君，
而太后、皇帝两人都宠爱您，
君贵富益倍矣。”
那么您也就会加倍富贵了。”
于是闳籍孺大恐，
于是闳籍孺非常害怕，
从其计，
就听从了平原君的主意，
言帝，
向皇帝给辟阳侯说情，
果出辟阳侯。
皇帝果然放出了辟阳侯。
辟阳侯之囚，
辟阳侯在被囚禁的时候，
欲见平原君，
很想会见平原君，
平原君不见辟阳侯，
但是平原君却不肯见辟阳侯，
辟阳侯以为倍己，
辟阳侯认为这是背叛自己，
大怒。
所以对他很是恼恨。
及其成功出之，
等到他被平原君成功地救出之后，
乃大惊。
才感到特别吃惊。
吕太后崩
，
吕太后去世之后，
大臣诛诸吕，
大臣们杀死了诸吕。
辟阳侯于诸吕至深，
辟阳侯和诸吕关系极深，
而卒不诛。
但最终没有被杀死。
计画所以全者，皆陆生，
保全辟阳侯生命计划之所以实现，
平原君之力也。
都是陆生和平原君的力量。
孝文帝时，
在孝文帝时期，
淮南厉王
杀辟阳侯，
淮南厉王杀死了辟阳侯，
以诸吕故。
这是因为他和诸吕关系至深的缘故。
文帝闻其客平原君为计策，
文帝又听说辟阳侯的许多事情都是他的门客平原君出谋策划的，
使吏捕欲治
。
所以就派遣官吏去逮捕他，想治他的罪。
闻吏至门，
听到官吏已到自己家门口，
平原君欲自杀。
平原君就想自杀，
诸子及吏皆曰：
他的几个儿子和来负责逮捕他的官员都说：
“事未可知，
“事情的结果究竟如何，现在还不清楚，
何早自杀为？”
你为什么要这样老早地自杀呢？”
平原君曰：
平原君对儿子们说：
“我死祸绝，
“我一个人死了之后，对我们一家人的灾祸也就没有了，
不及而身矣。”
也就不会使你们受到牵连。”这样，
遂自刭
。
他就拔剑自杀而死。
孝文帝闻之惜之，
孝文帝听到此事非常惋惜，
曰：
说：
“吾无意杀之。”
“我并没有杀他的意思。”
乃召其子，
为了表示对其家属的抚慰，文帝就把他的儿子召进朝廷，
拜为中大夫。
任命为太中大夫。
使匈奴，
后来出使匈奴，
单于无礼，
由于单于悖慢无礼，
乃骂单于，
就大骂单于，
遂死匈奴中。
死在了匈奴。
补叙与评论
初
，
当初，
沛公引兵过陈留，
沛公带兵经过陈留的时候，
郦生踵军门
上谒曰：
郦生到军门递上自己的名片说：
“高阳贱民郦食其，
“高阳的卑贱百姓郦食其，
窃闻沛公暴露
，
私下里我听说沛公奔波在外，露天而处，
将兵助楚讨不义，
不辞劳苦，带领人马帮助楚军来征讨暴虐无道的秦朝，
敬劳从者，
敬请劳驾诸位随从人员，进去通禀一声，
愿得望见，
说我想见到沛公，
口画天下便事。”
和他谈论天下大事。”
使者入通，
使者进去禀告，
沛公方洗，问使者曰：
沛公一边洗脚一边问使者：
“何如人也？”
“来者是什么样的人？”
使者对曰：
使者回答说：
“状貌类大儒，
“看他相貌好像一个有学问的大孺，
衣儒衣，
身穿读书人的衣服，
冠侧注
。”
头戴巍峨的高山冠。”
沛公曰：
沛公说：
“为我谢之，
“请替我谢绝他，
言我方以天下为事，
说我正忙于讨平天下的大事，
未暇见儒人也。”
没有时间见儒生。”
使者出谢曰：
使者出来道歉说：
“沛公敬谢先生，
“沛公敬谢先生，
方以天下为事，
他正忙于讨平天下的大事，
未暇见儒人也。”
没有时间见儒生。”
郦生瞋目案剑
叱使者曰：
郦生听罢，瞪圆了眼睛，手持宝剑，斥责使者说：
“走！
“快点！
复入言沛公，
再去告诉沛公一声，
吾高阳酒徒也，
我是高阳酒徒，
非儒人也。”
并不是一个儒生。”
使者惧而失谒，
使者见此，惊慌失措，竟吓得把名片掉在了地上，
跪拾谒，
然后又跪下捡起，
还走，
飞快地转身跑了进去，
复入报曰：
再次向沛公通报：
“客，
“外边那个客人，
天下壮士也，
真正是天下壮士，他大声斥责我，
叱臣，
我很是害怕，
臣恐，
吓得我把名片掉在了地上，
至失谒。
他说：
曰‘走！
‘你快滚回去，
复入言，
再次通报，
而公高阳酒徒也’。”
你家老子是个高阳酒徒。’”沛公立刻擦干了脚，
沛公遽雪足
杖矛曰：
手拄着长矛说道：
“延客入！”
“请客人进来！”
郦生入，
郦生进去之后，
揖沛公曰：
以平等的礼节——长揖——来和沛公见面，
“足下甚苦，
并且说道：
暴衣露冠，
“沛公您长年累月暴衣露冠地在外奔波劳碌，很是辛苦，
将兵助楚讨不义，
带领人马和楚军一起征讨暴虐无道的秦朝，
足下何不自喜
也？
但是沛公您为什么一点儿也不自重自爱呢？
臣愿以事见，
我想以讨论天下大事为由见到您，
而曰‘吾方以天下为事，
而您却说什么‘我正忙于讨平天下，
未暇见儒人也’。
没有时间见儒生’。您想平定天下，
夫足下欲兴天下之大事而成天下之大功，
成就天下最大的功业，
而以目皮相
，
但却从外貌来看人，
恐失天下之能士。
这样恐怕就要失去天下那些有本事的人。
且吾度
足下之智不如吾，
况且我想您的聪明才智不如我，
勇又不如吾。
勇敢坚强又不如我，
若欲就天下而不相见，
您如果想成就平定天下的大业而不想见到我的话，
窃为足下失之。”
我认为您就失去了一个人才。”
沛公谢曰：
沛公连忙向他道歉说：
“乡
者闻先生之容，
“刚才我只听说了您的外貌，
今见先生之意矣。”
现在我才真正了解了您的意图。”
乃延而坐之，
于是请他到位子上就座，
问所以取天下者。
问他平定天下的妙计良策。
郦生曰：
郦生说：
“夫足下欲成大功，
“沛公您若想成就统一天下的大业，
不如止陈留。
不如先占据陈留。
陈留者，天下之据冲
也，
陈留这个地方是一个可以据守的四通八达的交通要冲，
兵之会地也，
同时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积粟数千万石，
在城里贮藏着几千万石粮食，
城守甚坚。
城墙守卫工事非常牢固。
臣素善其令，
而我和陈留的守令一向非常好，
愿为足下说之。
我想为您前去说服他，让他向您投降。
不听臣，
若是他不听我的，
臣请为足下杀之，
请允许我替您把他杀掉，
而下陈留。
然后拿下陈留。
足下将陈留之众，
沛公您率领陈留的兵将，
据陈留之城，
占据坚固的陈留城，
而食其积粟，
吃陈留的存粮，
招天下之从兵；
召集天下各地想投靠您的人马；等到兵力强大以后，
从兵已成，
您就可以所向无敌，
足下横行天下，
横行天下，
莫能有害足下者矣。”
那也就没有任何人能对您构成威胁了。”
沛公曰：
沛公说：
“敬闻命矣。”
“我完全听从您的教诲。”
于是郦生乃夜见陈留令，
于是郦生就在这一天夜里去见陈留守令，
说之曰：
向他游说道：
“夫秦为无道而天下畔之，
“秦朝暴虐无道而天下的人都反对它，
今足下与天下从则可以成大功。
现如今您和天下人一起造反就能成大功，
今独为亡秦婴城而坚守
，
而您却独自一人为将要灭亡的秦朝拥城固守，
臣窃为足下危之。”
我私下里为您的危险处境深深担忧。”
陈留令曰：
陈留守令说道：
“秦法至重也，
“秦朝的法令严酷无刑，
不可以妄言，
不能够随便胡说，倘若这样的话，
妄言者无类
，
就要灭族，
吾不可以应。
我不能按照你所说的去做。
先生所以教臣者，
您老先生指教我的话，
非臣之意也，
并不是我的意图，
愿勿复道。”
请您不要再说了。”这天夜里，
郦生留宿卧，
郦生就在城中留下来休息，
夜半时斩陈留令首，
到了夜半时分，他悄悄地斩下陈留守令的头，
踰城而下报沛公。
越墙而下，报与沛公得知。
沛公引兵攻城，
沛公带领人马，攻打城池，
县
令首于长竿以示城上人，曰：
把县令的头挂在旗竿上给城上的人看说：
“趣下
，
“赶快投降吧，
而令头已断矣！
你们守令的脑袋被我们砍下来了！
今后下者必先斩之！”
谁后投降，就一定要先杀他！”
于是陈留人见令已死，
这时陈留人见守令已死，
遂相率而下沛公。
便相继投降了沛公。
沛公舍陈留南城门上，
沛公进城之后，就住在陈留的南城城门楼上，
因其库兵，
用的是陈留武库里的兵器，
食积粟，
吃的是城里的存粮，
留出入三月，
在这里进进出出地逗留了三个月，
从兵以万数，
召募的军队已达几万人，
遂入破秦。
然后就入关攻灭秦朝。
太史公曰：
太史公说：
世之传郦生书，
今天世上流传的写郦生的传记，
多曰汉王已拔三秦，
大多这样说，汉王在平定了三秦之后，
东击项籍而引军于巩、洛之间，
回军向东攻打项羽，带领军队活动在巩、洛之间时，
郦生披儒衣往说汉王。
郦生才身穿儒衣前去向汉王游说。
乃非也。
这种说法是错误的。
自沛公未入关，
实际情况是在沛公攻入函谷关之前，
与项羽别而至高阳，
与项羽分手，来到高阳，
得郦生兄弟。
在这时得到了郦生兄弟二人。
余读陆生《新语》书十二篇，
我读陆贾的《新语》十二篇，
固当世之辩士。
可以看出他真正是当代少有的大辩士。
至平原君子
与余善，
而平原君的儿子和我关系很好，
是以得具论
之。
因此才能详细地把上述这一切都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