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经历与复仇刺秦
留侯张良者，
留侯张良，
其先韩人也。
他的先人是韩国人。
大父开地，
祖父开地，
相韩昭侯、宣惠王、襄哀王。
做过韩昭侯、宣惠王、襄哀王的相。
父平，
父亲平，
相釐王、悼惠王。
做过釐王、悼惠王的相。
悼惠王二十三年，
悼惠王二十三年（前250），
平卒。
父亲平去世。
卒二十岁，
张良的父亲死后二十年，
秦灭韩。
秦国灭亡了韩国。
良年少，
张良当时年纪轻，
未宦事韩。
没有在韩国做官。
韩破，
韩国灭亡后，
良家僮三百人，
张良家有奴仆三百人，
弟死不葬，
弟弟死了不厚葬，
悉以家财求客刺秦王，
用全部财产寻求勇士谋刺秦王，
为韩报仇，
为韩国报仇，
以大父、父五世相韩故。
这是因为他的祖父、父亲任过五代韩王之相的缘故。
良尝学礼淮阳。
张良曾经在淮阳学习礼法，
东见仓海君。
到东方见到了仓海君。
得力士，
他找得一个大力士，
为铁椎重百二十斤。
造了一个一百二十斤重的铁锤。
秦皇帝东游，
秦始皇到东方巡游，
良与客狙击秦始皇博浪沙中，
张良与大力士在博浪沙这个地方袭击秦始皇，
误中副车
。
误中了副车。
秦皇帝大怒，
秦始皇大怒，
大索天下，
在全国大肆搜捕，
求贼甚急，
寻拿刺客非常急迫，
为张良故也。
这是为了张良的缘故。
良乃更名姓，
张良于是改名换姓，
亡匿下邳。
逃到下邳躲藏起来。
良尝间从容步游下邳圯
上，
张良闲暇时徜徉于下邳桥上，
有一老父，
有一个老人，
衣褐，
穿着粗布衣裳，
至良所，
走到张良跟前，
直堕其履圯下，
故意把他的鞋甩到桥下，
顾谓良曰：
看着张良对他说：
“孺子，
“小子，
下取履！”
下去把鞋捡上来！”
良鄂
然，
张良有些惊讶，
欲殴之。
想打他，
为其老，
因为见他年老，
强忍，
勉强地忍了下来，
下取履。
下去捡来了鞋。
父曰：
老人说：
“履我！”
“给我把鞋穿上！”
良业为取履，
张良既然已经替他把鞋捡了上来，
因长跪履之。
就跪着替他穿上。
父以足受，
老人把脚伸出来穿上鞋，
笑而去。
笑着离去了。
良殊大惊，
张良十分惊讶，
随目之。
随着老人的身影注视着他。
父去里所，
老人离开了约有一里路，
复还，
又返回来，
曰：
说：
“孺子可教矣。
“你这个孩子可以教导教导。
后五日平明，
五天以后天刚亮时，
与我会此。”
跟我在这里相会。”
良因怪之，
张良觉得这件事很奇怪，
跪曰：
跪下来说：
“诺。”
“嗯。”
五日平明，
五天后的拂晓，
良往。
张良去到那里。
父已先在，
老人已先在那里，
怒曰：
生气地说：
“与老人期，
“跟老年人约会，
后，
反而后到，
何也？”
为什么呢？”
去，
老人离去，
曰：
并说：
“后五日早会。”
“五天以后早早来会面。”
五日鸡鸣，
五天后鸡一叫，
良往，
张良就去了。
父又先在，
老人又先在那里，
复怒曰：
又生气地说：
“后，
“又来晚了，
何也？”去，
这是为什么？”
曰：
老人离开说：
“后五日复早来。”
“五天后再早点儿来。”
五日，
五天后，
良夜未半往。
张良不到半夜就去了。
有顷，
过了一会儿，
父亦来，
老人也来了，
喜曰：
高兴地说：
“当如是。”
“应当像这样才好。”
出一编书，
老人拿出一部书，
曰：
说：
“读此则为王者师矣。
“读了这部书就可以做帝王的老师了。
后十年兴。
十年以后就会发迹。
十三年孺子见我济北，
十三年后小伙子你到济北见我，
谷城山下黄石即我矣。”
谷城山下的黄石就是我。”
遂去，
说完便走了，
无他言，
没有别的话留下，
不复见。
从此也没有见到这位老人。
旦日视其书，
天明时一看老人送的书，
乃《太公兵法》
也。
原来是《太公兵法》。
良因异之，
张良因而觉得这部书非同寻常，
常
习诵读之。
经常学习、诵读它。
投奔刘邦与灭秦之战
居下邳，
张良住在下邳时，
为任侠。
行侠仗义。
英伯常杀人，
项伯曾经杀了人，
从良匿。
跟随张良躲藏起来。
后十年，
过了十年，
陈涉等起兵，
陈涉等人起兵反秦，
良亦聚少年百余人。
张良也聚集了一百多个青年。
景驹自立为楚假王，
景驹自立为代理楚王，
在留。
驻在留县。
良欲往从之，
张良打算前去跟随他，
道遇沛公。
半道上遇见了沛公。
沛公将数千人，
沛公率领几千人，
略地下邳西，
夺取下邳以西的地方，
遂属焉。
张良便归附了他。
沛公拜良为厩将。
沛公任命张良做厩将。
良数以《太公兵法》说沛公，
张良多次根据《太公兵法》向沛公献策，
沛公善之，
沛公很赏识他，
常用其策。
经常采用他的计谋。
良为他人言，
张良对别人讲这些，
皆不省。
别人都不能领悟。
良曰：
张良说：
“沛公殆天授。”
“沛公大概是天授予人间的。”
故遂从之，
所以张良就跟随了沛公，
不去见景驹。
没有离开他去见景驹。
及沛公之薛，
等到沛公到了薛地，
见项梁。
会见项梁。
项梁立楚怀王。
项梁拥立了楚怀王。
良乃说项梁曰：
张良于是劝说项梁道：
“君已立楚后，
“您已经拥立了楚王的后人，
而韩诸公子横阳君成贤，
而韩国各位公子中横阳君韩成贤能，
可立为王，
可以立为王，
益树党。”
增加同盟者的力量。”
项梁使良求韩成，
项梁派张良寻找到韩成，
立以为韩王。
把他立为韩王。
以良为韩申徒，
任命张良为韩国司徒，
与韩王将千余人西略韩地，
随韩王率领一千多人向西攻取韩国原来的领地，
得数城，
夺得几座城邑，
秦辄复取之，
秦军随即又夺了回去，
往来为游兵
颍川。
韩军只在颍川一带往来游击作战。
沛公之从雒阳南出辕，
沛公从洛阳向南穿过辕山时，
良引兵从沛公，
张良率兵跟从沛公，
下韩十余城，
攻下韩地十余座城邑，
击破杨熊军。
击败了杨熊的军队。
沛公乃令韩王成留守阳翟，
沛公于是让韩王成在阳翟留守，
与良俱南，
自己和张良一起南下，
攻下宛，
攻打宛县，
西入武关。
向西进入武关。
沛公欲以兵二万人击秦峣下军，
沛公想用两万人的兵力攻打秦朝峣关的军队，
良说曰：
张良劝告说：
“秦兵尚强，
“秦军还很强大，
未可轻。
不可轻视。
臣闻其将屠者子，
我听说峣关的守将是屠户的儿子，
贾竖
易动以利。
市侩容易以利相诱。
愿沛公且留壁
，
希望沛公暂且留守军营，
使人先行，
派人先去，
为五万人具食，
给五万人预备吃的东西，
益为张旗帜诸山上，
在各个山头上多增挂旗帜，
为疑兵，
作为疑兵，
令郦食其持重宝啖
秦将。”
叫鹂食（ｙì,义）其（ｊī，机）带着贵重的宝物利诱秦军的将领。”
秦将果畔
，
秦军的将领果然背叛秦朝，
欲连和俱西袭咸阳，
打算跟沛公联合一起向西袭击咸阳，
沛公欲听之。
沛公想听从秦将的计划。
良曰：
张良说：
“此独其将欲叛耳，
“这只是峣关的守将想反叛罢了，
恐士卒不从。
恐怕部下的士兵们不听从。
不从必危，
士兵不从必定带来危害，
不如因其解
击之。”
不如趁着他们懈怠时攻打他们。”
沛公乃引兵击秦军，
沛公于是率兵攻打秦军，
大破之。
大败敌兵。
（遂）[逐]北至蓝田，
然后追击败军到蓝田，
再战，
第二次交战，
秦兵竟败。
秦兵终于崩溃。
遂至咸阳，
沛公于是到了咸阳，
秦王子婴降沛公。
秦王子婴投降了沛公。
沛公入秦宫，
沛公进入秦宫，
宫室帷帐狗马重宝妇女以千数，
那里的宫室、帐幕、狗马、贵重的宝物、美女数以千计，
意欲留居之。
沛公的意图是想留下住在宫里。
樊哙谏沛公出舍。
樊哙劝谏沛公出去居住，
沛公不听。
沛公不听。
良曰：
张良说：
“夫秦为无道，
“秦朝正因暴虐无道，
故沛公得至此。
所以沛公才能够来到这里。
夫为天下除残贼，
替天下剷除凶残的暴政，
宜缟素
为资。
应该以清廉朴素为本。
今始入秦，
现在刚刚攻入秦都，
即安其乐，
就要安享其乐，
此所谓‘助桀为虐’。
这正是人们说的‘助桀为虐’。
且‘忠言逆耳利于行 ，
况且‘忠言逆耳利于行，
毒药
苦口利于病’，
良药苦口利于病’，
愿沛公听樊哙言。”
希望沛公能够听进樊哙的意见。”
沛公乃还军霸上。
沛公这才回车驻在霸上。
楚汉争霸与权谋斡旋
项羽至鸿门下，
项羽来到鸿门下，
欲击沛公，
想要攻打沛公，
项伯乃夜驰入沛公军，
项伯于是连夜急驰到沛公的军营，
私见张良，
私下里会见张良，
欲与俱去。
想让张良跟他一起离开。
良曰：
张良说：
“臣为韩王送沛公，
“我是替韩王伴送沛公的，
今事有急，
如今情况紧急，
亡去不义。”
逃离而去是不合道义的。”
乃具以语沛公。
于是就将情况全都告诉了沛公。
沛公大惊，
沛公非常吃惊，
曰：
说：
“为将柰
何？”
“对此将怎么办呢？”
良曰：
张良说：
“沛公诚欲倍
项羽邪？”
“沛公果真想背叛项羽吗？”
沛公曰：
沛公说：
“鲰生
教我距关无内诸侯，
“浅薄无知的小人教我封锁函谷关不要让诸侯们进来，
秦地可尽王，
说这样秦朝的土地就可以全部主宰了，
故听之。”
所以就听从了这种意见。”
良曰：
张良说：
“沛公自度能却项羽乎？”
“沛公自己揣度（ｄｕó,夺）一下能够打退项羽吗？”
沛公默然良久，
沛公沉默了好一会儿，
曰：
说：
“固不能也。
“本来是不能够的。
今为柰何？”
现在该怎么办呢？”
良乃固要
项伯。
张良于是坚决邀请项伯见沛公。
项伯见沛公。
项伯会见了沛公。
沛公与饮为寿，
沛公与项伯同饮，为他敬酒祝福，
结宾婚。
并结为亲家。
令项伯具言沛公不敢倍项羽，
沛公请项伯向项羽详细说明沛公不敢背叛项羽，
所以距关者，
沛公之所以封锁函谷关，
备他盗也。
是为了防备其他的强盗。
及见项羽后解，
等到沛公会见项羽以后，取得了和解，
语在《项羽》事中。
这些情况记载在《项羽本记》中。
汉元年正月，
汉元年（前206）正月，
沛公为汉王，
沛公做了汉王，
王巴蜀。
统治巴蜀地区。
汉王赐良金百溢
，
汉王赏赐张良黄金百镒，
珠二斗，
珍珠二斗，
良具以献项伯。
张良把它们都赠送给了项伯。
汉王亦因令良厚遗项伯，
汉王也因此让张良厚赠项伯，
使请汉中地。
使项伯代他请求汉中地区。
项王乃许之，
项王应允了汉王的请求，
遂得汉中地。
汉王于是得到了汉中地区。
汉王之国，
汉王到封国去，
良送至褒中，
张良送到褒中，
遣良归韩。
汉王让张良返回韩国。
良因说汉王曰：
张良便劝告汉王说：
“王何不烧绝所过栈道
，
“大王为何不烧断所经过的栈道，
示天下无还心，
向天下表示不再回来的决心，
以固项王意。”
以此稳住项王的内心。”
乃使良还。
汉王便让张良返回韩国。
行，
汉王行进中，
烧绝栈道。
烧断了所经过的的栈道。
良至韩，
张良到了韩国，
韩王成以良从汉王故，
韩王成因为张良跟随汉王的缘故，
项王不遣成之国，
项王不派韩成到封国去，
从与俱东。
让他跟随自己一起东去。
良说项王曰：
张良向项王解说到：
“汉王烧绝栈道，
“汉王烧断了栈道，
无还心矣。”
已经没有返回的意思了。”
乃以齐王田荣反书告项王。
张良便把齐王田荣反叛之事上书报告项王。
项王以此无西忧汉心，
项王由此不再担忧西边的汉王，
而发兵北击齐。
因而起兵北上攻打齐国。
项王竟不肯遣韩王，
项王终于不肯派韩王回韩国，
乃以为侯，
于是把他贬为侯，
又杀之彭城。
又在彭城杀了他。
良亡，
张良逃跑，
间行归汉王，
抄小路隐秘地回到汉王那里，
汉王亦已还定三秦矣。
汉王这时也已回军平定三秦了。
复以良为成信侯，
汉王又封张良为成信侯，
从东击楚。
跟着东征楚国。
至彭城，
到了彭城，
汉败而还。
汉军战败而归。
至下邑，
行至下邑，
汉王下马踞鞍而问曰：
汉王下马倚着马鞍问道：
“吾欲捐关以东等弃之，
“我打算舍弃函谷关以东等一些地方作为封赏，
谁可与共功者？”
谁能够同我一起建功立业呢？”
良进曰：
张良进言说：
“九江王黥布，楚枭将，
“九江王黥布是楚国的猛将，
与项王有郄
；
同项王有隔阂；
彭越与齐王田荣反梁地：
彭越与齐王田荣在梁地反楚。
此两人可急使。
这两个人可立即利用。
而汉王之将独韩信可属大事，
汉王的将领中唯有韩信可以托付大事，
当一面。
独当一面。
即欲捐之，
如果要舍弃这些地方，
捐之此三人，
就把它们送给这三个人，
则楚可破也。”
那么楚国就可以打败了。”
汉王乃遣随何说九江王布，
汉王于是派随何去游说九江王黥布，
而使人连彭越。
又派人去联络彭越。
及魏王豹反，
等到魏王豹反汉，
使韩信将兵击之，
汉王派韩信率兵攻打他，
因举燕、代、齐、赵。
乘势攻占了燕、代、齐、赵等国的领地。
然卒破楚者，
而最终击溃楚国的，
此三人力也。
是这三个人的力量。
汉初定策与稳固政权
张良多病，
张良多病，
未尝特将也，
不曾独立带兵作战，
常为画策臣，
一直作为出谋划策的臣子，
时时从汉王。
时时跟从汉王。
汉三年，
汉三年（前204），
项羽急围汉王荥阳，
项羽把汉王紧急地围困在荥阳，
汉王恐忧，
汉王惊恐忧愁，
与郦食其谋桡
楚权。
与郦食其商议削弱楚国的势力。
食其曰：
郦食其说：
“昔汤伐桀，
“昔日商汤讨伐夏桀，
封其后于杞。
封夏朝后人于杞国。
武王伐纣，
周武王讨伐商纣，
封其后于宋。
封商朝后人于宋国。
今秦失德弃义，
如今秦朝丧失德政、抛弃道义，
侵伐诸侯社稷，
侵伐诸侯各国，
灭六国之后，
消灭了六国的后代，
使无立锥之地。
使他们没有一点立足的地方。
陛下诚能复立六国后世，
陛下果真能够重新封立六国的后裔，
毕已受印，
使他们都接受陛下的印信，
此其君臣百姓必皆戴陛下之德，
这样六国的君臣百姓一定都感戴陛下的恩德，
莫不乡风
慕义，
无不归顺服从，仰慕陛下道义，
愿为臣妾
。
甘愿做陛下的臣民。
德义已行，
随着恩德道义的施行，
陛下南乡称霸，
陛下就可以面南称霸，
楚必敛衽
而朝。”
楚王一定整好衣冠恭恭敬敬地前来朝拜了。”
汉王曰：
汉王说：
“善。
“好。
趣
刻印，
赶快刻制印信，
先生因行佩之矣。”
先生就可以带着这些印出发了。”
食其未行，
郦食其还没有动身，
张良从外来谒。
张良从外面回来谒见汉王。
汉王方食，
汉王正在吃饭，
曰：
说：
“子房前！
“子房过来！
客有为我计桡楚权者。”
有一个客人为我设计削弱楚国的势力。”
具以郦生语告，
接着把郦食其的话都告诉了张良，
曰：
然后问道：
“于子房何如？”
“在你看来这事怎样？”
良曰：
张良说：
“谁为陛下画此计者？
“是谁替陛下出的这个主意？
陛下事去矣。”
陛下的大事要完了。”
汉王曰：
汉王说：
“何哉？”
“为什么呢？”
张良对曰：
张良回答说：
“臣请藉前箸为大王筹之。”
“我请求您允许我借用您面前的筷子为大王筹划一下形势。”
曰：
接着说：
“昔者汤伐桀而封其后于杞者*
，
“昔日商汤讨伐夏桀而封夏朝的后代于杞国，
度能制桀之死命也。
那是估计到能制桀于死命。
今陛下能制项籍之死命乎？”
当前陛下能制项籍于死命吗？”
曰：
汉王说：
“未能也。”
“不能。”张良说：
“其不可一也。
“这是不能那样做的第一个原因。
武王伐纣封其后于宋者，
周武王讨伐商纣而封商朝的后代于宋国，
度能得纣之头也*
。
那是估计到能得到纣王的脑袋。
今陛下能得项籍之头乎？”
现在陛下能得到项籍的脑袋吗？”
曰：
汉王说：
“未能也。”
“不能。”张良说：
“其不可二也。
“这是不能那样做的第二个原因。
武王入殷，
武王攻入殷商的都城后，
表商容之闾，
在商容所居里巷的大门上表彰他，
释箕子之拘，
释放囚禁的箕子，
封比干之墓*
。
重新修筑比干的坟墓。
今陛下能封圣人之墓，
如今陛下能重新修筑圣人的坟墓，
表贤者之闾，
在贤人里巷的大门表彰他，
式
智者之门乎？”
在有才智的人们前向他致敬吗？”
曰：
汉王说：
“未能也。”
“不能。”张良说：
“其不可三也。
“这是不能那样做的第三个原因。
发钜桥之粟，
周武王曾发放巨桥粮仓的存粮，
散鹿台之钱，
散发鹿台府库的钱财，
以赐贫穷*
。
以此赏赐贫苦的民众。
今陛下能散府库以赐贫穷乎？”
目前陛下能散发仓库的财物来赏赐穷人吗？”
曰：
汉王说：
“未能也。”
“不能。”张良说：
“其不可四矣。
“这是不能那样做的第四个原因。周武王灭亡商朝以后，
殷事已毕，
废止兵车，
偃
革为轩，
改为乘车，
倒置干戈，
把兵器倒置存放，
覆以虎皮，
盖上虎皮，
以示天下不复用兵。
用以向天下表明不再动用武力。
今陛下能偃武行文，
现在陛下能停止战事，推行文治，
不复用兵乎？”
不再打仗了吗？”
曰：
汉王说：
“未能也。”
“不能。”张良说：
“其不可五矣。
“这是不能那样做的第五个原因。
休马华山之阳，
周武王将战马放牧在华山的南面，
未以无所为。
以此表明没有用它们的地方了。
今陛下能休马无所用乎？”
眼下陛下能让战马休息不再使用它们吗？”
曰：
汉王说：
“未能也。”
“不能。”张良说：
“其不可六矣。
“这是不能那样做的第六个原因。
放牛桃林之阴，
周武王把牛放牧在桃林的北面，
以示不复输积。
以此表明不再运输和积聚作战用的粮草。
今陛下能放牛不复输积乎？”
而今陛下能放牧牛群不再运输、积聚粮草了吗？”
曰：
汉王说：
“未能也。”
“不能。”张良说：
“其不可七矣。
“这是不能那样做的第七个原因。
且天下游士离其亲戚，
再说天下从事游说活动的人离开他们的亲人，
弃坟墓，
舍弃了祖坟，
去故旧，
告别了老友，
从陛下游者，
跟随陛下各处奔走，
徒欲日夜望咫尺之地。
只是日夜盼望着想得到一块小小的封地。
今复六国，
假如恢复六国，
立韩、魏、燕、赵、齐、楚之后，
拥立韩、魏、燕、赵、齐、楚的后代，
天下游士各归事其主，
天下从事游说活动的人各自回去侍奉他们的主上，
从其亲戚，
伴随他们的亲人，
反其故旧坟墓，
返回他们的旧友和祖坟所在之地，
陛下与谁取天下乎？
陛下同谁一起夺取天下呢？
其不可八矣。
这是不能那样做的第八个原因。
且夫楚唯无强，
当前只有使楚国不再强大，
六国立者复桡
而从之,陛下焉得而臣之？
否则六国被封立的后代重新屈服并跟随楚国，陛下怎么能够使他们臣服？
诚用客之谋，
如果真的要采用这位客人的计策，
陛下事去矣。”
陛下的大事就完了。”
汉王辍
食吐哺，
汉王饭也不吃了，吐出口中的食物，
骂曰：
骂道：
“竖儒
，
“这个笨书呆子，
几败而公事！”
几乎败坏了你老子的大事！”
令趣销印。
于是下令赶快销毁那些印信。
汉四年，
汉四年（前203），
韩信破齐而欲自立为齐王，
韩信攻下齐国而想自立为齐王，
汉王怒。
汉王大怒。
张良说汉王，
张良劝告汉王，
汉王使良授齐王信印，
汉王才派张良授予韩信“齐王信”的印信，
语在《淮阴》
事中。
此事记载在《淮阴侯列传》中。
其秋，
这年秋天，
汉王追楚至阳夏南，
汉王追击楚军到阳夏南面，
战不利而壁
固陵，
战事失利而坚守固陵营垒，
诸侯期
不至。
诸侯原已约好前来，但没有到。
良说汉王，
张良向汉王进计，
汉王用其计，
汉王采用了他的计策，
诸侯皆至。
诸侯才都来到。
语在《项籍》事中。
此事记载在《项羽本纪》中。
汉六年正月，
汉六年（前201）正月，
封功臣。
封赏功臣。
良未尝有战斗功，
张良不曾有战功，
高帝曰：
高帝说：
“运筹策帷帐中，
“出谋划策于营帐之中，
决胜千里外，
决定胜负在千里之外，
子房功也。
这就是子房的功劳。
自择齐三万户。”
让张良自己从齐国选择三万户作为封邑。”
良曰：
张良说：
“始臣起下邳，
“当初我在下邳起事，
与上会留，
与主上会合在留县，
此天以臣授陛下。
这是上天把我交给陛下。
陛下用臣计，
陛下采用我的计谋，
幸而时中，
幸而经常生效，
臣愿封留足矣，
我只愿受封留县就足够了，
不敢当三万户。”
不敢承受三万户。”
乃封张良为留侯，
于是封张良为留侯，
与萧何等俱封。
同萧何等人一起受封。
（六年）上已封大功臣二十余人，
皇上已经封赏大功臣二十多人，
其余日夜争功不决，
其余的人日夜争功，不能决定高下，
未得行封。
未能进行封赏。
上在雒阳南宫，
皇上在洛阳南宫，
从复道
望见诸将往往相与坐沙中语，
从桥上望见一些将领常常坐在沙地上彼此议论。
上曰：
皇上说：
“此何语？”
“这些人在说什么？”
留侯曰：
留侯说：
“陛下不知乎？
“陛下不知道吗？
此谋反耳。”
这是在商议反叛呀。”
上曰：
皇上说：
“天下属
安定，
“天下已接近安定，
何故反乎？”
为什么还要谋反呢？”
留侯曰：
留侯说：
“陛下起布衣，
“陛下以平民身分起事，
以此属
取天下，
靠着这些人取得了天下，
今陛下为天子，
现在陛下做了天子，
而所封皆萧、曹故
人所亲爱，
而所封赏的都是萧何、曹参这些陛下所亲近宠幸的老友，
而所诛者皆生平所仇怨。
所诛杀的都是一生中仇恨的人。
今军吏计功，
如今军官们计算功劳，
以天下不足遍封，
认为天下的土地不够一一封赏的，
此属畏陛下不能尽封，
这些人怕陛下不能全部封到，
恐又见疑平生过失及诛，
恐怕又被怀疑到平生的过失而至于遭受诛杀，
故即相聚谋反耳。”
所以就聚在一起图谋造反了。”
上乃忧曰：
皇上于是忧心忡忡地说：
“为之柰何？”
“这件事该怎么办呢？”
留侯曰：
留侯说：
“上平生所憎，
“皇上平生憎恨，
群臣所共知，
又是群臣都知道的，
谁最甚者？”
谁最突出？”
上曰：
皇上说：
“雍齿与我故，
“雍齿与我有宿怨，
数尝窘辱我。
曾多次使我受窘受辱。
我欲杀之，
我原想杀掉他，
为其功多，
因为他的功劳多，
故不忍。”
所以不忍心。”
留侯曰：
留侯说：
“今急先封雍齿以示群臣，
“现在赶紧先封赏雍齿来给群臣看，
群臣见雍齿封，
群臣见雍齿都被封赏，
则人人自坚矣。”
那么每人对自己能受封就坚信不疑了。”
于是上乃置酒，
于是皇上便摆设酒宴，
封雍齿为什方侯，
封雍齿为什方侯，
而急趣丞相、御史定功行封。
并紧迫地催促丞相、御史评定功劳，施行封赏。
群臣罢酒，
群臣吃过酒后，
皆喜曰：
都高兴地说：
“雍齿尚为侯，
“雍齿尚且被封为侯，
我属无患矣。”
我们这些人就不担忧了。”
刘敬说高帝曰：
刘敬劝告高帝说：
“都关中。”
“要以关中为都城。”
上疑之。
皇上对此心有疑虑。
左右大臣皆山东人，
左右的大臣都是关东地区的人，
多劝上都雒阳：
多数劝皇上定都洛阳，他们说：
“雒阳东有成皋，
“洛阳东面有成皋，
西有崤黾，
西面有崤山、渑池，
倍河，
背靠黄河，
向伊雒，
面向伊水、洛水，
其固亦足恃。”
它地形的险要和城郭的坚固也足可以依靠。”
留侯曰：
留侯说：
“雒阳虽有此固，
“洛阳虽然有这样险固，
其中小，
但它中间的境域狭小，
不过数百里，
不过几百里方圆，
田地薄，
土地贫瘠，
四面受敌，
四面受敌，
此非用武之国也。
这里不是用武之地。
夫关中左崤函，
关中东面有崤山、函谷关，
右陇蜀，
西面有陇山、岷山，
沃野千里，
肥沃的土地方圆千里，
南有巴蜀之饶，
南面有富饶的巴、 蜀两郡，
北有胡苑
之利，
北面有利于放牧的胡苑，
阻三面而守，
依靠三面的险阻来固守，
独以一面东制诸侯，
只用东方一面控制诸侯。
诸侯安定，
如果诸侯安定，
河渭漕挽
天下，
可由黄河、渭河运输天下粮食，
西给京师；
往西供给京都；
诸侯有变，
如果诸侯发生变故，
顺流而下，
可顺流而下，
足以委输
。
足以运送物资。
此所谓金城
千里，
这正是所谓‘金城千里，
天府之国也，
天府之国’，
刘敬说是也。”
刘敬的建议是对的。”
于是高帝即日驾，
于是高帝当即决定起驾，
西都关中。
往西关定都关中。
太子之争与晚年归隐
留侯从入关。
留侯跟随高帝入关。
留侯性多病，
他体弱多病，
即道引
不食谷，
便施行道引之术，不食五谷，
杜门不出岁余。
闭门不出有一年多。
上欲废太子，
皇上想废掉太子，
立戚夫人子赵王如意。
立戚夫人生的儿子赵王如意。
大臣多谏争
，
很多大臣进谏劝阻，
未能得坚决者也。
都没能改变高帝确定不移的想法。
吕后恐，
吕后很惊恐，
不知所为。
不知该怎么办。
人或谓吕后曰：
有人对吕后说：
“留侯善画计策，
“留侯善于出谋划策，
上信用之。”
皇上信任他。”
吕后乃建成侯吕泽劫留侯，曰：
吕后就派建成侯吕泽胁迫留侯说：
“君常为上谋臣，
“您一直是皇上的谋臣，
今上欲易太子，
现在皇上打算更换太子，
君安得高枕而卧乎？”
您怎么能垫高枕头睡大觉呢？”
留侯曰：
留侯说：
“始上数在困急之中，
“当初皇上多次处在危急之中，
幸用臣策。
采用了我的计谋。
今天下安定，
如今天下安定，
以爱欲易太子，
由于偏爱的原因想更换太子，
骨肉之间，
这些至亲骨肉之间的事，
虽臣等百余人何益。”
即使同我一样的有一百多人进谏又有什么益处。”
吕泽强要曰：
吕泽竭力要挟说：
“为我画计。”
“一定得给我出个主意。”
留侯曰：
留侯说：
“此难以口舌争也。
“这件事是很难用口舌来争辩的。
顾上有不能致者，
皇上不能招致而来的，
天下有四人。
天下有四个人。
四人者年老矣，
这四个人已经年老了，
皆以为上慢侮
人，
都认为皇上对人傲慢，
故逃匿山中，
所以逃避躲藏在山中，
义不为汉臣。
他们按照道义不肯做汉朝的臣子。
然上高此四人。
但是皇上很敬重这四个人。
今公诚能无爱金玉璧帛，
现在您果真能不惜金玉壁帛，
令太子为书，
让太子写一封信，
卑辞安车
，
言辞要谦恭，并预备安车，
因使辩士固请，
再派有口才的人恳切地聘请，
宜来。
他们应当会来。
来，
来了以后，
以为客，
把他们当作贵宾，
时时从入朝，
让他们时常跟着入朝，
令上见之，
叫皇上见到他们，
则必异而问之。
那么皇上一定会感到惊异并询问他们。
问之，
一问他们，
上知此四人贤，
皇上知道这四个人贤能，
则一助也。”
那么这对太子是一种帮助。”
于是吕后令吕泽使人奉太子书，
于是吕后让吕泽派人携带太子的书信，
卑辞厚礼，
用谦恭的言辞和丰厚的礼品，
迎此四人。
迎请这四个人。
四人至，
四个人来了，
客建成侯所。
就住在建成侯的府第中为客。
汉十一年，
汉十一年（前196），
黥布反，
黥布反叛，
上病，
皇上患重病，
欲使太子将，往击之。
打算派太子率兵前往讨伐叛军。
四人相谓曰：
这四个人互相商议说：
“凡来者，
“我们之所以来，
将以存太子。
是为了要保全太子，
太子将兵，
太子如若率兵平叛，
事危矣。”
事情就危险了。”
乃说建成侯曰：
于是劝告建成侯说：
“太子将兵，
“太子率兵出战，
有功则位不益太子；
如立了功，那么权位也不会高过太子；
无功还，
如无功而返，
则从此受祸矣。
那么从这以后就是遭受祸患了。
且太子所与俱诸将，
再说跟太子一起出征的各位将领，
皆尝与上定天下枭将也，
都是曾经同皇上平定天下的猛将，
今使太子将之，
如今让太子统率这些人，
此无异使羊将狼也，
这和让羊指挥狼有什么两样，
皆不肯为尽力，
他们决不肯为太子卖力，
无功必矣。
太子不能建功是必定的了。
臣闻‘母爱者子抱’*
，
我们听说‘爱其母必抱其子’，
今戚夫人日夜侍御，
现在戚夫人日夜侍奉皇上，
赵王如意常抱居前，
赵王如意常被抱在皇上面前，
上曰‘终不使不肖子居爱子之上’，
皇上说‘终归不能让不成器的儿子居于我的爱子之上’，显然，
明乎其太子位必矣。
赵王如意取代太子的宝位是必定的了。
君何不急请吕后承间为上泣言：
您何不赶紧请吕后打机会向皇上哭诉：
‘黥布，天下猛将也，
‘黥布是天下的猛将，
善用兵，
很会用兵，
今诸将皆陛下故等夷
，
现今的各位将领都是陛下过去的同辈，
乃令太子将此属，
您却让太子统率这些人，
无异使羊将狼，
这和让羊指挥狼没有两样，
莫肯为用，
没有人肯为太子效力，
且使布闻之，
而且如让黥布听说这个情况，
则鼓行而西耳。
就会大张旗鼓地向西进犯。
上虽病，
皇上虽然患病，
强载辎车
，
还可以勉强地乘坐辎车，
卧而护
之，
躺着统辖军队，
诸将不敢不尽力。
众将不敢不尽力。
上虽苦，
皇上虽然受些辛苦，
为妻子自强。
为了妻儿还是要自己奋发图强一下。
’”于是吕泽立夜见吕后，
’”于是吕泽立即在当夜晋见吕后，
吕后承间为上泣涕而言，
吕后找机会向皇上哭诉，
如四人意。
说了四个人授意的那番话。
上曰：
皇上说：
“吾惟
竖子固不足遣，
“我就想到这小子本来不能派遣他，
而公自行耳。”
老子自己去吧。”
于是上自将兵而东，
于是皇上亲自带兵东征，
群臣居守，
群臣留守，
皆送至灞上。
都送到灞上。
留侯病，
留侯患病，
自强起，
自己勉强支撑起来，
至曲邮，
送到曲邮，
见上曰：
谒见皇上说：
“臣宜从，
“我本应跟从前往，
病甚。
但病势沉重。
楚人剽疾，
楚国人马迅猛敏捷，
愿上无与楚人争锋。”
希望皇上不要跟楚国人斗个高低。”
因说上曰：
留侯又趁机规劝皇上说：
“令太子为将军，
“让太子做将军，
监关中兵。”
监守关中的军队吧。”
上曰：
皇上说：
“子房虽病，
“子房虽然患病，
强卧而傅太子。”
也要勉强在卧床养病时辅佐太子。”
是时叔孙通为太傅，
这时叔孙通做太傅，
留侯行少傅事。
留侯任少傅之职。
汉十二年，
汉十二年（前195），
上从击破布军归，
皇上随着击败黥布的军队回来，
疾益甚，
病势更加沉重，
愈欲易太子。
愈想更换太子。
留侯谏，
留侯劝谏，
不听，
皇上不听，
因疾不视事。
留侯就托病不再理事。
叔孙太傅称说引古今，
叔孙太傅引证古今事例进行劝说，
以死争太子。
死命争保太子。
上详
许之，
皇上假装答应了他，
犹欲易之。
但还是想更换太子。
及燕
，
等到安闲的时候，
置酒，
设置酒席，
太子侍。
太子在旁侍侯。
四人从太子，
那四人跟着太子，
年皆八十有余，
他们的年龄都已八十多岁，
须眉皓曰，
须眉洁白，
衣冠甚伟。
衣冠非常壮美奇特。
上怪之，
皇上感到奇怪，
问曰：
问道：
“彼何为者？”
“他们是干什么的？”
四人前对，
四个人向前对答，
各言名姓，曰东园公，
各自说出姓名，
角里先生，绮里季，夏黄公。
叫东园公、角里先生、绮里季、夏黄公。
上乃大惊，曰：
皇上于是大惊说：
“吾求公数岁，
“我访求各位好几年了，
公辟
逃我，
各位都逃避着我，
今公保自从吾儿游乎？”
现在你们为何自愿跟随我儿交游呢？”
四人皆曰：
四人都说：
“陛下轻士善骂，
“陛下轻慢士人，喜欢骂人，
臣等义不受辱，
我们讲求义理，不愿受辱，
故恐而亡匿。
所以惶恐地逃躲。
窍闻太子为人仁孝，
我们私下闻知太子为人仁义孝顺，
恭敬爱士，
谦恭有礼，喜爱士人，
天下莫不延颈欲为太子死者，
天下人没有谁不伸长脖子想为太子拼死效力的。
故臣等来耳。”
因此我们就来了。”
上曰：
皇上说：
“烦公幸卒调护太子。”
“烦劳诸位始终如一地好好调理保护太子吧。”
四人为寿已毕，
四个人敬酒祝福已毕，
趋去。
小步快走离去。
上目送之，
皇上目送他们，
召戚夫人指示四人者曰：
召唤戚夫人过来，指着那四个人给她看，说道：
“我欲易之，
“我想更换太子，
彼四人辅之，
他们四个人辅佐他，
羽翼已成，
太子的羽翼已经形成，
难动矣。
难以更动了。
吕后真而主矣。”
吕后真是你的主人了。”
戚夫人泣，
戚夫了哭泣起来，
上曰：
皇上说：
“为我楚舞，
“你为我跳楚舞，
吾为若楚歌。”
我为你唱楚歌。”
歌曰：
皇上唱道：
“鸿鹄高飞，
“天鹅高飞，
一举千里。
振翅千里。
羽翮
已就，
羽翼已成，
横绝四海。
翱翔四海。
横绝四海，
翱翔四海，
当可柰何！
当可奈何！
虽有矰缴
，
虽有短箭，
尚安所施！”
何处施用！”
歌数阕
，
皇上唱了几遍，
戚夫人嘘唏流涕，
戚夫人抽泣流泪，
上起之，
皇上起身离去，
罢酒。
酒宴结束。
竟不易太子者，
皇上最终没更换太子，
留侯本招此四人之力也。
原本是留侯招致这四个人发生了效力。
留侯从上击代，
留侯跟随皇上进攻代国，
出奇计马邑下，
在马邑城下出妙计，
及立萧何相国，
以及劝皇上立萧何为相国，
所与上从容言天下事甚众，
他跟皇上平常随便谈论天下的事情很多，
非天下所以存亡，
但由于不是关于国家存亡的大事，
故不著。
所以未予记载。
留侯乃称曰：
留侯宣称道：
“家世相韩，
“我家世代为韩相，
及韩灭，
到韩国灭亡，
不爱万金之资，
不惜万金家财，
为韩报仇强秦，
替韩国向强秦报仇，
天下振动。
天下为此震动，
今以三寸舌为帝者师，
如今凭借三寸之舌为帝王统师，
封万户，
封邑万户，
位列侯，
位居列侯，
此布衣之极，
这对一个平民是至高无上的，
于良足矣。
我张良已经非常满足了。
愿弃人间事，
我愿丢却人世间的事情，
欲从赤松子游耳*
。
”
打算随赤松子去遨游。”
乃学辟谷
，
张良于是学辟谷学术，
道引轻身
。
行道引轻身之道。
会高帝崩，
正值高帝驾崩，
吕后德留侯，
吕后感激留侯，
乃强食之，
便竭力让他进食，
曰：
说：
“人生一世间，
“人生一世，
如白驹过隙
，
时光有如白驹过隙一样迅速，
何至自苦如此乎！”
何必自己苦行到这种地步啊！”
留侯不得已，
留侯不得已，
强听而食。
勉强听命进食。
后八年卒，
过后八年，留侯去世，
谥为文成侯。
定谥号叫文成侯。
子不疑代侯。
他儿子张不疑袭封为侯。
子房始所见下邳圯上老父与《太公书》者，
张子房当初在下邳桥上遇见那个给他《太公兵法》的老丈，
后十三年从高帝过济北，
在别后十三年他随高帝经过济北，
果见谷城山下黄石，
果然见到谷城山下的黄石，
取而葆
祠之。
便把它取回，奉若至宝地祭祀它。
留侯死，
留侯去世，
并葬黄石（冢）。
一起安葬了黄石。
每上冢伏腊
，
以后每逢扫墓以及冬夏节日蔡祀张良的时候，
祠黄石。
也同时蔡祀黄石。
留侯不疑，
留侯张不疑，
孝文帝五年坐不敬
，
在孝文帝五年（前175）因犯了不敬之罪，
国除。
封国被废除。
太史公评述
太史公曰：
太史公说：
“学者多言无鬼神，
学者大多说没有鬼神，
然言有物。
然而又说有精怪。
至如留侯所见老父予书，
至于像留侯遇见老丈赠书的事，
亦可怪矣。
也够神奇的了。
高祖离
困者数矣，
高祖遭遇困厄的情况有多次了，
而留侯常有功力焉，
而留侯常在这种危急时刻建功效力，
岂可谓非天乎？
难道可以说不是天意吗？
上曰：
皇上说：
“夫运筹策帷帐之中，
“出谋划策于营帐之中，
决胜千里外，
决定胜负在千里之外，
吾不如子房。”
我比不了子房。”
余以为其人计魁梧奇伟，
我原以为此人大概是高大威武的样子，
至见其图，
等到看见他的画像，
状貌如妇人好
女。
相貌却像个美丽的女子。
盖孔子曰：
孔子说过：
“以貌取人
，
“按照相貌来评判人，
失之子羽。”
在对待子羽上就有所失。”
留侯亦云。
对于留侯也可以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