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百七十四·列传第二百三十三
无名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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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四○万俟禼 韩侂胄 丁大全 贾似道

万俟禼字元忠,开封阳武县人。登政和二年上舍第。调相州、颍昌府教授,历太学录、枢密院编修官、尚书比部员外郎。绍兴初,盗曹成掠荆湖间,禼时避乱沅、湘,帅臣程昌以便宜檄禼权沅州事。成奄至城下,禼召土豪、集丁壮以守,成食尽乃退。除湖北转运判官,改提点湖北刑狱。岳飞宣抚荆湖,遇禼不以礼,禼憾之。禼入觐,调湖南转运判官,陛辞,希秦桧意,谮飞于朝。留为监察御史,擢右正言。

时桧谋收诸将兵权,禼力助之,言诸大将起行伍,知利不知义,畏死不畏法,高官大职,子女玉帛,已极其欲,盍示以逗遛之罚,败亡之诛,不用命之戮,使知所惧。

张俊归自楚州,与桧合谋挤飞,令禼劾飞对将佐言山阳不可守。命中丞何铸治飞狱,铸明其无辜。桧怒,以禼代治,遂诬飞与其子云致书张宪令虚申警报以动朝廷,及令宪措置使还飞军。狱不成,又诬以淮西逗遛之事。飞父子与宪俱死,天下冤之。大理卿薛仁辅、寺丞李若朴、何彦猷言飞无罪,禼劾之。知宗正寺士亻褭请以百口保飞,禼又劾之,士亻褭窜死建州。刘洪道与飞有旧,禼劾其足恭媚飞。闻飞罢宜抚,抵掌流涕。于是洪道抵罪,终身不复。参政范同为桧所引,或自奏事,桧忌之,禼劾罢,再论同罪,谪居筠州。又为桧劾李光鼓倡,孙近朋比,二人皆被窜谪。

和议成,禼请诏户部会计用兵之时与通和之后所费各几何,若减于前日,乞以羡财别贮御前激赏库,不许他用,蓄积稍实,可备缓急。梓宫还,以禼为欑宫按行使,内侍省副都知宋唐卿副之,禼请与唐卿同班上殿奏事,其无耻如此。张浚寓居长沙,禼妄劾浚卜宅逾制,至拟五凤楼。会吴秉信自长沙还朝,奏浚宅不过众人,常产可办,浚乃得免。

除参知政事,充金国报谢使。使还,桧假金人誉己数千言,嘱禼以闻,禼难之。他日奏事退,桧坐殿庐中批上旨,辄除所厚者官,吏钤纸尾进,禼曰“不闻圣语”却不视。桧大怒,自是不交一语。言官李文会、詹大方交章劾禼,禼遂求去。帝命出守,桧愈怒。给事中杨愿封还词头,遂罢去,寻谪居归州。遇赦,量移沅州。

二十五年,召还,除参知政事,寻拜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纂次太后回銮事实,上之。张浚以禼与沈该居相位不厌天下望,上书言其专欲受命于金。禼见书大怒,以为金人未有衅,而浚所奏乃若祸在年岁间,浚坐窜谪。禼提举刊修《贡举敕令格式》五十卷、《看详法意》四百八十七卷,书进,授金紫光禄大夫,致仕。卒,年七十五,谥忠靖。

禼始附桧,为言官,所言多出桧意。及登政府,不能受钳制,遂忤桧去。桧死,帝亲政,将反桧所为,首召禼还。禼主和固位,无异于桧,士论益薄之。

韩侂胄字节夫,魏忠献王琦曾孙也。父诚,娶高宗宪圣慈烈皇后女弟,仕至宝宁军承宣使。侂胄以父任入官,历阁门祗候、宣赞舍人、带御器械。淳熙末,以汝州防御使知阁门事。

孝宗崩,光宗以疾不能执丧,中外汹汹,赵汝愚议定策立皇子嘉王。时宪圣太后居慈福宫,而侂胄雅善慈福内侍张宗尹,汝愚乃使侂胄介宗尹以其议密启太后。侂胄两至宫门,不获命,彷徨欲退,遇重华宫提举关礼问故,入白宪圣,言甚恳切,宪圣可其议。礼以告侂胄,侂胄驰白汝愚。日已向夕,汝愚亟命殿帅郭杲以所部兵夜分卫南北内。翌日,宪圣太后即丧次垂帘,宰臣传旨,命嘉王即皇帝位。

宁宗既立,侂胄欲推定策恩,汝愚曰“吾宗臣也,汝外戚也,何可以言功。惟爪牙之臣,则当推赏”乃加郭杲节钺,而侂胄但迁宜州观察使兼枢密都承旨。侂胄始觖望,然以传导诏旨,浸见亲幸,时时乘间窃弄威福。朱熹白汝愚当用厚赏酧其劳而疏远之,汝愚不以为意。右正言黄度欲劾侂胄,谋泄,斥去。朱熹奏其奸,侂胄怒,使优人峨冠阔袖象大儒,戏于上前,熹遂去。彭龟年请留熹而逐侂胄。未几,龟年与郡。侂胄进保宁军承宣使,提举佑神观。自是,胄益用事,而以抑赏故,怨汝愚日深。

霅川刘衟者,曩与侂胄同知阁门事,颇以知书自负。方议内禅时,汝愚独与侂胄计议,衟弗得与闻,内怀不平,至是,谓侂胄曰“赵相欲专大功,君岂惟不得节度,将恐不免岭海之行矣”侂胄愕然,因问计,衟曰“惟有用台谏尔”侂胄问“若何而可”衟曰“御笔批出是也”侂胄悟,即以内批除所知刘德秀为监察御史,杨大法为殿中侍御史。罢吴猎监察御史,而用刘三杰代之。于是言路皆侂胄之党,汝愚之迹始危。

侂胄欲逐汝愚而难其名,谋于京镗,镗曰“彼宗姓,诬以谋危社稷可也”庆元元年,侂胄引李沐为右正言。沐尝有求于汝愚不获,即奏汝愚以同姓居相位,将不利于社稷。汝愚罢相。始,侂胄之见汝愚,徐谊实荐之,汝愚既斥,遂并逐谊。朱熹、彭龟年、黄度、李祥、杨简、吕祖俭等以攻侂胄得罪,太学生杨宏中、张衟、徐范、蒋傅、林仲麟、周端朝等又以上书论侂胄编置,朝士以言侂胄遭责者数十人。

已而侂胄拜保宁军节度使、提举佑神观。又设伪学之目,以网括汝愚、朱熹门下知名之士。用何澹、胡纮为言官。澹言伪学宜加风厉,或指汝愚为伪学罪首。纮条奏汝愚有十不逊,且及徐谊。汝愚谪永州,谊谪南安军。虑他日汝愚复用,密谕衡守钱鍪图之,汝愚抵衡暴薨。留正旧在都堂众辱侂胄,至是,刘德秀论正引用伪党,正坐罢斥。吏部尚书叶翥要侍郎倪思列疏论伪学,思不从,侂胄乃擢翥执政而免思官。侂胄加开府仪同三司。时台谏迎合侂胄意,以攻伪学为言,然惮清议,不欲显斥熹。侂胄意未快,以陈贾尝攻熹,召除贾兵部侍郎。未至,亟除沈继祖台察。继祖诬熹十罪,落职罢祠。三年,刘三杰入对,言前日伪党,今变而为逆党。侂胄大喜,即日除三杰为右正言,而坐伪学逆党得罪者五十有九人。王沇献言令省部籍记伪学姓名,姚愈请降诏严伪学之禁,二人皆得迁官。施康年、陈谠、邓友龙、林采皆以攻伪学久居言路,而张釜、张岩、程松率由此秉政。

四年,侂胄拜少傅,封豫国公。有蔡琏者尝得罪,汝愚执而黥之。五年,侂胄使琏告汝愚定策时有异谋,具其宾客所言七十纸。侂胄欲逮彭龟年、曾三聘、徐谊、沈有开下大理鞫之,范仲艺力争乃止。其年迁少师,封平原郡王。六年,进太傅。婺州布衣吕祖泰上书言道学不可禁,请诛侂胄,以周必大为相。侂胄大怒,决杖流钦州。言者希侂胄意,劾必大首植伪党。降为少保。一时善类悉罹党祸,虽本侂胄意,而谋实始京镗。逮镗死,侂胄亦稍厌前事,张孝伯以为不弛党禁,后恐不免报复之祸。侂胄以为然,追复汝愚、朱熹职名,留正、周必大亦复秩还政,徐谊等皆先后复官。伪党之禁浸解。

三年,拜太师。监惠民局夏允中上书,请侂胄平章国政,侂胄缪为辞谢,乞致其仕,诏不许,允中放罢。时侂胄以势利蛊士大夫之心,薛叔似、辛弃疾、陈谦皆起废显用,当时固有困于久斥,损晚节以规荣进者矣。若陈自强则以侂胄童子师,自选人不数年致位宰相,而苏师旦、周筠又侂胄厮役也,亦皆预闻国政,超取显仕。群小阿附,势焰熏灼。侂胄凡所欲为,宰执惕息不敢为异,自强至印空名敕札授之,惟所欲用,三省不预知也。言路厄塞,每月举论二三常事而已,谓之月课。

或劝侂胄立盖世功名以自固者,于是恢复之议兴。以殿前都指挥使吴曦为兴州都统,识者多言曦不可,主西师必叛,侂胄不省。安丰守厉仲方言淮北流民愿归附,会辛弃疾入见,言敌国必乱必亡,愿属元老大臣预为应变计,郑挺、邓友龙等又附和其言。开禧改元,进士毛自知廷对,言当乘机以定中原,侂胄大悦。诏中外诸将密为行军之计。先是,杨辅、傅伯成言兵不可动,抵罪。至是,武学生华岳叩阍乞斩侂胄、苏师旦、周筠以谢天下,谏议大夫李大异亦论止开边。岳下大理劾罪编置,大异斥去。

陈自强援故事乞命侂胄兼领平章,台谏邓友龙等继以为请,侂胄除平章军国事。萧逵、李壁时在太常,论定典礼,三日一朝,因至都堂,序班丞相之上,三省印并纳其第。侂胄昵苏师旦为腹心,除师旦安远军节度使。自置机速房于私第,甚者假作御笔,升黜将帅,事关机要,未尝奏禀,人莫敢言。

二年,以薛叔似为京湖宣谕使。邓友龙为两淮宣谕使。程松为四川宣抚使,吴曦副之。徐邦宪自处州召见,以弭兵为言,忤侂胄意,削二秩。于是左司谏易袚、大理少卿陈景俊、太学博士钱廷玉皆起而言恢复之计矣。诏侂胄日一朝。友龙、叔似并升宣抚使。吴曦兼陕西、河东招抚使,皇甫斌副之。时镇江武锋军统制陈孝庆复泗州及虹县,江州统制许进复新息县,光州孙成复褒信县。捷书闻,侂胄乃议降诏趣诸将进兵。

未几,皇甫斌兵败于唐州。秦世辅至城固军溃。郭倬、李汝翼败于宿州,敌追围倬,倬执统制田俊迈以遗敌,乃获免。事闻,邓友龙罢,以岳丘崈代为宣抚使。侂胄既丧师,始觉为师旦所误。侂胄招李壁饮酒,酒酣,语及师旦,壁微摘其过侂胄以为然。壁乃悉数其罪,赞侂胄斥去之。翌日,师旦谪韶州,斩郭倬于京口,流李汝翼、王大节、李爽于岭南。

已而金人渡淮,攻庐、和、真、扬,取安丰、濠,又攻襄阳,至枣阳,乃以丘崈佥书枢密院事,督视江、淮军马。侂胄输家财二十万以助军,而谕丘崈募人持书币赴敌营,谓用兵乃苏师旦、邓友龙、皇甫斌所为,非朝廷意。金人答书辞甚倨,且多所要索,谓侂胄无意用兵,师旦等安得专。崈又遣书许还淮北流民及今年岁币,金人乃有许意。

会招抚使郭倪与金人战,败于六合。金人攻蜀,吴曦叛,受金命称蜀王。崈乞移书敌营伸前议,且谓金人指太师平章为首谋,宜免系衔。侂胄忿,崈坐罢。曦反状闻,举朝震骇。侂胄亟遗曦书,许以茅土之封,书未达而安内、杨巨源已率义士诛曦矣。侂胄连遣方信孺使北请和,以林拱辰为通谢使。金人欲责正隆以前礼赂,以侵疆为界,且索犒军银凡数千万,而缚送首议用兵之臣。信孺归,白事朝堂,不敢斥言,侂胄穷其说,乃微及之。侂胄大怒,和议遂辍。起辛弃疾为枢密都承旨。会弃疾死,乃以殿前副都指挥使赵淳为江、淮制置使,复锐意用兵。

自兵兴以来,蜀口、汉、淮之民死于兵戈者,不可胜计,公私之力大屈,而侂胄意犹未已,中外忧惧。礼部侍郎史弥远,时兼资善堂翊善,谋诛侂胄,议甚秘,皇子荣王入奏,杨皇后亦从中力请,乃得密旨。弥远以告参知政事钱象祖、李壁。御笔云“韩侂胄久任国柄,轻启兵端,使南北生灵枉罹凶害,可罢平章军国事,与在外宫观。陈自强阿附充位,不恤国事,可罢右丞相。日下出国门”仍令权主管殿前司公事夏震以兵三百防护。象祖欲奏审,壁谓事留恐泄,不可。翌日,侂胄入朝,震呵止于途,拥至玉津园侧殛杀之。

先一日,周筠谓侂胄,事将不善,侂胄与自强谋用林行可为谏议大夫,尽击谋侂胄者。是日,行可方请对,自强坐待漏院,语同列曰“今日大坡上殿”俄侂胄先驱至,象祖色变。寻报侂胄已押出,象祖乃入奏。有诏斩苏师旦于广东。嘉定元年,金人求函侂胄首,乃命临安府斫侂胄棺,取其首遗之。

侂胄用事十四年,威行宫省,权震寓内。尝凿山为园,下瞰宗庙。出入宫闱无度。孝宗畴昔思政之所,偃然居之,老宫人见之往往垂涕。颜棫草制,言其得圣之清。易袚撰答诏,以元圣褒之。四方投书献颂者,谓伊、霍、旦、奭不足以似其勋,有称为“我王”者。余嚞请加九锡,赵师[B164]乞置平原郡王府官属。侂胄皆当之不辞。所嬖妾张、谭、王、陈皆封郡国夫人,号“四夫人”,每内宴,与妃嫔杂坐,恃势骄倨,掖庭皆恶之。其下,受封者尤众。至是,论四夫人罪,或杖或徒,馀数十人纵遣之。有司籍其家,多乘舆服御之饰,其僭紊极矣。

始,侂胄以导达中外之言,遂见宠任。朱熹、彭龟年既以论侂胄去,贵戚吴琚语人曰“帝初无固留侂胄意,使有一人继言之,去之易尔。而一时台谏及执政大臣多其党与,故稔其恶以底大僇。开禧用兵,帝意弗善也。侂胄死,宁宗谕大臣曰“恢复岂非美事,但不量力尔”

侂胄娶宪圣吴皇后侄女,无子,取鲁子为后,名工彡,既诛侂胄,削籍流沙门岛云。

丁大全字子万,镇江人。面蓝色。嘉熙二年举进士,调萧山尉。上谒帅阃,安抚使史岩之俟众宾退,独留大全,款曲甚至,期以他日必大用。大全为戚里婢婿,寅缘以取宠位。事内侍卢允升、董宋臣。累官为大理司直、添差通判饶州。入为太府寺簿,调尚书茶盐所检阅江州分司,复兼枢密院编修官。拜右正言兼侍讲,辞。改右司谏,拜殿中侍御史。

升侍御史兼侍读。劾奏丞相董槐,章未下,大全夜半调隅兵百馀人,露刃围槐第,以台牒驱迫之出,绐令舆槐至大理寺,欲以此恐之。须臾,出北关,弃槐,嘂呼而散。槐徐步入接待寺,罢相之命下矣。自是志气骄傲,道路以目。

寻为右谏议大夫,进端明殿学士、佥书枢密院事,封丹阳郡侯,进同知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宝祐六年,拜参知政事。四月,拜右丞相兼枢密使,进封公。初,大全以袁玠为九江制置副使,玠贪且刻,逮系渔湖土豪,督促输钱甚急。土豪怒,尽以鱼舟济北来之兵。太学生陈宗、刘黼、黄镛、曾唯、陈宜中、林则祖等六人,伏阙上书讼大全。台臣翁应弼、吴衍为大全鹰犬,钤制学校,贬逐宗等。

开庆元年九月,罢相,以观文殿大学士判镇江府。中书舍人洪芹缴言“大全鬼蜮之资,穿窬之行,引用凶恶,陷害忠良,遏塞言路,浊乱朝纲。乞追官远窜,以伸国法,以谢天下”侍御史沈炎、右正言曹永年相继论罢。监察御史朱貔孙复论“大全奸回险狡,狠毒贪残,假陛下之刑威以箝天下之口,挟陛下之爵禄以笼天下之财”监察御史饶虎臣又论大全四罪:绝言路,坏人才,竭民力,误边防。再削其官。景定元年,诏守中奉大夫致仕。臣僚言“乞远窜使不失刑”诏送南康军居住。台臣复以为言,追三官,移送南安军居住。

明年,监察御史刘应龙请加窜,追削两官,移窜贵州团练使。与州守游翁明失色杯酒间,翁明诉大全阴造弓矢,将通蛮为不轨。朱礻异孙以闻于朝。又明年,移置新州。太常少卿兼权直舍人院刘震孙缴奏乞移徙海岛。四年正月,将官毕迁护送,舟过藤州,挤之于水而死。

大全知淮西,总领郑羽富甲吴门,始欲结姻,羽不从。遂令台臣卓梦卿弹之,籍其家。为子寿翁聘妇,见其艳,自取,为世所丑。

贾似道字师宪,台州人,制置使涉之子也。少落魄,为游博,不事操行。以父荫补嘉兴司仓。会其姊入宫,有宠于理宗,为贵妃,遂诏赴廷对,妃于内中奉汤药以给之。擢太常丞、军器监。益恃宠不检,日纵游诸妓家,至夜即燕游湖上不反。理宗尝夜凭高,望西湖中灯火异常时,语左右曰“此必似道也”明日询之果然,使京尹史岩之戒敕之。岩之曰“似道虽有少年气习,然其材可大用也”寻出知澧州。

淳祐元年,改湖广总领。三年,加户部侍郎。五年,以宝章阁直学士为沿江制置副使、知江州兼江西路安抚使。一岁中,再迁京湖制置使兼知江陵府,调度赏罚,得以便宜施行。九年,加宝文阁学士、京湖安抚制置大使。十年,以端明殿学士移镇两淮,年始三十馀。宝祐二年,加同知枢密院事、临海郡开国公,威权日盛。台谏尝论其二部将,即毅然求去。孙子秀新除淮东总领,外人忽传似道已密奏不可矣,丞相董槐惧,留身请之,帝以为无有,槐终不敢遣子秀,以似道所善陆壑代之,其见惮已如此。四年,加参知政事。五年,加知枢密院事。六年,改两淮宣抚大使。

自端平初,孟珙帅师会大元兵共灭金,约以陈、蔡为界。师未还而用赵范谋,发兵据殽、函,绝河津,取中原地,大元兵击败之,范仅以数千人遁归。追兵至,问曰“何为而败盟也”遂纵攻淮、汉,自是兵端大启。

开庆初,宪宗皇帝自将征蜀,世祖皇帝时以皇弟攻鄂州,元帅兀良哈由云南入交阯,自邕州蹂广西,破湖南,传檄数宋背盟之罪。理宗大惧,乃以赵葵军信州,御广兵。以似道军汉阳,援鄂,即军中拜右丞相。十月,鄂东南陬破,宋人再筑,再破之,赖高达率诸将力战。似道时自汉阳入督师。十一月,攻城急,城中死伤者至万三千人。似道乃密遣宋京诣军中请称臣,输岁币,不从。会宪宗皇帝晏驾于钓鱼山,合州守王坚使阮思聪踔急流走报鄂,似道再遣京议岁币,遂许之。大元兵拔砦而北,留张杰、阎旺以偏师候湖南兵。明年正月,兵至,杰作浮梁新生矶,济师北归。似道用刘整计,攻断浮梁,杀殿兵百七十,遂上表以肃清闻。帝以其有再造功,以少傅、右丞相召入朝,百官郊劳如文彦博故事。

初,似道在汉阳,时丞相吴潜用监察御史饶应子言,移之黄州,而分曹世雄等兵以属江阃。黄虽下流,实兵冲。似道以为潜欲杀己,衔之。且闻潜事急时,每事先发后奏。帝欲立荣王子孟启为太子,潜又不可。帝已积怒潜,似道遂陈建储之策,令沈炎劾潜措置无方,致全、衡、永、桂皆破,大称旨。乃议立孟启,贬潜循州,尽逐其党人。高达在围中,恃其武勇,殊易似道,每见其督战,即戏之曰“巍巾者何能为哉”每战,必须劳始出,否即使兵士哗于其门。吕文德谄似道,即使人呵曰“宣抚在,何敢尔邪”曹世雄、向士璧在军中,事皆不关白似道,故似道皆恨之。以核诸兵费,世雄、士璧皆坐侵盗官钱贬远州。每言于帝欲诛达,帝知其有功,不从。寻论功,以文德为第一,而达居其次。

明年,大元世祖皇帝登极,遣翰林侍读学士、国信使郝经等持书申好息兵,且征岁币。似道方使廖莹中辈撰《福华编》称颂鄂功,通国皆不知所谓和也。似道乃密令淮东制置司拘经等于真州忠勇军营。

时理宗在位久,内侍董宋臣、卢允升为之聚敛以媚之。引荐奔竞之士,交通贿赂,置诸通显。又用外戚子弟为监司、郡守。作芙蓉阁、香兰亭宫中,进倡优傀儡,以奉帝为游燕。窃弄权柄。台臣有言之者,帝宣谕去之,谓之“节贴”。

似道入,逐卢、董所荐林光世等,悉罢之,勒外戚不得为监司、郡守,子弟门客敛迹,不敢干朝政。由是权倾中外,进用群小。取先朝旧法,率意纷更,增吏部七司法。买公田以罢和籴,浙西田亩有直千缗者,似道均以四十缗买之。数稍多,予银绢。又多,予度牒告身。吏又恣为操切,浙中大扰。有奉行不至者,提领刘良贵劾之。有司争相迎合,务以买田多为功,皆缪以七八斗为石。其后,田少与硗瘠、亏租与佃人负租而逃者,率取偿田主。六郡之民,破家者多。包恢知平江,督买田。至以肉刑从事。复以楮贱作银关,以一准十八界会之三,自制其印文如“贾”字状行之,十七界废不用。银关行,物价益踊,楮益贱。秋七月,彗出柳,光烛天,长数十丈,自四更见东方,日高始灭。台谏、布韦皆上书,言此公田不便,民间愁怨所致。似道上书力辩之,且乞罢政。帝勉留之曰“公田不可行,卿建议之始,朕已沮之矣。今公私兼裕,一岁军饷,皆仰于此。使因人言而罢之,虽足以快一时之议,如国计何”有太学生萧规、叶李等上书,言似道专政。命京尹刘良贵捃摭以罪,悉黥配之。后又行推排法。江南之地,尺寸皆有税,而民力弊矣。

理宗崩,度宗又其所立,每朝必答拜,称之曰“师臣”而不名,朝臣皆称为“周公”。甫葬理宗,即弃官去,使吕文德报北兵攻下沱急,朝中大骇,帝与太后手为诏起之。似道至,欲以经筵拜太师,以典故须建节,授镇东军节度使,似道怒曰“节度使粗人之极致尔”遂命出节,都人聚观。节已出,复曰“时日不利”亟命返之。宋制:节出,有撤关坏屋,无倒节理,以示不屈。至是,人皆骇叹。然下沱之报实无兵也。三年,又乞归养。大臣、侍从传旨留之者日四五至,中使加赐赉者日十数至,夜即交卧第外以守之。除太师、平章军国重事,一月三赴经筵,三日一朝,赴中书堂治事。赐第葛岭,使迎养其中。吏抱文书就第署,大小朝政,一切决于馆客廖莹中、堂吏翁应龙,宰执充位署纸尾而已。

似道虽深居,凡台谏弹劾、诸司荐辟及京尹、畿漕一切事,不关白不敢行,李芾、文天祥、陈文龙、陆达、杜渊、张仲微、谢章辈,小忤意辄斥,重则屏弃之,终身不录。一时正人端士,为似道破坏殆尽。吏争纳赂求美职,其求为帅阃、监司、郡守者,贡献不可胜计。赵溍辈争献宝玉,陈奕至以兄事似道之玉工陈振民以求进,一时贪风大肆。五年,复称疾求去。帝泣涕留之,不从。令六日一朝,一月两赴经筵。六年,命入朝不拜。朝退,帝必起避席,目送之出殿廷始坐。继又令十日一入朝。

时襄阳围已急,似道日坐葛岭,起楼阁亭榭,取宫人娼尼有美色者为妾,日淫乐其中。惟故博徒日至纵博,人无敢窥其第者。其妾有兄来,立府门,若将入者,似道见之,缚投火中。尝与群妾踞地斗蟋蟀,所狎客入,戏之曰“此军国重事邪”酷嗜宝玩,建多宝阁,日一登玩。闻余玠有玉带,求之,已徇葬矣,发其冢取之。人有物,求不予,辄得罪。自是,或累月不朝,帝如景灵宫亦不从驾。八年,明堂礼成,祀景灵宫。天大雨,似道期帝雨止升辂。胡贵嫔之父显祖为带御器械,请如开禧故事,却辂,乘逍遥辇还宫,帝曰平章云云,显祖绐曰“平章已允乘逍遥辇矣”帝遂归。似道大怒曰“臣为大礼使,陛下举动不得预闻,乞罢政”即日出嘉会门,帝留之不得,乃罢显祖,涕泣出贵嫔为尼,始还。

似道既专恣日甚,畏人议己,务以权术驾驭,不爱官爵,牢笼一时名士,又加太学餐钱,宽科场恩例,以小利啖之。由是言路断绝,威福肆行。

自围襄阳以来,每上书请行边,而阴使台谏上章留己。吕文焕以急告,似道复申请之,事下公卿杂议。监察御史陈坚等以为师臣出,顾襄未必能及淮,顾淮未必能及襄,不若居中以运天下为得。乃就中书置机速房以调边事。时物议多言高达可援襄阳者,监察御史李旺率朝士入言于似道。似道曰“吾用达,如吕氏何”旺等出,叹曰“吕氏安则赵氏危矣”文焕在襄,闻达且入援,亦不乐,以语其客。客曰“易耳,今朝廷以襄阳急,故遣达援之,吾以捷闻,则达必不成遣矣”文焕大以为然。时襄兵出,获哨骑数人,即缪以大捷奏,然不知朝中实无援襄事也。襄阳降,似道曰“臣始屡请行边,先帝皆不之许,向使早听臣出,当不至此尔”

十月,其母胡氏薨,诏以天子卤簿葬之,起坟拟山陵,百官奉襄事,立大雨中,终日无敢易位。寻起复入朝。

度宗崩。大兵破鄂,太学诸生亦群言非师臣亲出不可。似道不得已,始开都督府临安,然惮刘整,不行。明年正月,整死,似道欣然曰“吾得天助也”乃上表出师,抽诸路精兵以行,金帛辎重之舟,舳胪相衔百馀里。至安吉,似道所乘舟胶堰中,刘师勇以千人入水曳之不能动,乃易他舟而去。至芜湖,遣还军中所俘曾安抚,以荔子、黄甘遗丞相伯颜,俾宋京如军中,请输岁币称臣如开庆约,不从。夏贵自合肥以师来会,袖中出编书示似道曰“宋历三百二十年”似道俯首而已。时一军七万馀人,尽属孙虎臣,军丁家洲。似道与夏贵以少军军鲁港。二月庚申夜,虎臣以失利报,似道仓皇出,呼曰“虎臣败矣”命召贵与计事。顷之,虎臣至,抚膺而泣曰“吾兵无一人用命也”贵微笑曰“吾尝血战当之矣”似道曰“计将安出”贵曰“诸军已胆落,吾何以战。公惟入扬州,招溃兵,迎驾海上,吾特以死守淮西尔”遂解舟去。似道亦与虎臣以单舸奔扬州。明日,败兵蔽江而下,似道使人登岸扬旗招之,皆不至,有为恶语慢骂之者。乃檄列郡如海上迎驾,上书请迁都,列郡守于是皆遁,遂入扬州。

陈宜中请诛似道,谢太后曰“似道勤劳三朝,安忍以一朝之罪,失待大臣之礼”止罢平章、都督,予祠官。三月,除似道诸不恤民之政,放还诸窜谪人,复吴潜、向士璧等官,诛其幕官翁应龙,廖莹中、王庭皆自杀。潘文卿、季可、陈坚、徐卿孙皆似道鹰犬,至是交章劾之。四月,高斯得乞诛似道,不从。而似道亦自上表乞保全,乃命削三官,然尚居扬不归。五月,王爚论似道既不死忠,又不死孝,太皇太后乃诏似道归终丧。七月,黄镛、王应麟请移似道邻州,不从。王爚入见太后曰“本朝权臣稔祸,未有如似道之烈者。缙绅草茅不知几疏,陛下皆抑而不行,非惟付人言于不恤,何以谢天下”始徙似道婺州。婺人闻似道将至,率众为露布逐之。监察御史孙嵘叟等皆以为罚轻,言之不已。又徙建宁府。翁合奏言“建宁乃名儒朱熹故里,虽三尺童子粗知向方,闻似道来呕恶,况见其人”时国子司业方应发权直舍人院,封还录黄,乞窜似道广南。中书舍人王应麟、给事中黄镛亦言之,皆不从。侍御史陈文龙乞俯从众言,陈景行、徐直方、孙嵘叟及监察御史俞浙并上疏,于是始谪似道为高州团练使、循州安置,籍其家。

福王与芮素恨似道,募有能杀似道者使送之贬所,有县尉郑虎臣欣然请行。似道行时,侍妾尚数十人,虎臣悉屏去,夺其宝玉,彻轿盖,暴行秋日中,令舁轿夫唱杭州歌谑之,每名斥似道,辱之备至。似道至古寺中,壁有吴潜南行所题字,虎臣呼似道曰“贾团练,吴丞相何以至此”似道惭不能对。嵘叟、应麟奏似道家畜乘舆服御物,有反状,乞斩之。诏遣鞫问,未至。八月,似道至漳州木绵庵,虎臣屡讽之自杀,不听,曰“太皇许我不死,有诏即死”虎臣曰“吾为天下杀似道,虽死何憾”拉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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