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元六王传第五十 - 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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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元六王传第五十

班固

本文记述汉宣帝诸子诸侯王事迹,重点描写淮阳宪王受张博引诱谋反未遂及东平王家族兴衰,展现汉代诸侯权力斗争与政治倾轧。

孝宣皇帝五男。许皇后生孝元帝,张生淮阳宪玉钦,卫婕好生楚孝王,公孙婕妤生东平思王字,戎婕好生中山哀王竟。
宪王钦,立,母张婕妤有宠于宣帝。废后,上欲立张婕好为后。久之,(乂)霍氏欲害皇太子,乃更选后宫无子而谨慎者,乃立王婕好为后,令母养太子,后无宠,希御见,唯张婕好最幸。而宪王壮大,好经书法律,聪达有材,帝甚爱之。太子宽仁,儒术,上数嗟叹宪王,曰:“真我子也!”常有意欲立张婕好与宪王,然用太子起于微细,上少依倚许氏,及即位而许后以杀死,太子早失母,故弗忍也。久之,上以故丞相子玄成阳(佯)狂让侯兄,经明行高,称于朝廷,乃召拜玄成为,欲感谕宪王,辅以推让之臣,由是太子遂安。宣帝崩,元帝即位,乃遣宪王之国。
时张婕妤已卒,宪王有外祖母,舅张博兄弟三人岁至淮阳,辄受王赐。后王上书:请徙外家张氏于国,博上书:愿留守坟墓,独不徒。王恨之。后博至淮阳,王赐之少。博言:“负责(债)数百万,愿王为偿。”王不许。博辞去,令弟光云王遇大人益解(懈),博欲上书为大人。王乃遣人持黄金五十斤送博。博喜,还书谢,为谄语盛称誉王,因言:“当今朝廷无贤臣,灾变数见(现),足为寒心。万姓咸归望干大王,大王奈何不求入朝见,辅助主上乎?”使弟光数说王宜听博计,令于京师说用事贵人为王求朝,王不纳其言。
后光欲至长安,辞王,复言“愿尽力与博共为王求朝。王即日至长安,可因。”光得王欲求朝语,驰使人语博。博知王意动,复遗王书曰:“博幸得,数进愚策,未见省察。北游燕赵,欲循行郡国求幽隐之士,闻齐有先生者,善为,大将之材也,博得谒见,承间进问五帝三王究竟要道,非世俗之所知。今边境不安,天下骚动,此人其莫能安也。又闻北海之有贤人焉,累世不可,然难致也。得此二人而荐之,功亦不细矣。博愿驰西以此赴助汉急,无财币以通显之。赵王使谒者持牛酒,黄金三十斤博,博不受;复使人愿女,聘金二百斤,博未许。会得光书云大王已遣光西,与博并力求朝。博自以弃捐,不意大王反(返)义,,愿杀身报德。朝事何足言!大王诚赐咳唾使得尽死,汤禹所以成大功也。驷先生蓄积道术,,愿知大王所好,请得辄。”王得书喜说(悦),报博书曰:“乃幸左顾存恤,发心侧隐,至诚,纳以嘉谋,语以,虽亦不敏,敢不意!今遣有司为子高偿责(债)二百万。”
是时,博女婿以明《易》、《阴阳》得幸于上,数召见言事。自谓为、五鹿充宗所排,谋不得用,数为博道之。博常欲诳耀淮阳王,即具记房诸所说灾异及召见密语,持予淮阳王以为信验,诈言“已见石君求朝,许以金五百斤。贤圣制事,盖而不计费。昔禹治鸿(洪)水,百姓罢(疲)劳,成功既立,万世赖之。今闻陛下未满四十,发齿堕落,太子幼弱,佞人用事,阴阳不调,百姓疾疫饥馑死者且半,鸿(洪)水之害殆不过此。大王欲救世,将功德,何可以?博已与知道者为大王为便宜奏,陈安危,指灾异,大王朝见,先口陈其意而后奏之,上必大说(悦)。事成功立,大王既有周、邵(召)之名邪臣散亡,公卿变节,功德亡(无)比,而必归大王,外家亦将富贵,何复望大王之金钱?”王喜说(悦),报博书曰:“乃者诏下,止诸侯朝者,寡人憯然不知所出子高素有颜冉之资之智,之辨,之勇,兼此四者,世之所,既开端绪,愿成之。求朝,义事也,奈何行金钱乎!”博报曰:“已许石君,以成事。”王以金五百斤予博。
会房出为郡守,离左右,显具得此事告之,房漏泄省中语,博兄弟诖误诸侯王,诽谤政治,狡猾不道,皆下狱。有司奏请逮捕钦,上不忍致法,遣谏大夫王骏赐钦玺书曰:“皇帝问淮阳王。有司奏王,王舅张博数遗王书,非毁政治,谤讪天子,褒举诸侯,称引、汤,以谄惑王,所言尤恶,悖逆无道。王不举奏而多与金钱,报以好言,罪至不赦,朕恻焉不忍闻,为王伤之。推原厥本,不自博,惟王之心,匪(非)同于凶,已诏有司勿治王事,遣谏大夫骏申谕朕意。《诗》不云乎?‘靖恭尔位,正直是与’王其勉之!”
指(旨)曰:“礼为诸侯制相朝聘之义,盖以礼壹德,尊事天子也。且王不学《诗》乎?《诗》云:‘俾侯于鲁,为周室辅’今王舅博数遗王书,所言悖逆。王幸,知诸侯名誉不当出竟(境)。天子普覆,德布于朝,而有博言,多予金钱,与相报应,不忠莫大焉。,诸侯王获罪京师,罪恶轻重,纵不伏诛,必蒙迁削贬黜之罪,未有者也。今圣主赦王之罪,又怜王失计忘本,为博所惑,加赐玺书,使谏大夫申谕至意,殷勤之恩,岂有量哉!博等所犯恶大,群下之所共攻,王法之所不赦也。自今以来,上毋复以博等累心,务与众弃之。《春秋》之义,。《易》曰‘藉用白茅,无咎’言臣于之道,改过自新,洁己承上,然后免于咎也。王其留意慎戒,惟思所以悔过易行,重责,厚恩者。如此,则长有富贵,社稷安矣。”
于是淮阳王钦免冠稽首谢曰:“奉藩,过恶列,陛下不忍致法,加大恩,遣使者申谕道术守藩之义。伏念博罪恶尤深,当伏重诛。臣钦愿心自新,奉承诏策。顿首死罪。”
京房及博兄弟三人皆弃市,妻子徙边。至成帝即位,以淮阳王属为叔父,敬宠之,异于它国。王上书自陈舅张博时事,颇为石显等所侵,因为博家属徙者求还。丞相御史复劾钦:“前与博相遗私书,指(旨)意非诸侯王所宜,蒙恩勿治,事在赦前。不悔过而复称引,自以为直,失藩臣体,不敬。”上加恩,许王还徒者。
三十六年薨。子文王玄嗣,二十六年薨。子嗣,王莽时绝。
孝王嚣,立为定陶王,三年徒楚。成帝中入朝,时被疾,天子闵(悯)之,下诏曰:“盖闻‘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之行莫大于孝’楚王嚣素行孝顺仁慈,之国以来二十余年,孅(纤)介之过未尝闻朕甚嘉之,今乃于恶疾,所痛,曰:‘蔑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甚闵(悯)焉。夫行纯茂而不显异,则有国者将何哉。《书》不云乎?‘用德章厥善’今王朝正月,诏与子男一人俱,其以户四千三百封其子勋为广戚侯。”明年,嚣薨。子怀王文嗣,一年薨,无子,绝。明年,成帝复立侯衍,是为思王。二十一年薨,子嗣,王莽时绝。
初,成帝时又立纡弟景为定陶王。广戚侯勋薨,溢曰炀侯,子显嗣。平帝崩,无子,王莽立显子婴为孺子,奉平帝后。莽篡位,以婴为定安公。汉既诛莽;更始时婴在长安,平陵方望等颇知天文,以为必败,婴当立者也,共起兵将婴至,立为天子。遣丞相李松击破杀婴云。
思王宇,甘露二年立。元帝即位,就国。壮大,犯法,上以至亲贳弗罪,傅相
久之,事太后,内不相得,太后上书言之,求守。上于是遣张子奉玺书敕谕之,曰:“皇帝问东平王。盖闻亲亲之恩莫重于孝,尊尊之义莫大于忠,故诸侯在位不骄以致孝道,制节谨度以天子,然后富贵不离于身,而社稷可保。今闻王自修有阙(缺),不和,流言,谤自内兴,朕甚焉,为王惧之。《诗》不云乎?‘毋念尔祖,述修厥德,永言配命,自求多福’朕惟王之于道德,意有所移,忠言未纳,故临遣太中大夫子谕王朕意。孔子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王其深惟孰(熟)思之,无违朕意。”
又特以玺书赐王太后,曰:“皇帝使宦者令承问东平王太后。朕有闻,王太后少加意焉。夫福善之门莫美于和睦,患咎之首莫大于内离。今东平王出繦褓之中而托于南面之位,加以年齿方刚,涉学日寡,骛(傲)忽臣下,于太后,以是之间,能无失礼义者,其唯圣人乎!传曰:‘父为子隐,直在其中矣’王太后明察此意,不可不详。闺门之内,母子之间,同气异息,骨肉之恩,岂可忽哉!岂可忽哉!昔周公戒曰:‘故旧无大故,则不可弃也,毋求备于一人’夫以故旧之恩,犹忍小恶,而况此乎!已遣使者谕王,王既悔过服罪,太后宽忍以之,。王太后强餐,止思念,慎疾自爱。”
字惭惧,因使者顿首谢死罪,愿洒(洗)心自改。诏书又敕傅相曰:“夫人之性皆有五常,及其少长,耳目牵于耆(嗜)欲,故销而邪心作,情乱其性,利胜其义,而不失阙家者,未之有也。今王,气力勇武,获师傅之教浅,加以少所闻见,自今以来,非《五经》之正术,敢以游猎非礼道(导)王者,辄以名闻。”
字立二十年,元帝崩。宇谓信等曰:“汉大臣议天子少弱,未能治天下,以为我知文法,欲使我辅佐天子。我见尚书晨夜极苦,使我为之,不能(耐)也。今暑热,年少,,我得之!”比至,字凡三哭,饮酒食肉,妻妾不离侧。又姬朐臑故亲幸,后疏远,数叹息呼天。字闻,朐臑为家人子,扫除永巷,数笞击之。朐臑私疏宇过失,数令家告之。宇觉知,绞杀朐臑。有司奏请逮捕,有诏削、亢父二县。后三岁,天子诏有司曰:“盖闻仁以亲亲,古之道也。前东平王有阙(),有司请废,朕不忍。又请削,朕。惟王之至亲,未尝忘于心。今闻王改行自新,尊修经术,亲近仁人,非法之求,不以(干)吏,朕甚嘉焉。传不云乎?朝过夕改,君子与之。其复前所削县如故。”
后年来朝,上疏求诸子及《太史公书》上以问大将军王凤,曰:“臣闻诸侯朝聘,考文章,正法度,非礼不言。今东平王幸得来朝,不思制节谨度,以防,而求诸书,非朝聘之义也。诸子书或反经术,非圣人,或明鬼神,信;《太史公书》有战国从(纵)横权谲之谋,汉兴之初谋臣奇策、天官灾异,地形阨塞:皆不宜在诸侯王。不可予。不许之辞宜曰:‘《五经》圣人所制,万事靡不毕载。王审乐道,傅相皆儒者,旦夕讲诵,足以正身虞(娱)意。夫小辩破义,小道不通,致远恐,皆不足以留意。诸益于经术者,。’”对奏,天子如凤言,遂不与。
立三十二年薨子炀王云嗣。哀帝时,危山土自起覆草,如驰道状,又。云及后谒自之石所祭,治石象瓠山立石,束倍(菩)草并词之。、孙宠等共因幸臣董贤告之。是时,哀帝被疾,多所恶,事下有司,逮王、后谒下狱验治,言使巫傅恭、婢合欢等祠祭诅祝上,为云求为天子。云又与知灾异者高尚等指星宿,言上疾必不愈,云当得天下。石立,宣帝起之表也。有司请诛王,有诏废徒。云自杀,谒弃市。立十七年,国除。
,王莽欲反哀帝政,立云太子开明为东平王,又立思王孙成都为中山王。开明立三年薨,无子。复立开明兄严乡侯信子,奉开明后。王莽居摄,太守翟义与严乡侯信谋举兵诛莽;立信为天子。兵败,皆为莽所灭。
哀王竟,立为清河王。三年,徒中山,以幼少未之国。,薨,葬杜陵,无子,绝。太后归居戎氏。
孝元皇帝三男。生孝成帝,傅昭仪生定陶共王康,冯昭仪生中山孝王兴。
共王康,立为济阳王。八年,徙为王。八年,徒定陶。王少而,长多材艺,习知音声,上奇器之。昭仪又幸,几代皇后太子。语在及《史丹传》。
成帝即位,缘先帝意,。十九年薨,子欣嗣。十五年,成帝无子,征入为皇太子。上以太子奉大宗后,不得顾私亲,乃立楚思王子景为定陶王,奉共王后。成帝崩,太子即位,是为孝哀帝。即位二年,追尊共王为共皇,置寝庙京师,昭穆,仪如孝元帝。徒定陶王景为信都王云
中山孝王兴,立为信都王。十四年,徙中山。成帝之议立太子也,御史大夫以为《尚书》有殷及王,,中山王元帝之子,宜为后。成帝以中山王不材,又兄弟,不得相入庙。外家王氏与赵昭仪皆欲用哀帝为太子,故遂立焉。上乃封孝王舅冯参为宜乡侯,而益封孝王万户,以尉(慰)其意。三十年,薨,子。七年,哀帝崩,无子,征中山王衎入即位,是为平帝。太皇太后以帝为成帝后,故立东平思王孙桃乡顷侯子成都为中山王,奉孝王后。王莽时绝。
赞曰:孝元之后,遍有天下,然而世绝于孙,岂非天哉!淮阳宪王于时诸侯为聪察矣,张博诱之,几陷无道。《诗》云,古今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