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分析与自我批判
张仪说秦王曰：
张仪游说秦王道：
“臣闻之，
“我常听人说：
弗知而言为不智，
‘不知道事情的原由就开口发言那是不明智；明白事理、可以为事情的解决出谋划策却不开口，
知而不言为不忠。
那是不忠贞。
为人臣不忠当死，
’作为一个臣子，对君王不忠诚就该死；
言不审亦当死。
说话不审慎也该死。
虽然，
尽管事情的出路如此，
臣愿悉言所闻，
但我仍然愿意把所有见闻都说出来给大王听，
大王裁其罪。
请大王裁决定罪。
臣闻，
我听说四海之内，
天下阴燕阳魏，
北方的燕国和南方的魏国又在连结荆楚，
连荆固齐，
巩固同齐国的联盟，
收余韩成从，
收罗残余的韩国势力，形成合纵的联合阵线，
将西南以与秦为难，
面向西方，与秦国对抗。
臣窃笑之。
对此我私下不禁失笑。
世有三亡，
天下有三种亡国的情况，
而天下得之，
而天下终会有人来收拾残局，
其此之谓乎！
可能说的就是今天的世道！
臣闻之曰：
我听人说：
‘以乱攻治者亡，
‘以治理混乱之国去攻打治理有序之国必遭败亡，
以邪攻正者亡，
以邪恶之国去攻打正义之国必遭败亡，
以逆攻顺者亡’。
以背逆天道之国去攻打顺应天道之国必遭败亡。
今天下之府库不盈，
’如今天下诸侯国储藏财货的仓库很不充实，
仓空虚，
屯积米粮的仓库也很空虚，
悉其士民张军数千百万，
他们征召所有人民，发动千百万计的军队，
白刃在前，
虽然是白刃在前，
斧质在后，
利斧在后，
而皆去走，
军士仍然都退却逃跑，
不能死，
不能和敌人拼死一战。
罪其百姓不能死也，
其实并不是他们的人民不肯死战，
其上不能也。
而是由于统治者拿不出好办法进行教育。
言赏则不使，言罚则不行，
说奖赏而不给予，
赏罚不行，
说处罚却不执行，
故民不死也。
所以人民才不肯为国死战。
今秦出号令而行赏罚，
现在秦国号令鲜明，赏罚分明，
不攻无攻相事也。
有功无功都按照实际情形进行奖惩。
出其父母怀衽之中，
每个人离开父母怀抱之初，
生未尝见寇也，
从来就没有见过敌人，所以一听说作战就跺脚、露胸，
闻战顿足徒裼，
决心死战，迎着敌人的刀枪，
犯白刃，
勇往直前，
蹈煨炭，
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断死于前者比是也。
几乎全都决心要为国家死在战场上。大王知道：一个人决心要去战死，
夫断死与断生也不同。
和决心要逃生是不同的，但秦国人仍然愿意去战死，
而民为之者是贵奋也。
就是由于重视奋战至死精神的缘故。
一可以胜十，
一人可以战胜十人，
十可以胜百，
十人可以战胜百人，
百可以胜千，
百人可以战胜千人，
千可以胜万，
千人可以战胜万人，
万可以胜天下矣。
万人可以战胜全天下。
今秦地形，
如今秦国的地势，
断长续短，方数千里，
截长补短方圆有数千里，
名师数百万，
强大的军队有几百万。
秦之号令赏罚，
而秦国的号令和赏罚，
地形利害，
险峻有利的地形，
天下莫如也。
天下诸侯都望尘莫及。
以此与天下，
用这种优越条件和天下诸侯争雄，
天下不足兼而有也。
全天下也不够秦国吞并的。
是知秦战未尝不胜，
由此可以知道，只要秦国作战绝对是战无不胜，
攻未尝不取，
攻无不取，
所当未尝不破也。
所向无敌，
开地数千里，
完全可以开拓土地几千里，
此甚大功也。
那将是很伟大的功业。
然而甲兵顿，
然而如今，秦国军队疲惫，
士民病，
人民穷困，
蓄积索，
积蓄用绝，
田畴荒，
田园荒废，
仓虚，
仓库空虚，
四邻诸侯不服，
四邻诸侯不肯臣服，
伯王之名不成，
霸业不能树立，
此无异故，
出现这种令人惊讶的情况并没有其他原因，
谋臣皆不尽其忠也。
主要是秦国谋臣不能尽忠的缘故。
齐国兴亡的警示
臣敢言往昔。
我愿用历史史实为证加以说明：
昔者齐南破荆，
从前齐国往南击破荆楚，
中破宋，
往东战败了宋国，
西服秦，
往西征服了秦国，
北破燕，
北方更打败了燕国，
中使韩、魏之君，
在中原地带又指挥韩、魏两国的君主。
地广而兵强；
土地广大，兵强马壮，
战胜攻取，
攻城略地，战无不胜，
诏令天下；
号令天下诸侯，
济清河浊，
清清的济水和混浊的黄河都是它的天然屏障，
足以为限；长城、钜坊，足以为塞。
巨大的长城足可以作它的防守掩体。
齐五，战之国也。
齐国是一连五次战胜的强国，
一战不胜而无齐。
可是只战败一次，
故由此观之，
齐国就没有了，
夫战者，
由此可见，
万乘之存亡也。
用兵作战可以决定万乘大国的生死存亡。
三次错失称霸良机
且臣闻之曰：
我还听说：
‘削株掘根，
‘斩草要除根，
无与祸邻，
不给祸留下作为，
祸乃不存。
祸才不会存。
’秦与荆人战，
’从前秦国和楚国作战，
大破荆，
秦兵大败楚军，
袭郢，
占领了楚国首都郢城，
取洞庭、五都、江南。
同时又占领了洞庭湖、五都、江南等地，
荆王亡奔走，
楚王向东逃亡，
东伏于陈。
藏在陈地。
当是之时，
在那个时候，
随荆以兵，
只要把握时机攻打楚国，
则荆可举。
就可以占领楚国的全部土地。
举荆，
而占领了楚国，
则其民足贪也，
那里的人民就足够使用，
地足利也。
那里的物产就足可以满足物质需要，
东以强齐、燕，
东面对抗齐、燕两国，
中陵三晋。
中原可以凌架在三晋(指韩、赵、魏三国)之上，
然则是一举而伯王之名可成也，
如果这样就可以一举而完成霸业，
四邻诸侯可朝也。
使天下诸侯都来秦廷称臣。
而谋臣不为，引军而退，
然而当时的谋臣不但不肯这样做，
与荆人和。
反而撤兵和楚人讲和，
今荆人收亡国，
现在楚已收复了所有失地，
聚散民，
重新集合逃散的人民，
立社主，置宗庙，
再度建立起宗庙和社稷之主，
令帅天下西面以与秦为难，
他们得以率领天下诸侯往西面来跟秦国对抗。这样，
此固已无伯王之道一矣。
当然秦国就第一次失去了建立霸业的机会。
天下有比志而军华下，
后来其他诸侯国同心一致、联合兵临华阳城下。
大王以诈破之，
幸亏大王用诈术击溃了他们，
兵至梁郭，
一直进兵到魏都大梁外。
围梁数旬，
当时只要继续围困几十天，
则梁可拔。
就可以占领大梁城。
拔梁，
占领大梁，
则魏可举。
就可以攻下魏国；
举魏，
攻下了魏国，
则荆、赵之志绝。荆、赵之志绝，
赵、楚的联盟就拆散了，
则赵危。
赵国就会处于危难之地。
赵危而荆孤。
赵国陷入危难之地，楚国就孤立无援。
东以强齐、燕，
这样秦国东可以威胁齐、燕，
中陵三晋。
中间可以驾驭三晋，
然则是一举而伯王之名可成也，
如此也可以一举建立霸王功业，
四邻诸侯可朝也。
使天下诸侯都来朝贺。
而谋臣不为，
然而谋臣不但不肯这样做，
引军而退，与魏氏和，令魏氏收亡国，
反而引兵自退、与魏讲和，
聚散民，立社主，置宗庙，
使魏国有了喘息的机会。
此固已无伯王之道二矣。
如此就第二次失去了建立霸业的机会。
前者穰侯之治秦也，
前不久穰侯为相，治理秦国，
用一国之兵，
他用一国的军队，
而欲以成两国之功。
却想建立两国才能完成的功业。
是故兵终身暴灵于外，
即使军队在边境外风吹日晒雨淋，
士民潞病于内，
人民在国内劳苦疲惫，
伯王之名不成，
霸王的功业却始终不能建立，
此固已无伯王之道三矣。
这也就是第三次失去了建立霸业的机会。
赵氏，中央之国也，
赵国在诸侯中位居中央，
杂民之所居也。
人民五方杂居。
其民轻而难用，
赵国民众轻浮而不好治理，
号令不治，
以致使国家号令无法贯彻，
赏罚不信，
赏罚毫无信用。
地形不便，
赵国的地理位置不利于防守，
上非能尽其民力。
统治者又不能使人民的潜力全部发挥出来，
彼固亡国之形也，
这一切已是一种亡国的形势了。
而不忧其民氓。悉其士民，
再加上不体恤民间疾苦，
军于长平之下，
几乎把全国的老百姓都征发到长平战场，
以争韩之上党，
去跟韩国争上党。
大王以诈破之，
大王以计谋战胜赵国，
拔武安。
既而攻克武安。
当是时，
当时赵国君臣彼此不合作，
赵氏上下不相亲也，贵贱不相信，
官民也互不信赖，
然则是邯郸不守。
这样邯郸就无法固守，
拔邯郸，
如果秦军攻下邯郸，
完河间，引军而去，
在河间修正军队，
西攻修武，
再率领军队往西攻打修武，
窬羊肠，
经过羊肠险塞，
降代、上党。
降服代和上党。
代三十六县，
代有36县，
上党十七县，
上党有27县，
不用一领甲，
不用一副盔甲，
不苦一民，
不费一兵卒，
皆秦之有也。
就都成了秦国所有。
代、上党不战而已为秦矣，
代和上党不经过战争就成为秦国土地，
东阳，河外不战而已反为齐矣，
赵国的东阳和河外等地不经过战争将反归齐国，
中呼池以北不战而已为燕矣。
中呼池以北之地不经过战争将属于燕国。既然如此，
然则是举赵则韩必亡，
攻下赵国之后，韩国就必然灭亡，
韩亡则荆、魏不能独立。荆、魏不能独立，
韩国灭亡以后，楚、魏就不能独立；
则是一举而坏韩，
楚魏既然不能独立就可一举攻破韩国；
蠹魏，
韩国既破，
挟荆，
就伤害到魏国，
以东弱齐、燕，
然后再挟持楚国往东去削弱齐、燕，
决白马之口，以流魏氏。
挖开白马津的河口来淹魏国。
一举而三晋亡，
如此一举就可以灭三晋，
从者败。
而六国的合纵联盟也势将瓦解，
大王拱手以须，
大王只要拱手在那里等着，
天下遍随而伏，
天下诸侯就会一个跟着一个来投降，
伯王之名可成也。
霸王之名号即刻就可以建立。只可惜这一切都是假设，
而谋臣不为，
因为谋臣不但不这样做，
引军而退，
反而自动退兵跟赵国讲和了。
与赵氏为和。
以大王之明，秦兵之强，伯王之业，
凭大王的贤明和秦兵的强盛，
曾不可得，
竟然建立不起天下霸主的基业，
乃取欺于亡国，
而且被既将灭亡的各诸侯国欺凌，
是谋臣之拙也。
这一切都是由于谋臣的愚昧笨拙所导致的。
且夫赵当亡不亡，
赵国当亡不亡，
秦当伯不伯，
秦国该称霸又不能称霸，
天下固量秦之谋臣一矣。
天下人已经看透了秦国谋臣的本领高低，此其一。秦国曾用全国之兵，
乃复悉卒以攻邯郸，
去攻打赵国的邯郸，
不能拔也，
不但没有攻下反而被敌人打得丢盔卸甲，
弃甲兵怒，
将士们又气又怕地败下阵来，
战栗而却，
天下人已经看透了秦国将士的斗志，
天下固量秦力二矣。
此其二。
军乃引退，
军队退下来以后，
并于李下，
都聚集在李下(地名)，
大王并军而致与战，
大王又重新编整努力督促将士们作战，
非能厚胜之也，
可是并没有取得大胜，
又交罢却，
就纷纷罢兵撤退，
天下固量秦力三矣。
天下人又都看透了秦国军队的战斗力，此其三。
内者量吾谋臣，
在内看透了秦国的谋臣，
外者极吾兵力。
在外看透了秦国的将士。
由是观之，
由此观之，
臣以天下之从，
臣认为天下的合纵力量，
岂其难矣?内者吾甲兵顿，
难道不是更难对付了。秦国的军队疲劳不堪，
士民病，
人民极端困顿，
蓄积索，
再加上积蓄用尽、田园荒芜、仓库空虚；
田畴荒，
而国外诸侯合纵，
?仓虚；
团结一致，
外者天下比志甚固。
甚为坚固，
愿大王有以虑之也。
但愿大王能多加考虑这危机！
历史典故的借鉴
且臣闻之，
我又听人说：
‘战战栗栗，
‘战战兢兢，
日慎一日’。
日慎一日。
苟慎其道，
’假如谨慎得法，
天下可有也。
可以占有全天下。
何以知其然也？
怎么知道是这样呢？
昔者纣为天子，
古代殷纣王做天子，
帅天下将甲百万，
率领天下百万大军，
左饮于淇谷，
左边的军队还在淇谷饮马，
右饮于洹水，
右边军队已到洹水喝水了，
淇水竭而洹水不流，
竟把淇水和洹水都喝干了。
以与周武为难。
殷纣王是用这么雄壮庞大的大军跟周武王作战，
武王将素甲三千领，
可是武王只率领了3000名穿着简单盔甲的战士，
战一日，破纣之国，
仅仅经过一天战斗就打败了纣王之军，
禽其身，
俘虏了殷的全部臣民，
据其地，而有其民，
拥有了殷的全部的土地，
天下莫不伤。
天下竟没有一个人同情纣王。
智伯帅三国之众，
以前智伯率领韩、赵、魏三国的兵众，
以攻赵襄主于晋阳，
前往晋阳去攻打赵襄子，
决水灌之。
智伯掘出晋水河采取水攻，
三年，
经过三年之久的攻打，
城且拔矣。
当晋阳城快被攻下时，
襄主错龟数策占兆，
赵襄子用乌龟进行占卜，
以视利害，
看看自己国家命运的吉凶，
何国可降，
预测双方到底谁败降。赵襄子又使用反间计，
而使张孟谈。
派赵国大臣张孟谈，
于是潜行而出，
悄悄出城，
反智伯之约，
破坏韩、魏与智伯的盟约，
得两国之众，
结果争取到韩魏两国的合作，
以攻智伯之国，
然后合力来攻打智伯，
禽其身，
终于大败智伯的军队，
以成襄子之功。
俘虏了智伯本人。
今秦地断长续短，方数千里，名师数百万，
张孟谈于是成为赵襄子的一大功臣。
秦国号令赏罚，
如今秦国的号令严明赏罚分明，
地形利害，
再加上地形的优势，
天下莫如也。
天下诸侯没有能比得上的。如果凭这种优势，
以此与天下，
而与天下诸侯争胜，
天下可兼而有也。
整个天下就可以被秦征服。
最终策略与誓言
臣昧死望见大王，
臣冒死罪，希望见到大王，
言所以举破天下之从，
谈论秦国的战略以及怎样能够破坏天下的合纵战略及其力量，
举赵、亡韩，
灭赵亡韩，
臣荆，
迫使楚魏称臣，
亲齐、燕，
联合齐、燕加盟，
以成伯王之，
建立霸王之业，
朝四邻诸侯之道。
让天下诸侯都来朝贡。
大王试听其说，
请大王姑且采用我的策略，
一举而天下之从不破，
假如不能一举而瓦解天下合纵，
赵不举，
攻不下赵，
韩不亡，
灭不了韩，
荆、魏不臣齐、燕不亲，
魏、楚不称臣，齐、燕不加盟，
伯王之名不成，
霸王之业不能建立，
四邻诸侯不朝，
天下诸侯不来朝贡，
大王斩臣以徇于国，
那就请大王砍下我的头，在全国各地轮流示众，
以主为谋不忠者。”
以惩戒那些为君主谋划而不尽忠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