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起源与早期发展
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
也，
匈奴的祖先是夏后氏的后代子孙，
曰淳维。
叫淳维。
唐
虞以上有山戎、猃狁、荤粥，居于北蛮，
唐尧、虞舜以前就有山戎、猃狁、荤粥居住在北方蛮荒之地，
随畜牧而转移。
随着畜牧活动而迁移。
其畜之所多则马、牛、羊，
他们的牲畜较多是马、牛、羊，
其奇畜则橐駞
、驴、
、駃騠
、騊駼
、騨騱
。
他们的奇特牲畜是骆驼、驴、骡、駃騠、騊駼、騨騱。
逐水草迁徙，
他们追寻着水草而迁徙，
毋
城郭常处耕田之业，
没有城郭和经常居住的地方，不搞农业生产，
然亦各有分地。
但是也有各自分占的土地。
毋文书
，
没有文字和书籍，
以言语为约束。
用言语来约束人们的行动。
儿能骑羊，
儿童即能骑羊，
引弓射鸟鼠，
拉弓射击鸟和鼠，
少长则射狐兔，
稍微长大就能射击狐兔，
用为食。
用作食物。
士力能毌弓
，
成年男子都能拉开弓，
尽为甲骑。
全都披挂铠甲，骑着战马。
其俗，
匈奴的风俗，平常无战事时，
宽
则随畜，
则随意游牧，
因射猎禽兽为生业，
以射猎飞禽走兽为职业；形势紧急时，
急则人习战攻以侵伐，
则人人练习攻战本领，以便侵袭掠夺，
其天性也。
这是他们的天性。
其长兵则弓矢，
他们的长兵器有弓和箭，
短兵则刀铤*
。
短兵器有刀和铤。
利则进，
形势有利就进攻，
不利则退，
不利就后退，
不羞遁走。
不以逃跑为羞耻之事。
苟利所在，
只要有利可得，
不知礼义。
就不管礼义是否允许。
自君王以下，
自君王以下，
咸食畜肉，
都以牲畜之肉为主食，
衣其皮革，
皆穿皮革衣服，
被
旃裘。
披着带毛的皮袄。
壮者食肥美，
强壮的人吃肥美食物，
老者食其余，
老年人则吃剩馀之物。
贵壮健，
他们看重壮健之人，
贼老弱。
轻视老弱者。
父死，
父亲死去，
妻其后母；
儿子则以后母为妻；
兄弟死，
兄弟死去，
皆取
其妻妻之。
活着的兄弟就娶他的妻子为妻。
其俗有名不讳，
匈奴人有名却不避讳，
而无姓字。
但没有姓和字。
夏道衰，
夏朝政治衰微时，
而公刘失其稷官，
公刘失去他的稷官之职，
变于西戎，
改变了西戎的风俗，
邑
于豳。
在豳地建起都邑住了下来。
其后三百有余岁，
这以后三百多年，
戎狄攻大王亶父
，
戎狄族进攻周太王亶父，
亶父亡走
岐下，
亶父逃跑到歧山脚下，
而豳人悉从亶父而邑焉，
而豳地民众都跟随亶父来到歧山下，在此营造城邑，
作周。
创建周国。
其后百有余岁，
这以后又过了百余年，
周西伯
昌伐畎夷氏。
周西伯姬昌讨伐畎夷氏。
后十有余年，
其后十多年，
武王伐纣而营
洛邑，
周武王讨伐商纣王，并营建洛邑，
复居于酆鄗，
重又回到酆京、镐京居住，
放逐戎夷泾、洛之北，
把戎夷驱逐到泾水和洛水以北，
以时入贡，
让他们按时向周进贡，
命曰“荒服
”。
叫做“荒服”。
其后二百有余年，
其后二百余年，
周道衰，
周朝政治衰微，
而穆王
伐犬戎，
周穆王讨伐大戎，
得四白狼四白鹿以归。
获得四条白狼和四只白鹿就回来了。
自是之后，
从此以后，
荒服不至。
荒服的戎夷之人不再来镐京进贡。
于是周遂作《甫刑》
之辟。
于是周王朝就制定了《甫刑》的法规。
穆王之后二百有余年，
穆王以后二百余年，
周幽王用
宠姬褒姒之故，
周幽王因为宠幸褒姒的缘故，
与申侯
有郤。
与申侯有了仇怨。
申侯怒而与犬戎共攻杀周幽王于骊山之下，
申侯动怒，就和犬戎一起在骊山之下攻击并杀死了周幽王，
遂取周之焦获，
犬戎就夺得了周朝的焦获之地，
而居于泾、渭之间，
居住到泾水和渭水之间，
侵暴
中国。
侵犯中原地区。
秦襄公救周，
这时秦襄公援救周王朝，
于是周平王去酆鄗而东徙洛邑。
于是周平王离开了酆京、镐京，向东迁徙到洛邑。
当是之时，
就在这时，
秦襄公伐戎至岐，
秦襄公攻打戎人来到歧山，
始列为诸侯。
开始被封为诸侯。
是后六十有五年。
此后六十五年，
而山戎越燕而伐齐，
山戎越过燕国进攻齐国，
齐釐公与战于齐郊。
齐釐公同山戎在齐国城外交战。
其后四十四年，
其后四十四年，
而山戎伐燕。
山戎进攻燕国。
燕告急于齐，
燕国向齐国告急，
齐桓公北伐山戎，
齐桓公北上讨伐山戎，
山戎走
。
山戎逃跑。
其后二十有余年，
这以后二十多年，
而戎狄至洛邑，
戎狄来到洛邑，
伐周襄王，
攻打周襄王，
襄王奔于郑之氾邑。
襄王逃奔到郑国的氾邑。
初，
最初，
周襄王欲伐郑，
周襄王想讨伐郑国，
故娶戎狄女为后，
所以娶了戎狄的姑娘作王后，
与戎狄兵共伐郑。
同戎狄之兵一起讨伐郑国。不久，
已而黜
狄后，
襄王废黜了狄后，
狄后怨，
狄后怨恨；
而襄王后母曰惠后，
襄王的后母叫惠后，
有子子带，
有个儿子叫子带，
欲立之，
想立他为王，
于是惠后与狄后、子带为内应，
于是惠后同狄后、子带为内应，
开戎狄
，
为戎狄打开城门，
戎狄以故得入，
因此戎狄才能进城，打败周军，
破逐周襄王，
赶走周襄王，
而立子带为天子。
而立子带为天子。
于是戎狄或居于陆浑，
于是戎狄中的一些人就住到了陆浑，
东至于卫，
东部到达了卫国，
侵盗暴虐中国。
侵犯虐害中原人民，
中国疾
之，
中原人痛恨他们，
故诗人
歌之曰“戎狄是应”，
所以《诗经》的作者们作诗说“打击戎狄”，
“薄伐
猃狁，
“讨伐猃狁，
至于大原”，
到达大原”，
“出舆彭彭
，
“出动军车，战马盛多”，
坡彼朔方”。
“在北方筑城”。
周襄王既居外四年，
周襄王在外住了四年，
乃使使告急于晋。
于是派使者向晋国告急。
晋文公初立，
当时晋文公刚刚即位执政，
欲修霸业，
想要创建霸业，
乃兴师伐逐戎翟
，
就发兵讨伐并驱逐了戎狄，
诛子带，
杀了子带，
迎内
周襄王，
迎回周襄王，
居于洛邑。
居住在洛邑。
当是之时，
在那时候，
秦、晋为强国。
秦、晋是强国。
晋文公攘
戎翟，
晋文公赶跑的戎狄，
居于河西圁
、洛之间，
居住在河西的圁水、洛水之间，
号曰赤翟、白翟。
称为赤狄、白狄。
秦穆公得由余，
秦穆公得到由余的帮助，
西戎八国服于秦，
使西戎八个国家都服从秦国，
故自陇以西有緜诸、绲戎、翟、之戎，
所以从陇地往西有緜诸、绲戎、狄、等戎族，
岐、梁山、泾、漆
之北有义渠、大荔、乌氏、朐衍之戎。
歧山、梁山、泾水，漆水以北，有义渠、大荔、乌氏、朐衍等戎族。
而晋北有林胡、楼烦之戎，
而晋国北部有林胡、楼烦等戎族，
燕北有东胡、山戎。
燕国北部有东胡和山戎。
各分散居谿谷，
各自分散居住在溪谷里，
自有君长，
都有自己的君长，
往往
而聚者百有余戎，
常常相聚在一起的竟有百多个戎族部落，
然莫能相一
。
但都不能相互统一。
自是之后百有余年，
从此以后一百多年，
晋悼公使魏绛和戎翟，
晋悼公派魏绛与戎狄人讲和，
戎翟朝晋。
戎狄都朝见晋国。
后百有余年，
以后百多年，
赵襄子逾句注
而破并代以临胡貉。
赵襄子越过句注山，击败并合并了代地，逼近胡人和貉人居住区。这以后，
其后既与韩、魏共灭智伯，
赵襄子与韩康子、魏桓子共同消灭了智伯，
分晋地而有之，
瓜分了晋国并占有了它的国土。这样，
则赵有代、句注之北，
赵国就占有了代地与句注山以北的土地，
魏有河西、上郡，
魏国占有了河西和上郡，
以与戎界边。
因此就和戎人接界。
其后义渠之戎筑城郭以自守，
这之后，义渠的戎人修建城郭守卫自己，
而秦稍蚕食，
而秦国逐渐蚕食他们，
至于惠王，
到了惠王时，
遂拔
义渠二十五城。
就攻取了义渠的二十五城。
惠王击魏，
惠王攻打魏国，
魏尽入西河及上郡于秦。
魏国把西河和上郡都给了秦国。
秦昭王时，
秦昭王时，
义渠戎王与宣太后
乱，
义渠戎人之王与宣太后淫乱通奸，
有二子。
生下两个孩子。
宣太后诈而杀义渠戎王于甘泉
，
宣太后在甘泉宫谋杀了义渠戎王，
遂起兵伐残义渠。
于是发兵讨伐并消灭了义渠。
于是秦有陇西、北地、上郡，
于是秦国占有了陇西、北地、上郡，
筑长城以拒胡。
修筑长城抵御匈奴。
而赵武灵王亦变俗胡服，
而赵武灵王也改变风俗，穿起胡服，
习骑射*
，
练习骑马射箭的本领，
北破林胡、楼烦。
打败了北方的林胡、楼烦。
筑长城，
修筑长城，
自代并
阴山下，
从代地沿着阴山修下去，
至高阙
为塞。
直到高阙，建起关塞，
而置云中、雁门、代郡。
设置云中郡、雁门、代郡。
其后燕有贤将秦开，
这以后燕国有位贤能的将领叫秦开，
为质于胡、胡甚信之。
到胡人那里做人质，胡人特别信任他，
归而袭破走东胡，
他回国后袭击并打跑了东胡，
东胡却千余里。
东胡后退千余里。
与荆轲刺秦王秦舞阳者，
当年那位同荆轲一起去刺杀秦王的秦舞阳，
开之孙也。
就是秦开的孙子。
燕亦筑长城，
燕国也修筑长城，
自造阳至襄平，
从造阳修到襄平；
置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郡以拒胡。
设置了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郡来抵御胡人。
当是之时，
这个时候，
冠带
战国七，
具有文明礼俗且又经常彼此攻伐的大国共有七个，
而三国边于匈奴。
而其中三个和匈奴临界。
其后赵将李牧时，
后来李牧当赵国将军时，
匈奴不敢入赵边。
匈奴不敢进入赵国的边境。
后秦灭六国，
其后秦朝灭亡了六国，
而始皇帝使蒙恬将十万之众北击胡，
秦始皇便派蒙恬领十万大军向北攻打匈奴，
悉收河南地，
把黄河以南的土地全都收复，
因
河为塞，
凭借黄河为边塞，
筑四十四县城临河，
靠近黄河修起四十四座县城，
徙適
戍以充之。
迁徙因犯罪而被罚守边的人到这里，充实这些县城。
而通直道，
又修起直通大道，
自九原至云阳，
从九原直到云阳，
因边山险堑溪谷可缮
者治之，
利用山边、险要的沟堑、溪谷等可以修缮的地方筑起城池，
起临洮至辽东万余里。
起自临洮，终于辽东，长达万余里。
又度
河据阳山北假中。
又渡过黄河，占据了阳山、北假一带。
当是之时，
这时，
东胡强而月氏盛。
东胡强大而月氏兴盛。
匈奴单于
曰头曼，
匈奴的单于叫头曼，
头曼不胜秦，
头曼打不过秦，
北徙。
就向北迁徙。
十余年而蒙恬死，
过了十多年，蒙恬死去，
诸侯畔
秦，
诸侯背叛了秦国，
中国扰乱，
中原混乱，
诸秦所徙適戍边者皆复去，
那些被秦谪守边疆的人也都离此而回。
于是匈奴得宽，
于是匈奴得到宽缓之机，又渐渐渡过黄河，
复稍
度河南与中国界于故塞。
在黄河以南与中原旧有的关塞接界。
单于有太子名冒顿。
单于有位太子叫冒顿，
后有所爱阏氏
，生少子。
后来单于所爱的瘀氏生了个小儿子。
而单于欲废冒顿而立少子，
单于就想废除冒顿而立小儿子为太子，
乃使冒顿质于月氏。
于是便派冒顿到月氏去当人质。
冒顿既质于月氏，
冒顿即已来到月氏当了人质，
而头曼急击月氏。
而头曼却急攻月氏，
月氏欲杀冒顿，
月氏欲杀冒顿，
冒顿盗其善马，
冒顿偷了月氏的良马，
骑之亡归。
骑着它逃回匈奴。
头曼以为壮，
头曼认为他勇猛，
令将
万骑。
就命令他统领一万骑兵。
冒顿乃作为鸣镝
，
冒顿就制造了一种响箭，
习勒
其骑射，
训练他的部下骑马射箭的本领，
令曰：
下令说：
“鸣镝所射而不悉射者，
“凡是我的响箭所射的目标，如果谁不跟着我全力去射击它，
斩之。”
就斩首。”
行猎鸟兽，
首先射猎鸟兽，
有不射鸣镝所射者，
有人不射响箭所射的目标，
辄斩之。
冒顿就把他杀了。不久，
已而冒顿以鸣镝自射其善马，
冒顿以响箭射击自己的良马，
左右或不敢射者，
左右之人有不敢射击的，
冒顿立斩不射善马者。
冒顿立即杀了他们。
居顷之，
过了些日子，
复以鸣镝自射其爱
妻，
冒顿又用响箭射击自己的心爱的妻子，
左右或颇恐，
左右之人有感到恐惧的，
不敢射，
不敢射击，
冒顿又复斩之。
冒顿又把他们杀了。
居顷之，
过些日子，
冒顿出猎，
冒顿出去打猎，
以鸣镝射单于善马，
用响箭射击单于的良马，
左右皆射之。
左右之人都跟着射。
于是冒顿知其左右皆可用。
于是冒顿知道他左右的人都是可以用的人。
从其父单于头曼猎，
他跟随单于头曼去打猎，
以鸣镝射头曼，
用响箭射击头曼的头，
其左右亦皆随鸣镝而射杀单于头曼，
他左右的人也都跟随响箭射死了单于头曼，
遂尽诛其后母与弟及在臣不听从者。
于是把他的后母及弟弟和不服从的大臣全部杀死。
冒顿自立为单于。
冒顿自己立自己为单于。
冒顿既立，
冒顿当了单于后，
是时东胡强盛，
这时东胡强大兴盛，
闻冒顿杀父自立，
听说冒顿杀父自立，
乃使使谓冒顿，
就派使者对冒顿说，
欲得头曼时有千里马。
想得到头曼时的千里马。
冒顿问群臣，
冒顿问群臣，
群臣皆曰：
群臣都说：
“千里马，匈奴宝马也，
“千里马是匈奴的宝马，
勿与。”
不要给。”
冒顿曰“奈何与人邻国而爱一马乎？”
冒顿说：“怎可同人家是邻国却吝惜一匹马呢？”
遂与之千里马。
于是就把千里马给了东胡。
居顷之，
过了一段时间，
东胡以为冒顿畏之，
东胡以为冒顿怕他，
乃使使谓冒顿，
就派使者对冒顿说，
欲得单于一阏氏。
想要单于的一个阏氏。
冒顿复问左右，
冒顿又询问左右之臣，
左右皆怒曰：
左右大臣皆发怒说：
“东胡无道，
“东胡没有道理，
乃求阏氏！
竟然想要阏氏，
请击之。”
请出兵攻打他。”
冒顿曰：
冒顿说：
“奈何与人邻国爱一女子乎？”
“怎可同人家为领国却吝惜一个女人呢？”
遂取所爱阏氏予东胡。
于是就把自己喜爱的阏氏送给了东胡。
东胡王愈益骄，
东胡王愈来愈骄傲，
西侵。
向西进犯侵扰。
与匈奴间，中有弃地，
东胡与匈奴之间有一块空地，
莫居，
没人居住，
千余里，
这地方有一千多里，
各居其边为瓯脱
。
双方都在这空地的两边修起哨所。
东胡使使谓冒顿曰：
东胡派使者对冒顿说：
“匈奴所与我界瓯脱外弃地，
“匈奴同我们交界的哨所以外的空地，
匈奴非能至也，
你们匈奴不能去，
吾欲有之。”
我们想占有它。”
冒顿问群臣，
冒顿征求群臣意见，
群臣或曰：
群臣中有人说：
“此弃地，
“这是被丢弃的空地，
予之亦可，
给他们也可以，
勿予亦可。”
不给他们也可以。”
于是冒顿大怒曰：
于是冒顿大怒，说：
“地者，
“土地，
国之本也，
是国家的根本，
奈何予之！”诸言予之者，
怎可给他们！”
皆斩之。
那些说给东胡空地的人都被杀了。
冒顿上马，
冒顿上马，
令国中有后者斩，
命令国内如有后退者就杀头，
遂东袭击东胡。
于是向东袭击东胡。
东胡初轻冒顿，
东胡最初轻视匈奴，
不为备。
因此没做防备。
及冒顿以兵至，
等到冒顿领兵到来，
击，
一开战就大败东胡，
大破灭东胡王，
消灭了东胡王，
而虏其民人及畜产。
而且俘虏了东胡百姓和掠夺了牲畜财产。
既归，
匈奴冒顿归来后，
西击走月氏，
又打跑了西边的月氏，
南并楼烦、白羊河南王
。
吞并了南边的楼烦和白羊河南王。
（侵燕代）悉复收秦所使蒙恬所夺匈奴地者，
并完全收复了秦派蒙恬从匈奴人那里夺去的土地，
与汉关故河南塞，
与汉朝以原来的河南塞为界，
至朝、肤施，
直到朝和肤施两地，
遂侵燕、代。
于是侵犯燕国和代地。
是时汉兵与项羽相距，
这时汉军正与项羽的大兵相互抗争，
中国罢
于兵革，
中原地区被战争搞得疲惫不堪，
以故冒顿得自强，
所以冒顿才能独自强大，
控弦之士
三十余万。
拥有能拉弓射箭的军队三十余万。
自淳维以至头曼千有余岁，
从淳维到头曼有一千多年，
时大时小，
匈奴势力时大时小，
别散分离，
经常离散分化，
尚
矣，
因为时间久远，
其世传
不可得而次云。
所以他们的世系不能依次排列出来。
然至冒顿而匈奴最强大，
但是到了冒顿当单于时，匈奴势力最强大，
尽服从
北夷，
使北方夷人完全服从自己的统治，
而南与中国为敌国
，
而与南方的中国成为敌国，此后，
其世传国官号
乃可得而记云。
他们的世系，国家的官位名号才能被记录下来。
汉匈和亲初期博弈
置左右贤王，
匈奴设置了左、右贤王，
左右谷蠡王，
左、右谷蠡王，
左右大将，
左、右大将，
左右大都尉，
左、右大都尉，
左右大当户，
左、右大当户，
左右骨都侯。
左、右骨都侯等官位。
匈奴谓贤曰“屠耆”，
匈奴人把“贤”称为“屠耆”，
故常以太子为左屠耆王。
所以常常让太子做左屠耆王。
自如左右贤王以下至当户，
从左、右贤王以下直到当户，
大者万骑，
官职大的拥有万名骑兵，
小者数千，
小的也有数千骑兵，
凡二十四长，
共有二十四位长官，
立号曰“万骑”。
确定名号称“万骑”。
诸大臣皆世官
。
诸位大臣的官职是世袭的。
呼衍氏，兰氏，
呼衍氏、兰氏，
其后有须卜氏，
后来又有须卜氏，
此三姓其贵种也。
这三姓是他们的贵族。
诸左方王将居东方，
诸位左方的王和将居住在东方，
直上谷以往者，
直到上谷郡以东，
东接秽貉
、朝鲜；
东边与秽貉和朝鲜接界。
右方王将居西方，
右方的王和将居住在西方，
直上郡以西，
直到上郡以西，
接月氏、氐、羌；
和月氏、氏、羌接壤。
而单于之庭
直代、云中：
而单于的王庭所在地一直延伸到代、云中两郡。
各有分地，
他们各有自己的分地，
逐水草移徙。
追寻水草而迁徙住地。
而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最为大（国），
左、右贤王和左、右谷蠡王是最大的，
左右骨都侯辅政。
左、右骨都侯辅佐单于治国。
诸二十四长亦各自置千长、百长、什长、裨小王、相、封都尉、当户、且渠之属。
二十四长官也各自设置千长、百长、什长、裨小王、相、封都尉、当户、且渠等属官。
岁正月，
每年正月，
诸长小会单于庭，
各位官长在单于王庭有小的聚会，
祠。
举行祭祀。
五月，
五月，
大会茏城，
在茏城有大的聚会，
祭其先、天地，鬼神。
祭祀祖先、天地神、鬼神。
秋，
秋天，
马肥，
马肥壮之时，
大会蹛林
，
在蹛林有大的集会，
课校人畜计。
考核和计算人口和牲畜的数目。
其法，
匈奴的法律规定，
拔刃尺
者死，
有意杀人并将刀剑拔出刀鞘一尺的就判死刑，
坐盗
者没入其家；
犯盗窃罪的没收他的家产；
有罪，小者轧
，
犯罪轻者判压碎骨节的刑罚，
大者死。
重者处死。
狱久者不过十日，
坐牢最久者不过十天，
一国之囚不过数人。
一国的犯人不过几人而已。
而单于朝出营，
单于在早晨走出营地，
拜日之始生，
去拜初升的太阳，
夕拜月。
傍晚拜月亮。
其坐，
就坐时，
长左而北乡
。
年长的在左边，而且要面朝北方。对于日期，
日
上戊己。
他们崇尚戊日和己日。
其送死，
他们安葬死者，
有棺椁金银衣裘，
有棺椁、金银和衣裘，
而无封树
丧服；
但却没有坟和树以及丧服。
近幸臣妾从死者，
单于死后，他所亲近和宠幸的大臣妻妾跟随陪葬的，
多至数千百人
。
多至数十人或上百人。准备打仗时，
举事
而候星月，
要先观察星月，
月盛壮则攻战，
如果月亮圆满就去进攻，
月亏则退兵。
月亮亏缺就退兵。
其攻战，
匈奴人在攻伐征战时，
斩首虏
赐一卮酒，
谁杀死敌人或俘虏敌人，都要赏赐一壶酒，
而所得卤获因以予之，
所缴获的战利品也分给他们，
得人以为奴婢。
抓到的人也给予他们充做奴婢。
故其战，
所以在打仗时，
人人自为趣
利，
每个人都自动地去寻求自己的利益，
善为诱兵以冒敌
。
善于埋伏军队以突然迎击敌人。
故其见敌则逐利，
所以他们见到敌兵就去追逐利益，
如鸟之集；
如同鸟儿飞集一处。
其困败，
如果遇到危难失败，
则瓦解云散矣。
队伍就会瓦解，如同云雾消散。
战而扶舆死者
，
战争中谁能将战死的同伴尸体运回来，
尽得死者家财。
就可得到死者的全部家财。
后北服浑瘐、屈射、丁零、鬲昆、薪犁之国。
后来，冒顿又征服了北方的浑庚、屈射、丁零、鬲昆、薪犁诸国。
于是匈奴贵人大臣皆服，
于是匈奴的贵族、大臣都心服冒顿，
以冒顿单于为贤。
认为冒顿单于是贤能的。
是时汉初定中国，
这时，汉朝刚刚平定了中国，
徙韩王信
于代，
把韩王信改派到代地，
都马邑。
建都马邑城。
匈奴大攻围马邑，
匈奴大规模进攻马邑，
韩王信降匈奴。
韩王信投降了匈奴。
匈奴得信，
匈奴得到了韩信，
因引兵南逾句注，
于是率兵向南越过了句注山，
攻太原，
攻打太原，
至晋阳下。
直到晋阳城下。
高帝自将兵往击之。
高帝亲自领兵前去迎击匈奴，
会冬大寒雨雪
，
正遇上冬天严寒下雪的天气，
卒之堕指
者十二三，
战士冻掉手指的有十分之二三，
于是冒顿详
败走，
于是冒顿假装失败逃跑，
诱汉兵。
引诱汉军。
汉兵逐击冒顿，
汉军追赶冒顿，
冒顿匿其精兵，
冒顿把他的精锐军队隐藏起来，
见其羸弱*
。
只出现了一些老弱残兵。
于是汉悉兵
，
于是汉朝出动全部军队，
多步兵，
多半是步兵，
三十二万，
共三十二万人，
北逐
之。
向北追击匈奴。
高帝先至平城，
高帝首先到达平城，
步兵未尽到，
步兵还未全到，
冒顿纵精兵四十万骑围高帝于白登，
冒顿指挥他的四十万精锐骑兵，在白登山把高帝包围起来。
七日，
七天之内，
汉兵中外不得相救饷。
汉军内外不能相互救助军粮。
匈奴骑，
匈奴的骑兵，
其西方尽白马，
在西方的全是白马，
东方尽青駹马
，
在东方的全是青马，
北方尽乌骊马
，
在北方的全是黑马，
南方尽骍马
。
在南方的全是赤色马。
高帝乃使使间
厚遗阏氏，
高帝就派使者秘密地送给阏氏很多礼物，
阏氏乃谓冒顿曰：
阏氏就对冒顿说：
“两主不相困。
“两方的君王不能相互围困。
今得汉地，
如果得到汉朝的土地，
而单于终非能居之也。
单于终究是不能在那里居住的。
且汉王亦有神，
而且汉王也有神的帮助，
单于察之。”
希望单于认真考虑这件事。”
冒顿与韩王信之将王黄、赵利期
，
冒顿与韩王信的将军王黄和赵利约定了会师的日期，
而黄、利兵又不来，
但王黄与赵利的军队没按时到来，
疑其与汉有谋，
冒顿疑心他们同汉军有预谋，
亦取阏氏之言，
就采纳了阏氏的建议，
乃解围之一角。
解除了包围圈的一角。
于是高帝令士皆持满
傅矢外乡，
于是高帝命令战士都拉满弓，箭上弦，面朝外，
从解角直出，
从冒顿解围的那个通道一直冲出来，
竟与大军合，
最后同汉朝大军相会合。
而冒顿遂引兵而去。
冒顿于是领兵而去，
汉亦引兵而罢
，
而高帝也率兵归来，
使刘敬结和亲
之约。
派刘敬到匈奴缔结和亲的盟约。
是后韩王信为匈奴将，
此后，韩王信当上匈奴的将军，
及赵利、王黄等数
倍约，
他同赵利和王黄屡次违背汉与匈奴所订的盟约，
侵盗代、云中。
侵扰掠夺代郡和云中郡。
居无几何，
过了不久的时间，
陈豨反*
，
汉朝将军陈豨谋反，
又与韩信合谋击代。
又合韩信合谋进攻代地。
汉使樊哙往击之，
汉朝派遣樊哙前去阻击他们，
复拔代、雁门、云中郡县，
重新攻占了代郡、雁门和云中等郡县，
不出塞。
但却没有越过边塞。
是时匈奴以汉将众往降，
这时，匈奴因为一些汉朝的将军前来投降，
故冒顿常往来侵盗代地。
所以冒顿常常往来于代地，进行侵扰劫夺活动。
于是汉患之，
于是汉朝对此感到忧虑，
高帝乃使刘敬奉
宗室女公主为单于阏氏，
高帝就派刘敬送汉朝皇族的公主去给单于当阏氏，
岁奉匈奴絮缯酒米食物各有数，
每年奉送给匈奴一定数量的棉絮、缯、酒、米和食物，
约为昆弟以和亲，
相互结为兄弟，实行和亲政策，
冒顿乃少止。
冒顿才稍为停止侵扰活动。
后燕王卢绾反*
，
后来，燕王卢绾造反，
率其党数千人降匈奴，
率领他的党徒数千人投降了匈奴，
往来苦
上谷以东。
往来于上谷以东，给当地人造成苦难。
高祖崩，
高祖死去，
孝惠、吕太后时，
孝惠帝、吕太后时期，
汉初定，
汉王朝刚刚安定，
故匈奴以骄。
所以匈奴显得骄傲。
冒顿乃为书
遗高后，
冒顿就写信给吕太后，
妄言。
胡说一番。
高后欲击之，
吕太后想攻打他，
诸将曰：
诸位将军说：
“以高帝贤武，
“凭着高帝的贤明和武功，
然尚困于平城。”
尚且在平城被围困。”
于是高后乃止，
于是吕太后才放弃进攻的主张，
复与匈奴和亲。
又和匈奴和亲。
至孝文帝初立，
到孝文帝刚刚继位时，
复修和亲之事。
又推行和亲之事。
其三年
五月，
孝文帝三年的五月，
匈奴右贤王入居河南地，
匈奴右贤王进入河南地居住，
侵盗上郡葆
塞蛮夷，
侵扰掠夺在边塞小城的蛮夷，
杀略
人民。
屠杀抢掠人民。
于是孝文帝诏丞相灌婴发车骑八万五千，
于是孝文帝下令让丞相灌婴出动八万五千战车和骑兵，
诣
高奴，
前往高奴，
击右贤王。
攻打右贤王。
右贤王走出塞。
右贤王逃跑到塞外。
文帝幸太原。
汉文帝亲到太原，
是时济北王
反，
这时济北王刘兴居造反，
文帝归，
文帝就回到京城，
罢
丞相击胡之兵*
。
解散了丞相派去打匈奴的军队。
其明年，
第二年，
单于遗汉书曰：
匈奴单于送给汉朝一封信说：
“天所立匈奴大单于敬问皇帝无恙。
“上天所立的匈奴大单于恭敬地问侯皇帝平安，
前时皇帝言和亲事，
前些时候，皇帝说过和亲的事，
称书意，
和来信说的意思相合，
合欢
。
双方都高兴。
汉边吏侵侮右贤王，
汉朝边境的官吏侵扰和侮辱右贤王，
右贤王不请，
右贤王没有请示单于，
听后义卢侯难氏等计，
却听信了后义卢侯难氏等人的计谋，
与汉吏相距，
同汉朝官吏相抗拒，
绝二主之约，
断绝了匈奴与汉朝皇帝缔结的条约，
离兄弟之亲。
离间了汉与匈奴的兄弟般的亲密关系。
皇帝让书
再至，
皇帝责备匈奴的书信第二次送来，
发使以书报，
我们派出使者送信报告情况，
不来，
结果使者被汉朝扣留未归，
汉使不至，
而汉朝的使者也不到匈奴来，
汉以其故不和，
汉朝因为这个原因不同我们和解，
邻国不附。
我们邻国也不能归附。
今以小吏之败
约故，
如今因为小官吏破坏了和约的缘故，
罚右贤王，
我惩罚右贤王，
使之西求
月氏击之。
派他到西边去寻找月氏打击他们。
以天之福，
依靠上天的福佑，
吏卒良，
官吏和士卒皆很精良，
马强力，
战马强壮有力，
以夷灭
月氏，
因此已平灭了月氏，
尽斩杀降下之。
把反抗不服的全部杀死，并降服了一般百姓。
定楼兰、乌孙、呼揭及其旁二十六国，
平定了楼兰、乌孙、呼揭和他们旁边的二十六个国家，
皆以为匈奴。
都变成匈奴的臣民。
诸引弓之民，
那些善于弯弓射箭的人们，
并为一家。
合并成一家。
北州已定，
北方已经安定，
愿寝兵
休士卒养马，
我们愿意停战，修养兵士，喂养马匹，
除前事，
消除从前令人不快的事情，
复故约，
恢复旧有的条约，
以安边民，
以使边疆百姓得到安宁，
以应始古
，
顺应匈奴与汉人从古以来的好关系，
使少者得成其长，
使少年人能够成长起来，
老者安其处，
老年人能够平安地生活，
世世平乐。
世世代代和平安乐。
未得皇帝之志
也，
我们尚不知皇帝的心意，
故使郎中系雩浅奉书请，
所以派郎中系雩浅呈送书信请示皇上，
献橐他
一匹，
并献上骆驼一匹，
骑马二匹，
战马二匹，
驾二驷。
驾车之马八匹。
皇帝即
不欲匈奴近塞，
皇帝如果不希望匈奴靠近汉朝的边塞，
则且
诏吏民远舍。
那么我就诏告官吏百姓居住到远离汉朝边塞的地方。
使者至，
使者到达后，
即遣之。”
请即刻让他回来。”
以六月中来至薪望之地。
在六月中旬，匈奴使者来到薪望这地方。
书至，
书信送到后，
汉议击与和亲孰便。
汉朝就商议攻打和和亲两种政策那种更有利。
公卿皆曰：
公卿们都说：
“单于新破月氏，
“单于刚打败月氏，
乘胜，
正处在胜利的有利时机，
不可击。
不能攻打他，
且得匈奴地，
况且得到匈奴的土地，
泽卤
，
都是低洼盐碱地，
非可居也。
不能居住。
和亲甚便。”
还是和亲特别有利。”
汉许之。
汉朝答应了匈奴的请求。
文景时期的战略对峙
孝文皇帝前六年
，
孝文皇帝前元六年（前174），
汉遗匈奴书曰：
汉朝送给匈奴的信中说：
“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无恙。
“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平安，
使郎中系雩浅遗朕书曰：
郎中系雩浅送给我的信中说：
‘右贤王不请，
‘右贤王没请示单于，
听后义卢侯难氏等计，
听信了后义卢侯难氏等的计谋，
绝二主之约，
断绝了匈奴和汉朝国君的和约，
离兄弟之亲，
离间了兄弟般的亲密关系，
汉以故不和，
汉朝因此不肯与我们和解，
邻国不附。
邻国也不能为附。
今以小吏败约，
如今因为小官吏破坏了和约，
故罚右贤王使西击月氏，
所以罚右贤王让他到西边去攻打月氏，
尽定之。
完全平定了他们。
愿寝兵休士卒养马，
愿意停战，修养士卒，喂养马匹，
除前事，
消除从前令人不快的事情，
复故约，
恢复旧有的和约，
以安边民，
以使边民得到安宁，
使少者得成其长，
使少年人能够成长起来，
老者安其处，
老年人能够安定地生活，
世世平乐。
世世代代和平安乐。
’朕甚嘉之，
’我很赞赏这一想法，
此古圣主之意也。
这是古代圣明君主的心意啊。
汉与匈奴约为兄弟，
汉朝和匈奴缔结和约，结为兄弟，
所以遗单于甚厚。
拿来送给匈奴的东西非常丰厚。
倍约离兄弟之亲者，常在匈奴。
违背和约、离间兄弟般的亲密关系的却常常是匈奴。
然右贤王事已在赦前，
但是右贤王的事已经出现在大赦之前，
单于勿深诛
。
单于不要深责此事。
单于若称书意，
单于的行动如果能同来信中所表示的相符合，
明告诸吏，
明确告知各位官吏，
使无负约，
让他们不要违背和约，
有信，
要守信用，
敬如单于书。
我将谨慎地按照单于信中的请求对待此事。
使者言单于自将
伐国有功，
使者说单于亲自率军讨伐别的国家而有功劳，
甚苦兵事。
却甚为战争而苦恼。
服
绣袷绮衣、绣袷长襦、锦袷袍各一，
现在有皇帝穿戴的绣袷绮衣、绣袷长襦、锦袷袍各一件，
比余
一，
比余一个，
黄金饰具带一，
黄金装饰的衣带一件，
黄金胥纰
一，
黄金带钩一件，
绣十匹，
绣花绸十匹，
锦三十匹，
锦缎三十匹，
赤绨
、绿缯各四十匹，
赤绨和绿缯各四十匹，
使中大夫意、谒者令肩遗单于。”
派中大夫意、谒者令肩赠送单于。”
后顷之，
这以后不久，
冒顿死，
冒顿死去，
子稽粥立，
他儿子稽粥当了君王，
另曰老上单于。
叫做老上单于。
老上稽粥单于初立，
老上稽粥单于刚刚继位，
孝文皇帝复遣宗室女公主为单于阏氏，
孝文皇帝又派遣皇族女公主去做单于的阏氏，
使宦者燕人中行说傅
公主。
让宦官燕国人中行说去当公主的辅佐者。
说不欲行，
中行说不愿去，
汉强使之。
汉朝强迫他。
说曰：
他说：
“必我行也，
“一定让我去，
为汉患者。”
我将成为汉朝的祸患。”
中行说既至，
中行说到达后，
因降单于，
就投降了单于，
单于甚亲幸之。
单于特别宠信他。
初，
最初，
匈奴好汉缯絮食物，
匈奴喜欢汉朝的缯絮和食物，
中行说曰：
中行说说：
“匈奴人众不能当
汉之一郡，
“匈奴的人口总数，抵不上汉朝的一个郡，
然所以强者，
然而所以强大的原因，
以衣食异，
就在于衣食与汉人不同，
无仰于汉也。
不必依赖汉朝。
今单于变俗好汉物，
如今单于若改变原有风俗而喜欢汉朝的衣物食品，
汉物不过什二，
汉朝给的东西不超过其总数的十分之二，
则匈奴尽归于汉矣。
那么匈奴就会完全归属于汉朝了。
其得汉缯絮，
希望把从汉朝得到的缯絮做成衣裤，
以驰草棘中，
穿上它在杂草棘丛中骑马奔驰，
衣袴
皆裂敝，
让衣裤破裂损坏，
以示不如旃裘之完善也。
以此显示汉朝的缯絮不如匈奴的旃衣皮袄坚固完美。
得汉食物皆去之，
把从汉朝得来的食物都丢掉，
以示不如湩
酪之便美也。”
以此显示它们不如匈奴的乳汁和乳汁品方便味美。”
于是说教单于左右疏记
，
于是中行说教单于身边的人们分条记事的方法，
以计课其人众畜物。
以便核算记录他们的人口和牲畜的数目。
汉遗单于书，
汉朝送给单于的书信，
牍以尺一寸，辞曰：
写在一尺一寸的木札上，
“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无恙”，
开头文词是“皇帝恭敬地问候匈奴大单于平安”，
所遗物及言语云云。
及写上所送的东西和要说的话。
中行说令单于遗汉书以尺二寸牍，
中行说就让单于用一尺二寸的木札写信送给汉朝皇帝，
及印
封皆令广大长，
并且把印章和封泥的尺寸都加长加宽加大，
倨傲其辞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敬问汉皇帝无恙”，
把开头语说得很傲慢：“天地所生、日月所安置的匈奴大单于恭敬地问候汉朝皇帝平安。”
所以遗物言语亦云云。
再写上所送东西和要说的话语。
汉使或言曰：
汉朝使者中有人说：
“匈奴俗贱老。”
“匈奴风俗轻视老年人。”
中行说穷
汉使曰：
中行说诘难汉朝使者说：
“而
汉俗屯戍从军当发者，
“你们汉朝风俗，凡有当兵被派去戍守疆土将要出发的，
其老亲岂有不自脱
温厚肥美以赍送饮食行戍乎？”
他们的老年父母难道有不省下来暖和的衣物和肥美食品，把它们送给出行者吃穿的吗？”
汉使曰：
汉朝使者说：
“然。”
“是这样。”
中行说曰：
中行说说：
“匈奴明以战攻为事，
“匈奴人都明确战争是重要的事，
其老弱不能斗，
那些年老体弱的人不能打仗，
故以其肥美饮食壮健者，
所以把那些肥美的食品给壮健的人吃喝，
盖以自为守卫，
大概这是为了保卫自己，这样，
如此父子各得久相保，
父亲儿子才能长久地相互保护，
何以言匈奴轻老也？”
怎么可以说匈奴人轻视老年人呢？”
汉使曰：
汉朝使者说：
“匈奴父子乃同穹庐
而卧。
“匈奴人父子竟然同在一个毡房睡觉。
父死，
父亲死后，
妻其后母；
儿子竟以后母做妻子。
兄弟死，
兄弟死后，
尽取其妻妻之。
活着的兄弟把死者的妻子都娶做自己的妻子。
无冠带之饰，
没有帽子和衣带等服饰，
阙庭
之礼。”
缺少朝廷礼节。”
中行说曰：
中行说说：
“匈奴之俗，
“匈奴的风俗，
人食畜肉，
人人吃牲畜的肉，
饮其汁，
喝它们的乳汁，
衣
其皮；
用它们的皮做衣服穿；
畜食草饮水，
牲畜吃草喝水，
随时转移。
随着时序的推移而转换地点。
故其急则人习骑射，
所以他们在急迫之时，就人人练习骑马射箭的本领，
宽则人乐无事，
在时势宽松的时候，人们都欢乐无事，
其约束轻，
他们受到的约束很少，
易行也。
容易做到。
君臣简易，
君臣关系简单，
一国之政犹一身也。
一个国家的政治事务，就像一个人的身体一样，
父子兄弟死，
父子和兄弟死了，
取其妻妻之，
活着的娶他们的妻子做自己的妻子，
恶种姓
之失也。
这是惧怕种族的消失。
故匈奴虽乱，
所以匈奴虽然伦常混乱，
必立宗种。
但却一定要立本族的子孙。
今中国虽详
不取其父兄之妻，
如今中国人虽然佯装正派，不娶他的父兄的妻子做老婆，
亲属益疏则相杀，
可是亲属关系却越来越疏远，而且相互残杀，
至乃易姓
，
甚至竟改朝易姓，
皆从此类。
都是由于这类缘故造成的。
且礼义之敝
，
况且礼义的弊端，
上下
交怨望，
使君王臣民之间产生怨恨，
而室屋
之极，
而且极力修造宫室房屋，
生力
必屈。
必然使民力耗尽。
夫力耕桑以求衣食，
努力耕田种桑而求得衣食满足，
筑城郭以自备，
修筑城郭以保卫自己，
故其民急则不习战功，
所以百姓在急迫时不去练习攻战本领，
缓则罢
于作业。
在宽松时却又被劳作搞得很疲惫。唉！
嗟土室之人
，
生活在土石房屋里的汉人啊，
顾
无多辞，
姑且不要多说话，
令喋喋
而佔佔，
喋喋不休，切切私语，戴上帽子，
冠固
何当？”
难道还有什么了不起吗？”
自是之后，
自此之后，
汉使欲辩论者，
汉朝使者有想辩论的，
中行说辄曰：
中行说就说：
“汉使无多言，
“汉朝使者不要多说话，
顾汉所输匈奴缯絮米蘖
，
只想着汉朝输送给匈奴的缯絮米蘖，
令其量中
，
一定要使其数量足，
必善美而已矣，
质量好就行了，
何以为言乎？
何必要说话呢！
且所给
备善则已；
而且供给匈奴的东西一定要齐全美好，
不备，
如果不齐全，
苦恶
，
粗劣，
则侯
秋孰，
那么等到庄稼成熟时，
以骑驰蹂而
稼穑耳。”
匈奴就要骑着马奔驰践踏你们成熟待收的庄稼。”
日夜教单于候利害处
。
中行说日夜教导单于等待有利的进攻时机和地点。
汉孝文皇帝十四年
，
汉文帝十四年（前166），
匈奴单于十四万骑人朝、萧关，
匈奴单于率领十四万骑兵攻入朝、萧关，
杀北地都尉卬，
杀死了北地都尉孙卬，
虏人民畜产甚多，
劫掠很多百姓和牲畜，
遂至彭阳。
就到达彭阳，
使奇兵
入烧回中宫，
并派突击队攻入回中宫，把它烧毁。
候骑
至雍甘泉。
匈奴侦察骑兵到达雍地的甘泉宫。
于是文帝以中尉周舍、郎中令张武为将军
，
于是汉文帝用中尉周舍、郎中令张武做将军，
发车千乘，
派出千辆兵车，
骑十万，
十万骑兵，
军长安旁以备胡寇。
驻守在长安旁边防御匈奴的侵扰。
而拜昌侯卢卿为上郡将军，
同时又任命昌侯卢卿做上郡将军，
宁侯魏遫为北地将军，
宁侯魏遬做北地将军，
隆虑侯周灶为陇西将军，
隆虑侯周灶做陇西将军，
东阳侯张相如为大将军，
东阳侯张相如做大将军，
成侯董赤为前将军，
成侯董赤做前将军，
大发车骑往击胡。
派出大量兵车和骑兵去攻打匈奴。
单于留塞内月余乃去，
匈奴单于呆在汉朝边塞以内一个多月就离开了，
汉逐出塞即还，
汉朝兵马追出塞外就返回塞内，
不能有所杀。
没能斩杀敌军。
匈奴日已骄，
匈奴一天比一天骄傲，
岁入边
，
每年都闯入边境内，
杀略人民畜产甚多，
杀害和掠夺许多百姓和牲畜，
云中、辽东最甚，
云中郡和辽东郡受害最严重，
至代郡万余人。
连同代郡共有万余人被杀掠。
汉患之，
汉朝忧虑此事，
乃使使遗匈奴书。
就派使者给匈奴送去一封信，
单于亦使当户报谢，
单于也派遣当户来汉送信，以表答谢之意，
复言和亲事。
双方再次商量和亲之事。
孝文帝后二年
，
孝文帝后元二年（前162），
使使遗匈奴书曰：
派使者给匈奴送信说：
“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无恙。
“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平安。
使当户且居雕渠难、郎中韩辽遗朕马二匹，
你派当户且居雕渠难和郎中韩辽送给我两匹马，
已至，
已经到达，
敬受。
我恭敬地接受。
先帝
制：
汉朝先帝规定：
长城以北，
长城以北，
引弓之国，
是拉弓射箭者的国家，
受命单于；
属于单于统辖。
长城以内，
长城以内，
冠带之室，
是戴冠束带者的家室，
朕亦制之。
我也要控制它。
使万民耕织射猎衣食，
要让万民百姓种地、织布、射猎而获得衣食，
父子无离，
使父子不相分离，
臣主相安，
君主和臣民相互安心，
俱无暴逆
。
都没有暴虐和叛逆之事。
今闻渫
恶民贪降其进取之利，
如今我听说邪恶之民贪图掠取的利益，
倍
义绝约，
违背道义，断绝和约，
忘万民之命，
忘却千万百姓的生命，
离两主之欢，
离间两国君主的友谊，
然
其事已在前矣。
但这些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书曰：
你的信中说：
‘二国已和亲，
‘两国已经和亲，
两主欢说，
两国君王都高兴，
寝兵休卒养马，
停战、休养士卒，喂养马匹，
世世冒乐，
世代昌盛和乐，
然更始。
安定和乐的局面重新开始。
’朕甚嘉之。
我特别赞赏这个想法。
圣人者日新，
圣明的人天天都能有新的进步，
改作更始，
改正不足，重新作起，
使老者得息，
使老年人得到安养，
幼者得长，
年幼的人能够成长，
各保其首领
而终其天年。
各自保持生命，度过一生。
朕与单于俱由此道，
我和单于都遵循这个道理，
顺天恤民
，
顺应天意，安抚百姓，
世世相传，
世世代代相传，
施
之无穷，
永远延续下去，
天下莫不咸便。
天下之人莫不获得利益。
汉与匈奴邻国之敌
，
汉朝同匈奴是势力相当的邻国；
匈奴处北地，
匈奴地处北方，
寒，
天气寒冷，
杀气
早降，
肃杀之气到来较早，
故诏吏遗单于秫
蘖金帛丝絮佗物岁有数。
所以我命令官吏每年都送给单于一定数量的秫蘖、金帛、丝絮和其它物品。
今天下大安，
如今天下特别安宁，
万民熙熙，
万民喜乐，
朕与单于为之父母。
我和单于是他们的父母。
朕追念前事，
我回想从前的事情，
薄物细故
，
都是些微末小事，
谋臣计失，
是谋臣失策所致，
皆不足以离兄弟之欢。
都不足以离间兄弟间的友情。
朕闻天不颇覆
，
我听说天不会只覆盖一方，
地不偏载，
大地也不会只承载一处，
朕与单于皆捐
往细故，
我和单于都要抛弃从前的小误会，
俱蹈大道，
都遵循正大的道理行事，
堕坏前恶，
消除从前的不快，
以图
长久，
考虑两国的长远利益，
使两国之民若一家子。
使两国人民如同一家的儿女。
元元
万民，
善良的千千万万的百姓，
下及鱼鳖，
以及水中的鱼鳖，
上及飞鸟，
天上的飞鸟，
跂行
喙息蠕动之类，
地上爬行、喘息、蠕动的各种兽类和虫类，
莫不就安利而辟
危殆。
没有不追寻安全有利的生活环境而躲避危险的。
故来者
不止，
所以前来归顺的都不阻止，
天之道也。
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俱去前事：
往事一概不究，
朕释逃虏民，
我解除逃往匈奴的汉人的罪责，
单于无言章尼等。
单于也不要再提起逃往汉朝的章尼等人的事情。
朕闻古之帝王，
我听说古代帝王们订立条约，
约分明而无食言。
条款分明，从不背弃。
单于留志
，
希望单于留心盟约，
天下大安，
天下定会特别安宁。
和亲之后，
和亲以后，
汉过不先
。
汉朝不会首先负约。
单于其察之。”
请单于明察此事。”
单于既约和亲。
单于已经签署和亲盟约，
于是制诏
御史曰：
于是汉文帝就下令御史说：
“匈奴大单于遗朕书，
“匈奴大单于送给我的信中说，
言和亲已定，
和亲已确定，
亡人不足以益众广地，
逃亡的人不足以增加民众和扩大土地，
匈奴无人塞，
今后匈奴人不再闯入边塞，
汉无出塞，
汉朝人也不要走出边塞，
犯（令）〔令〕约者杀之，
违犯现今条约的就处死，
可以久亲，
这就可以长久保持亲近友好关系，
后无咎
，
今后不再产生祸患，
俱便，
对双方都有利，
朕已许之。
我已答应了他的要求。
其布告天下，
希望向全国发布告示，
使明知之。”
让百姓都知道此事。”
后四岁
，
汉文帝后元四年（前160），
老上稽粥单于死，
老上稽粥单于死去，
子军臣立为单于。
他的儿子军臣继位当了单于。
既立，
军臣单于继位后，
孝文皇帝复与匈奴和亲。
孝文帝再次与匈奴和亲。
而中行说复事之。
而中行说仍然侍奉军臣单于。
军臣单于立四岁*
，
军臣单于继位四年时，
匈奴复绝和亲，
匈奴又断绝了和亲关系，
大入上郡、云中各三万骑，
大举进攻上郡、云中郡，派出三万骑兵，
所杀略甚众而去。
杀死许多汉人，抢掠大量财物而离去。
于是汉使三将军军屯
北地，
于是汉朝派出张武等三位将军，
代屯句注，
驻军北地、代国驻句注，
赵屯飞狐口，
赵国驻飞口，
缘边
亦各坚守以备胡寇。
沿着边塞之地，也各派兵坚守，防备匈奴入侵。
又置三将军
，军长安西细柳、渭北棘门、霸上以备胡。
又安置周亚夫等三位将军率兵驻守长安西边的细柳，渭河北岸的棘门和霸上，以防御匈奴。
胡骑入代句注边，
匈奴骑兵侵入代地句注边界，
烽火通于甘泉、长安。
报警的烽火便通向甘泉和长安。
数月，
几个月后，
汉兵至边，
汉朝兵马来到边境，
匈奴亦去远塞，
匈奴远远地离开边塞，
汉兵亦罢。
汉朝的军队也就作罢。
后岁余，
此后一年多，
孝文帝崩，
孝文帝去世，
孝景帝立，
孝景帝继位，
而赵王遂乃阴使人于匈奴。
赵王刘遂就暗中派人与匈奴联络。
吴楚反
，
吴、楚等七国叛乱时，
欲与赵合谋入边。
匈奴想同赵国联合，入侵边塞。后来，
汉围破赵，
汉王朝围困并攻破赵国，
匈奴亦止。
匈奴也停止了入侵的举动。
自是之后，
从此以后，
孝景帝复与匈奴和亲，
孝景帝又和匈奴和亲，
通关市
，
互通关市，
给遗匈奴，
送给匈奴礼物，
遣公主，
派遣公主嫁给单于，
如故约。
按以前的盟约行事。
终孝景时，
直到孝景帝去世，
时小入盗边，
匈奴虽然时有小的骚扰边境的活动，
无大寇。
却没有大的侵掠行动。
武帝时期全面战争
今帝
即位，
当今皇帝汉武帝继位，
明和亲约束，
申明和亲的规定，
厚遇，
宽厚地对待匈权，
通关市，
互通关市，
饶给之。
赠送大量财物。
匈奴自单于以下皆亲汉，
匈奴从单于到平民都亲近汉朝，
往来长城下。
往来于长城之下。
汉使马邑下人聂翁壹奸兰
出物与匈奴交，
汉朝派马邑城的聂翁壹故意违犯禁令，运出货物同匈奴交易，
详
为卖马邑城以诱单于。
佯称出卖马邑城以引诱单于。
单于信之，
单于相信此事，
而贪马邑财物，
又贪恋马邑城的财物，
乃以十万骑入武州塞。
就用十万骑兵侵入武州边塞。这时，
汉伏兵三十余万马邑旁，
汉朝在马邑城附近埋伏下三十余万大军，
御史大夫韩安国为护军，
御史大夫韩安国担任护军将军，
护四将军以伏单于。
护卫着四位将军准备伏击单于。
单于既入汉塞，
单于已经进入汉朝边塞，
未至马邑百余里，
离马邑城尚有一百余里，
见畜布野而无人牧者，
看到牲畜遍野却无放牧之人，
怪之，
感到奇怪，
乃攻亭。
就去攻打汉朝的侦察哨所。
是时雁门尉史行徼
，
这时，雁门郡的尉史正在巡察，
见寇，
看到敌军，
葆
此亭，
就保护侦察哨所，
知汉兵谋。
他知道汉朝的打算。
单于得，
单于捉到了尉史，
欲杀之，
想杀死他，
尉史乃告单于汉兵所居。
尉史便向单于报告了汉朝军队埋伏的地点。
单于大惊曰：
单于大惊说：
“吾固疑之。”
“我本来就对此事有疑心。”
乃引兵还。
于是单于就率兵而回。
出曰：
走出边境时说道：
“吾得尉史，
“我得到尉史，
天也，
是天意，
天使若
言。”
天让你向我报告。”
以尉史为“天王”。
就封尉史做“天王”。
汉兵约，
汉朝军队曾约定，
单于入马邑而纵。
单于进入马邑城后，再放纵兵士攻杀。
单于不至，
如今单于未到马邑，
以故汉兵无所得。
所以汉朝军队一无所获。
汉将军王恢部出代击胡辎重，
汉朝将军王恢的军队走出代郡攻击匈奴的辎重，
闻单于还，
听说单于大军已回，
兵多，
兵卒多，
不敢出。
因而不敢出击。
汉以恢本造兵谋
而不进，
汉朝认为王恢本是这次伏击战的出谋画策的人，却不敢进攻，
斩恢*
。
因而杀了王恢。
自是之后，
从此以后，
匈奴绝和亲，
匈奴断绝和亲关系，
攻当路
塞，
攻击直通要道的边塞，
往往入盗于汉边，
常常侵入汉朝边境抢掠，
不可胜数。
次数多得无法计算。
然匈奴贪，
但匈奴贪婪，
尚
乐关市，
还是喜欢与汉朝互通关市，
嗜汉财物，
非常喜欢汉朝的财物，
汉亦尚关市不绝以中之。
汉朝也仍然与匈奴保持着关市贸易关系，投合他们的心意。
自马邑军后五年之秋*
，
马邑军事行动之后的第五年秋天，
汉使四将军各万骑击胡关市下。
汉朝派卫青等四位将军各率一万骑兵，在关市附近攻打匈奴。
将军卫青出上谷，
将军卫青率兵走出上谷郡，
至茏城，
到达茏城，
得胡首虏七百人。
杀死和俘获匈奴七百余人。
公孙贺出云中，
公孙贺率兵走出云中郡，
无所得。
没有收获。
公孙敖出代郡，
公孙敖率兵走出代郡，
为胡所败七千余人。
被匈奴打败，损失七千余人。
李广出雁门，
李广率兵走出雁门郡，
为胡所败，
被匈奴打败，
而匈奴生得广
，
匈奴人活捉了李广，
广后得亡归
。
后来李广得以逃归汉朝。
汉囚敖、广，
汉朝囚禁公孙敖和李广，
敖、广赎为庶人。
公孙敖和李广交了赎金，成为平民百姓。
其冬，
这年冬天，
匈奴数入盗边，
匈奴屡次闯进边境抢掠，
渔阳尤甚。
渔阳受害尤其严重。
汉使将军韩安国屯渔阳备胡。
汉朝派将军韩安国驻军渔阳防御匈奴。
其明年秋，
第二年秋天，
匈奴二万骑入汉，
匈奴两万骑兵侵入汉朝，
杀辽西太守，
杀死了辽西太守，
略二千余人。
掠走两千余人。
胡又入败渔阳太守军千余人，
匈奴又侵入渔阳，打败渔阳太守的一千多军队，
围汉将军安国。
把汉朝将军韩安国围困起来。
安国时千余骑亦且
尽，
这时韩安国的一千多骑兵也将要全部被歼，
会
燕救至，
恰巧燕王的救兵赶到，
匈奴乃去。
匈奴才离去。
匈奴又入雁门，
匈奴又侵入雁门郡，
杀略千余人。
杀死和抢走千余人。
于是汉使将军卫青将三万骑出雁门，
于是汉朝派将军卫青率三万骑兵走出雁门，
李息出代郡，
李息率兵逼出代郡，
击胡，
攻打匈奴，
得首虏数千人。
杀死和俘虏匈奴数千人。
其明年，
第二年，
卫青复出云中以西至陇西，
卫青又走出云中郡西边及西部的陇西一带，
击胡之楼烦、白羊王于河南，
在黄河河套南岸地带攻打匈奴属下的楼烦和白羊王，
得胡首虏数千，
杀死和俘虏数千人，
牛羊百余万。
得到牛羊百余万头。
于是汉遂取河南地，
于是汉朝就夺取了黄河河套南岸地区，
筑朔方，
修筑朔方城，
复缮故秦时蒙恬所为塞，
又修缮从前秦朝蒙恬所修建的关塞，
因河为固。
凭借黄河做为坚固的防线。
汉亦弃上谷之什辟
县造阳地以予胡。
汉朝也放弃了上谷郡的曲折僻远的县如造阳一带给匈奴。
是岁，汉之元朔二年
也。
这年是汉武帝元朔二年。
其后冬，
后一年的冬天，
匈奴军臣单于死。
匈奴军臣单于死去。
军臣单于弟左谷蠡王伊稚斜自立为单于，
军臣单于的弟弟左谷蠡王伊稚斜自立为单于，
攻破军臣单于太子於单。
打败了军臣单于的太子於单。
於单亡降汉，
於单逃走，投降汉朝，
汉封於单为涉安侯，
汉朝封於单为涉安侯，
数月而死。
几个月后，他就死了。
伊稚斜单于既立，其夏
，
伊稚斜单于继位后的夏天，
匈奴数万骑入杀代郡太守恭友，
匈奴数万骑兵攻入代郡，杀死太守恭友，
略千余人。
抢掠一千余人。
其秋，
当年秋天，
匈奴又入雁门，
匈奴又攻入雁门，
杀略千余人。
杀死和抢走一千余人。
其明年
，
第二年，
匈奴又复入代郡、定襄、上郡，各三万骑，
匈奴又分别派遣三万骑兵攻入代郡、定襄、上郡，
杀略数千人。
杀死和抢走数千人。
匈奴右贤王怨汉夺之河南地而筑朔方，
匈奴右贤王怨恨汉朝夺走黄河河套南岸的土地，并修筑朔方城，
数为寇，
因而屡次侵扰，
盗边，
到边境抢掠，
及入河南，
以及攻入河套南岸，
侵扰朔方，
侵扰朔方城，
杀略吏民甚众。
杀死和抢劫很多官吏和平民。
其明年春，
第二年春天，
汉以卫青为大将
军，
汉朝用卫青做大将军，
将六将军，
统领六位将军，
十余万人，
十余万大军，
出朔方、高阙击胡。
走出朔方、高阙，去攻打匈奴。
右贤王以为汉兵不能至，
右贤王以为汉兵不能到来，
饮酒醉，
喝醉了酒，
汉兵出塞六七百里，
汉兵走出塞外六七百里，
夜围右贤王。
夜间包围了右贤王。
右贤王大惊，
右贤王大惊，
脱身逃走，
脱身逃跑，
诸精骑
往往随后去。
许多精锐骑兵也都跟着离去。
汉得右贤王众男女万五千人，
汉朝俘虏右贤王属下的男女一万五千人，
裨小王十余人。
裨小王十余人。
其秋，
这年秋天，
匈奴万骑入杀代郡都尉朱英，
匈奴一万骑兵攻入代郡，杀死代郡都尉朱英，
略千余人。
抢掠一千余人。
其明年春，
下一年春天，
汉复遣大将军卫青将六将军，
汉朝又派遣大将军卫青率领六将军，
兵十余万骑，
和十余万骑兵，
乃再出定襄数百里击匈奴，
再次走出定襄数百里攻打匈奴，
得首虏前后凡万九千余级，
前后共杀死和俘获一万九千余人，
而汉亦亡
两将军军三千余骑。
而汉朝也损失了两位将军和他们统领的三千多骑兵。
右将军建得以身脱
，
右将军苏建得以只身脱逃，
而前将军翕侯赵信兵不利，
而前将军翕侯赵信出军不利，
降匈奴。
因而投降匈奴。
赵信者，故胡小王，
赵信本是匈奴的小王，
降汉，
投降汉朝，
汉封为翕侯，
汉朝封他为翕侯，
以前将军与右将军并军分行，
因为前将军与右将军两军合并，而又与大队军马分开行进，
独遇单于兵，
独自遇上了单于的军队，
故尽没。
所以全军覆没。
单于既得翕侯，
单于既已得到了翕侯，
以为自次王
，
就封他为自次王，
用其姊妻之，
并将其姐姐嫁给他做妻子，
与谋汉。
同他商量对付汉朝。
信教单于益北
绝幕，
赵信教单于更加向北迁移，越过沙漠，
以诱罢
汉兵，
以此引诱汉军，使其疲务，
徼极而取之，
待他们极度疲劳时再攻取他们，
无近塞。
不要到汉朝边塞那里。
单于从其计。
单于听信了他的计谋。
其明年，
第二年，
胡骑万人入上谷，
匈奴一万骑兵攻入上谷郡，
杀数百人*
。
杀死数百汉人。
其明年春*
，
第二年春天，
汉使骠骑将军去病将万骑出陇西，
汉朝派骠骑将军霍去病率领一万骑兵走出陇西，
过焉支山千余里，
越过焉支山一千馀里，
击匈奴，
攻打匈奴，
得胡首虏万八千余级，
斩杀和俘虏匈奴一万八千余人，
破得休屠王祭天金人
。
打败休屠王，获得了祭天金人。
其夏，
这年夏天，
骠骑将军复与合骑侯
数万骑出陇西、北地二千里，
骠骑将军又同合骑侯率领数万骑兵走出陇西、北地二千余里，
击匈奴。
攻打匈奴。
过居延，
经过居延，
攻祁连山，
攻击祁连山，
得胡首虏三万余人，
杀死和俘虏匈奴三万余人，
裨小王以下七十余人。
其中有裨小王以下七十余人。
是时匈奴亦来入代郡、雁门，
这时匈奴也侵入代郡、雁门郡，
杀略数百人。
杀死和抢走数百人。
汉使博望侯
及李将军广出右北平，
汉朝派博望侯张骞和李广将军走出右北平，
击匈奴左贤王。
进攻匈奴左贤王。
左贤王围李将军，
左贤王围困了李将军，
卒可
四千人，
李将军的兵卒约四千人，
且尽，
都将被消灭，
杀虏亦过当
。
但李将军的军队所杀匈奴人的数目超过了自己军队的损失。
会博望侯军救至，
正好博望侯的救兵赶到，
李将军得脱。
李将军得以逃脱。
汉失亡数千人。
汉朝伤亡几千人。
合骑侯后骠骑将军期
，
合骑侯耽误了骠骑将军所规定的日期，
及与博望侯皆当死
，
所以他与博望侯张骞都被判为死刑，
赎为庶人。
交付了赎金，变成了平民。
其秋，
这年秋天，
单于怒浑邪王、休屠王居西方为汉所杀虏数万人，
单于对浑邪王、休屠王居住西方而被汉朝杀死和俘虏数万人的事感到愤怒，
欲召诛之。
想召见并诛杀他们。
浑邪王与休屠王恐，
浑邪王与休屠王感到恐惧，
谋降汉，
密谋投降汉朝，
汉使骠骑将军往迎之。
汉朝派骠骑将军前去迎接他们。
浑邪王杀休屠王，
浑邪王杀了休屠王，
并将其众降汉。
合并了他的军队，领着军队投降了汉朝。
凡四万余人，
总共四万余人，
号十万。
号称十万。
于是汉已得浑邪王，
于是汉朝自从接受浑邪王投降之后，
则陇西、北地、河西益
少胡寇，
陇西、北地、河西遭受匈奴侵扰的事越来越少，
徙关东贫民处所夺匈奴河南、新秦中以实之，
就开始把关东的贫苦之民，迁移到从匈奴那里夺回的河套南岸和新秦中地区，充实这里的人口，
而减北地以西戍卒半。
并将北地以西的戍卒减少一半。
其明年，
第二年，
匈奴入右北平、定襄各数万骑，
匈奴向右北平和定襄各派数万骑兵入侵，
杀略千余人而去。
杀死和抢夺千余人而去。
其明年春*
，
第二年春天，
汉谋曰“翕侯信为单于计，
汉朝君臣谋划对付匈奴的事情，说：“翕侯赵信向单于献计，
居幕北，
居住到大沙漠以北去，
以为汉兵不能至。”
认为汉朝军队不能到达。”
乃粟马
，
就用粟米喂马，
发十万骑，
开出十万骑兵，
（负）私〔负〕从马凡十四万匹*
，
再加上自愿担负粮食马匹随军出征的总共有十四万人，
粮重
不与焉，
粮食和辎重不在此数目之内，
令大将军青、骠骑将军去病中分
军，
命令大将军卫青和骠骑将军霍去病平分军队，
大将军出定襄，
大将军率兵走出定襄，
骠骑将军出代，
骠骑将军率兵走出代郡，
咸
约绝幕击匈奴。
都约定越过沙漠攻打匈奴。
单于闻之，
单于听到这一消息，
远其辎重，
把辎重送往远处，
以精兵待于幕北。
率精兵守侯在漠北。
与汉大将军接战一日，
匈奴同大将军卫青的军队交战一天，
会暮，
正在日暮时分，
大风起，
刮起了大风，
汉兵纵左右翼围单于。
汉军从左右两翼急速围攻单于。
单于自度战不能如汉兵，
单于自己料定打下去不能战胜汉军，
单于遂独身与壮骑数百溃
汉围西北遁走。
于是他独自同数百名健壮的骑兵，冲破汉军的包围圈，向西北逃跑。
汉兵夜追不得。
汉军夜晚追赶，没有捉到他。
行斩
捕匈奴首虏万九千级，
但在行进中却杀死和活捉匈奴一万九千人，
北至阗颜山赵信城而还。
到达北边阗颜山赵信城就退回来了。
单于之遁走，
单于逃跑时，
其兵往往与汉兵相乱而随单于。
他的军队常常同汉军混战在一起，并设法追随单于。
单于久不与其大众相得，
单于很长时间没有和他的大队人马相会了，
其右谷蠡王以为单于死，
他的右谷蠡王以为单于死了，
乃自立为单于。
就自立为单于。
真单于复得其众，
真单于又找到了他的大军，
而右谷蠡王乃去其单于号，
于是右谷蠡王就自动去掉他的单于王号，
复为右谷蠡王。
又当起右谷蠡王来。
汉骠骑将军之出代二千余里，
汉朝骠骑将军霍去病走出代郡两千余里，
与左贤王接战，
同左贤王交战，
汉兵得胡首虏凡七万余级，
汉军杀死和俘虏匈奴共七万多人，
左贤王将皆遁走。
左贤王与其将军都逃跑了。
骠骑封
于狼居胥山，
骠骑将军便在狼居胥山祭天，
禅
姑衍，
在姑衍山祭地，举行封禅之礼，
临翰海
而还。
直到翰海才回师。
是后匈奴远遁，
此后，匈奴向远处逃走，
而幕南无王庭。
大沙漠以南没有匈奴的王庭。
汉度
河自朔方以西至令居，
汉朝军队渡过黄河，从朔方向西直到令居，
往往通渠置田，
常常在那里修通沟渠，开垦田地，
官吏卒五六万人，
有官吏士卒五六万人，
稍
蚕食，
渐渐蚕食北方土地，
地接匈奴以北。
地界接近匈奴旧地以北。
初，
当初，
汉两将军大出围单于，
汉朝的两位将军大规模地出兵围攻单于，
所杀虏八九万，
杀死和俘虏八九万人，
而汉士卒物故
亦数万，
而汉朝士卒也死了好几万，
汉马死者十余万。
汉朝的马匹死了十多万。
匈奴虽病
，远去，
匈奴虽然搞得疲惫而远去，
而汉亦马少，
但汉朝也因为马匹少，
无以复往。
无法再去追击。
匈奴用赵信之计，
匈奴采用赵信的计谋，
遣使于汉，
向汉朝派遣使者，
好辞请和亲。
说好话请求和亲。
天子下其议
，
汉朝天子把这问题交给臣下商议，
或言和亲，
有人说和亲，
或言遂
臣之。
有人说趁机让匈奴臣服于汉。
丞相长史任敞曰：
丞相长史任敞说：
“匈奴新破，
“匈奴刚刚遭受失败，
困，
处境困难，
宜可使为外臣，
应当让他们做外臣，
朝请
于边。”
每年春秋两季到边境上来朝拜皇上。”
汉使任敞于单于。
汉朝就派任敞出使匈奴，去见单于。
单于闻敞计，
单于听了任敞的计划，
大怒，
大怒，
留之不遣。
把他扣留在匈奴，不让他回汉朝。在此之前，
先是汉亦有所降匈奴使者，
汉朝也招降过匈奴使者，
单于亦辄留汉使相当
。
单于也扣留汉朝使者相抵偿。
汉方复收士马，
汉朝正在重新收集士卒兵马，
会骠骑将军去病死，
恰巧骠骑将军霍去病病逝，
于是汉久不北击胡。
于是汉朝很长时间没有北上攻打匈奴。
后期对峙与外交博弈
数岁，
几年后，
伊稚斜单于立十三年死，
伊稚斜单于继位十三年去世了，
子乌立为单于。
他的儿子乌维继位当了单于。
是岁，
这年，
汉元鼎三年
也。
是汉武帝元鼎三年。
乌维单于立，
乌维单于继位，
而汉天子始出巡郡县。
汉天子开始出京去巡视郡县。
其后汉方南诛两越
。
这以后汉正在诛杀南方的南越和东越，
不击匈奴，
没有进攻匈奴，
匈奴亦不侵入边。
匈奴也没有侵入汉朝边境。
乌维单于立三年，
乌维单于继位三年，
汉已灭南越，
汉已灭亡南越，
遣故
太仆贺将万五千骑出九原二千余里，
就派遣原来的太仆公孙贺率领一万五千骑兵走出九原二千余里，
至浮苴井而还，
到达浮苴井才撤回，
不见匈奴一人。
没看到一个匈奴人。
汉又遣故从骠侯赵破奴万余骑出令居数千里，
汉朝又派遣原来的从骑侯赵破奴率领一万多骑兵走出令居几千里地，
至匈河水而还，
到达匈河水才撤回，
亦不见匈奴一人。
也没看到一个匈奴人。
是时天子巡边，
这时，皇帝巡视边境，
至朔方，
到达朔方郡，
勒兵
十八万骑以见武节，
统率十八万骑兵以显示军威，
而使郭吉风
告单于。
又派郭吉委婉地告诉单于。
郭吉既至匈奴，
郭吉到了匈奴，
匈奴主客问所使
，
匈奴主客询问他出使的任务，
郭吉礼卑言好，
郭吉谦卑施礼，说了些好话，
曰：
说：
“吾见单于而口言。”
“我见到单于再亲口对他说。”
单于见吉，
单于接见了郭吉，
吉曰：
郭吉说：
“南越王头已悬于汉北阙。
“南越王的人头已经悬挂在汉朝京城的北阙之上。
今单于（能）即〔能〕前与汉战，
如今单于若是能够前去与汉军交战，
天子自将兵待边；
天子将要亲自领兵在边境上等待你；
单于即不能，
单于要是不能前去，
即南面而臣于汉。
就应当面朝南方向汉朝称臣。
何徒远走，
何必白白地向远处逃跑，
亡匿于幕北寒苦无水草之地，
躲藏在沙漠以北的又冷又艰苦也缺少水草的地方，
毋为也。”
没有什么作为呢？”他说完了，
语卒而单于大怒，
单于就大怒起来，
立斩主客见者，
立刻杀了允许郭吉进见的那位主客，
而留郭吉不归，
而且扣留郭吉，不让他回汉朝，
迁之北海
上。
把他迁移到北海那里去。
而单于终不肯为寇于汉边，
单于也始终不肯到汉朝边境去侵扰抢夺，
休养息士马，
只是休养士卒和马匹，
习射猎，
练习射箭打猎的技术，
数
使使于汉，
屡次派使者到汉朝，
好辞甘言
求请和亲。
说了好话，请求和亲。
汉使王乌等窥匈奴。
汉朝派遣王乌等去窥探匈奴的情况。
匈奴法，
匈奴的法律规定，
汉使非去节
而以墨黥其面者不得入穹庐。
汉朝使者若不放弃旄节和用墨黥面就不能进入毡帐。
王乌，北地人，
王乌是北地人，
习胡俗，
熟悉匈奴风俗，
去其节，
就放弃旄节，
黥面，
用墨黥面，
得入穹庐。
所以进入毡帐。
单于爱之，
单于喜爱他，
详
许甘言，
假装用好话做出许诺，
为遣其太子入汉为质，
派遣太子到汉朝做人质，
以求和亲。
以此要求同汉朝和亲。
汉使杨信于匈奴。
汉朝派杨信到匈奴去。
是时汉东拔秽貉、朝鲜以为郡，
这时，汉朝在东边攻取了秽貉和朝鲜，并设置了郡，
而西置酒泉郡以鬲
绝胡与羌通之路。
而西边设置了酒泉郡，用以隔绝匈奴和羌人的通路。
汉又西通月氏、大夏，
汉朝又向西沟通了月氏和大夏，
又以公主妻
乌孙王，
又把公主嫁给乌孙王做妻子，
以分
匈奴西方之援国。
以此离间匈奴和西方援国的关系。
又北益广田
至胘雷为塞，
汉朝又向北扩大田地，直到胘雷，做为边塞，
而匈奴终不敢以为言。
匈奴始终不敢对此表示不满。
是岁，
这一年，
翕侯信死，
翕侯赵信死了，
汉用事者以匈奴为已弱，
汉朝的官员们以为匈奴已经衰弱，
可臣从也。
可以把他们变为属臣。
杨信为人刚直屈强
，
杨信为人刚直倔强，
素非贵臣，
一向不是汉朝尊贵的大臣，
单于不亲。
单于不亲近他。
单于欲召入，
单于想召他到毡帐里，
不肯去节，
但他不肯放弃旄节，
单于乃坐穹庐外见杨信。
单于就坐在毡帐外面接见杨信。
杨信既见单于，
杨信见到单于后，
说曰：
说：
“即欲和亲，
“若想和亲，
以单于太子为质于汉。”
就把单于太子当做人质送到汉朝去。”
单于曰：
单于说：
“非故约。
“这不是以前的盟约。
非约，
从前的盟约规定，
汉常遣翁主
，
汉朝常常派遣公主来匈奴，
给缯絮食物有品
，
还送来不同数量的绸布、丝棉和食物，
以和亲，
以此同匈奴和亲，
而匈奴亦不扰边。
而匈奴也不骚扰汉朝边境。
今乃欲反古，
现在竟然违反古时的盟约，
令吾太子为质，
让我的太子去当人质，这样做，
无几
矣。”
和亲是没有希望的。”
匈奴欲，
匈奴风俗，
见汉使非中贵人，
看到汉朝使者不是皇宫中受宠的宦官，
其
儒先，
而是儒生，
以为欲说
，
就认为他是来游说的，
折
其辩；
便想法驳倒他的说辞；
其少年，
如果是少年，
以为欲刺，
就认为他是来指责匈奴，
折其气。
便设法挫败他的气势。
每汉使入匈奴，
每次汉朝使者来到匈奴，
匈奴辄报偿。
匈奴总要给予报偿。
汉留匈奴使，
如果汉朝扣留匈奴使者，
匈奴亦留汉使，
匈奴也扣留汉朝使者，
必得当乃肯止。
一定要使双方扣留的人数相等才肯停止。
杨信既归，
杨信回到汉朝后，
汉使王乌，
汉朝又派王乌出使匈奴，
而单于复谄以甘言，
而单于又用好话谄媚他，
欲多得汉财物，
想多得到些汉朝的财物，
绐
谓王乌曰：
便欺骗王乌说：
“吾欲入汉见天子，
“我想到汉朝拜见天子，
面相约为兄弟。”
相互缔约，结为兄弟。”
王乌归报汉，
王乌归来向汉朝作了汇报，
汉为单于筑邸
于长安。
汉朝就为单于在长安修筑了官邸。
匈奴曰：
匈奴说：
“非得汉贵人使，
“不见到汉朝尊贵之人充当的使者，
吾不与诚语。”
我不同他说实话。”
匈奴使其贵人至汉，
匈奴派他的尊贵之人出使汉朝，
病，
得了病，
汉予药，
汉朝给他药吃，
欲愈之，
想治好他的病，
不幸而死。
可是他不幸死去。
而汉使路充国佩二千石印绶
往使，
汉朝使者路充国佩带二千石的印信出使匈奴，
因送其丧，
顺便护送他的丧仪队伍，
厚葬直
数千金，
丰厚葬礼的费用价值数千金，说：
曰“此汉贵人也”。
“这是汉朝的贵人。”
单于以为汉杀吾贵使者，
单于认为汉朝杀死了我的尊贵使者，
乃留路充国不归。
就扣留了路充国，不让他返回汉朝。
诸所言者，
单于所说的那些话，
单于特空绐王乌，
只是白白地欺骗王乌，根本无意到汉朝拜见天子，
殊无意入汉及遣太子来质。
也无意派太子到汉朝做人质。
于是匈奴数使奇兵侵犯边。
于是匈奴屡次派突击队侵犯汉朝边境。
汉乃拜郭昌为拔胡将军，
汉朝就任命郭昌做拔胡将军，
及浞野侯
屯朔方以东，
同浞野侯驻防朔方以东，
备胡。
防御匈奴。
路充国留匈奴三岁，
路充国被扣留在匈奴三年时，
单于死。
单于死去。
乌维单于立十岁而死，
乌维单于继位十年就死去了，
子乌师庐立为单于。
他儿子乌师庐继位当了单于。
年少，
因为乌师庐年龄小，
号为儿单于。
称为儿单于。
是岁元封六年
也。
这年是汉武帝元封六年。
自此之后，
从此以后，
单于益西北，
单于越发向西北迁移，
左方兵直
云中，
左边的军队直到云中郡，
右方直酒泉、敦煌郡。
右方军队直达酒泉和敦煌郡。
儿单于立，
儿单于继位后，
汉使两使者，
汉朝派遣两位使者，
一吊单于，
一位吊唁单于，
一吊右贤王，
一位吊唁右贤王，
欲以乖
其国。
想以此离间他们的君臣关系，使国家混乱。
使者入匈奴，
使者进入匈奴，
匈奴悉
将致单于。
匈奴人把他们全部送到单于那儿。
单于怒而尽留汉使。
单于发了怒，把汉朝使者全部扣留。
汉使留匈奴者前后十余辈，
汉朝使者被扣留在匈奴的前后共有十多批，
而匈奴使来，
匈奴使者来到汉朝，
汉亦辄留相当。
汉朝也扣留相等数量的匈奴使者。
是岁
，
这一年，
汉使贰师将军广利
西伐大宛，
汉朝派贰师将军李广利到西边去讨伐大宛，
而令因杅
将军敖筑受降城。
而命令因杅将军公孙敖建造受降城。
其冬，
这年冬天，
匈奴大雨雪，
匈奴下了大雪，
畜多饥寒死。
牲畜多半因饥饿寒冷而死去。
儿单于年少，
儿单于年少，
好杀伐，
喜欢杀人和打仗，
国人多不安。
国人多半不安心。
左大都尉欲杀单于，
左大都尉想杀单于，
使人间告
汉曰：
派人私下报告汉朝说：
“我欲杀单于降汉，
“我想杀死单于投降汉朝，
汉远，
汉朝遥远，
即
兵来迎我，
如果汉朝派兵来迎我，
我即发。”
我就立刻杀单于。”
初，
起初，
汉闻此言，
汉朝听到这话，
故筑受降城，
所以修了受降城，
犹以为远。
天子还认为城离匈奴遥远。
其明年春，
第二年春天，
汉使浞野侯破奴将二万余骑出朔方西北二千余里，
汉派浞野侯赵破奴率领两万多骑兵走出朔方郡西北二千余里，
期至浚稽山而还。
约定到达浚稽山才回师。
浞野侯既至期而还，
浞野侯按时到达约定的地点才回来，
左大都尉欲发而觉，
左大都尉想杀单于而被发觉，
单于诛之，
单于杀了他，
发左方兵击浞野。
派出左方的军队攻击浞野侯。
浞野侯行捕首虏得数千人。
浞野侯边走边捕杀匈奴数千人。
还，未至受降城四百里，
浞野侯回到离受降城四百里的地方，
匈奴兵八万骑围之。
匈奴八万骑兵围攻他。
浞野侯夜自出求水，
浞野侯在夜晚独自出去找水，
匈奴间捕
，
匈奴偷偷地搜捕，
生得浞野侯，
活捉了浞野侯，
因急击其军。
趁机急攻他的军队。
军中郭纵为护，
汉军中的郭纵担任护军，
维王为渠
，
维王担任匈奴降兵的头领，
相与谋曰：
两人商量道：
“及诸校尉畏亡将军而诛之，
“趁诸位校尉害怕失掉将军会遭汉君诛杀，
莫相劝归。”
不要相互劝说回归汉朝。”
军遂没于匈奴。
汉军于是就陷没在匈奴。
匈奴儿单于大喜，
匈奴儿单于大喜，
遂遣奇兵攻受降城。
就派遣突击队进攻受降城。
不能下，
受降城没攻下来，
乃寇入边而去。
就入侵边塞而去。
其明年
，
第二年，
单于欲自攻受降城，
单于想亲自攻打受降城，
未至，
但未到受降城，
病死。
就病死了。
儿单于立三岁而死。
儿单于继位三年就死了。
子年少，
他儿子年少，
匈奴乃立其季父乌维单于弟右贤王呴犁湖为 单于。
匈奴就立他叔父乌维单于的弟弟右贤王呴犁湖当单于。
是岁太初三年也。
这一年是汉武帝太初三年。
呴犁湖单于立，
呴犁湖单于继位后，
汉使光禄徐自为出五原塞数百里，
汉朝派光禄徐自为走出五原塞数百里，
远者千余里，
远的一千余里，
筑城鄣
列亭至庐朐，
修筑小的城堡和哨所，直到庐朐，
而使游击将军韩说、长平侯卫伉屯其旁，
而派游击将军韩说、长平侯卫伉在这地方驻军，
使强弩都尉路博德筑居延泽
上。
又派强弩都尉路博德在居延泽修建城堡。
其秋，
这年秋天，
匈奴大入定襄、云中，
匈奴大举入侵定襄、云中，
杀略数千人，
杀死和抢掠数千人，
败数二千石而去，
打败几位俸禄二千石的高官才离开。
行破坏光禄所筑城列亭鄣。
行军途中破坏了光禄徐自为所修的城堡。
又使右贤王入酒泉、张掖，
又派右贤王侵入九泉、张掖，
略数千人。
抢掠数千人。
会任文击
救，
正遇上汉朝将军任文截击相救，
尽复失所得而去。
匈奴又全部失掉了抢来的汉人而离去。
是岁。
这一年，
贰师将军破大宛，
贰师将军李广利攻破大宛，
斩其王而还。
杀了大宛王才归来。
匈奴欲遮之，
匈奴想阻截李广利，
不能至。
却未能赶到。
其冬，
这年冬天，
欲攻受降城，
匈奴想攻打受降城，
会单于病死。
恰巧单于病死。
呴犁湖单于立一岁死，
呴犁湖单于继位一年就死去，
匈奴乃立其弟左大都尉且鞮侯为单于。
匈奴便立他的弟弟左大都尉且鞮侯当了单于。
汉既诛大宛，
汉朝诛杀大宛国王后，
威震外国。
威震国外。
天子意欲遂困胡，
天子想乘机围困匈奴，
乃下诏曰：
就颁布诏命说：
“高皇帝遗朕平城之忧，
“高皇帝留给我平城的忧虑，
高后时单于书绝
悖逆。
高后时，单于来信所言极为背理叛逆。
昔齐襄公复九世之仇*
，
从前齐襄公报了九世之前的怨仇，
《春秋》
大之。”
《春秋》大加赞美。”
是岁太初四年也。
这一年是汉武帝太初四年。
且鞮侯单于既立，
且鞮侯单于继位后，
尽归汉使之不降者，
把汉朝被扣留的又不肯投降的使者送归汉朝，
路充国等得归。
路充国等人才回到汉朝。
单于初立，
单于刚刚继位，
恐汉袭之，
害怕汉朝袭击他，
乃自谓“我儿子，
就自己说：“我是儿子辈分，
安敢望汉天子！汉天子，
哪敢同汉天子相比！
我丈人
行也。
汉天子是我的长辈。”
汉遣中郎将苏武厚币赂遗单于。
汉朝派遣中郎将苏武给单于送去了丰厚的礼物。
单于益骄，
单于越发骄傲，
礼甚倨
，
礼节非常不恭敬，
非汉所望也。
汉朝大失所望。
其明年，
第二年，
浞野侯破奴得亡归汉*
。
浞野侯赵破奴逃离匈奴，回到汉朝。
其明年
，
第二年，
汉使贰师将军广利以三万骑出酒泉，
汉朝派贰师将军李广利率三万骑兵走出酒泉，
击右贤王于天山，
在天山攻击右贤王，
得胡首虏万余级而还。
杀死和俘虏匈奴一万多人，在回来的时候，
匈奴大围贰师将军，
匈奴人包围了贰师将军，
几不脱，
几乎没有逃脱，
汉兵物故什六七
。
汉朝军队死去十分之六七。
汉复使因杅将军敖出西河，
汉朝又派因杅将军公孙敖走出西河地区，
与强弩都尉会涿涂山，
同强弩都尉在涿涂山会合，
毋所得。
什么也没有得到。
又使骑都尉李陵将步骑五千人，
又派骑都尉李陵率步兵五千人，
出居延北千余里，
走出居延以北一千余里，
与单于会，
同单于相遇，
合战，
双方交战，
陵所杀伤万余人，
李陵的军队杀死杀伤匈奴一万余人，
兵
及食尽，
最后武器和粮食用完了，
欲解归
，
李陵想摆脱困境而回，
匈奴围陵，
可是匈奴却包围了李陵，
陵降匈奴，
李陵投降了匈奴，
其兵遂没，
他的军队就覆没了，
得还者四百人。
能回到汉朝的只有四百人。
单于乃贵陵
，
单于于是尊宠李陵，
以其女妻之。
把他的女儿嫁给李陵做妻子。
后二岁，
这之后第二年，
复使贰师将军将六万骑、步兵十万，
汉朝又派贰师将军率六万骑兵、十万步兵，
出朔方。
走出朔方郡。
强弩都尉路博德将万余人，
强弩都尉路博德率领一万余人，
与贰师会。
同贰师将军会合。
游击将军说
将步骑三万人，
游击将军韩说率领步兵和骑兵三万人，
出五原。
走出五原。
因杅将军敖将万骑、步兵三万人，
因杅将军公孙敖率领一万骑兵、三万步兵，
出雁门。
走出雁门。
匈奴闻，
匈奴听到这消息，
悉远其累重
于余吾水北，
就把他们的许多贵重的东西转运到远远的余吾水以北，
而单于以十万骑待水南，
而单于率领十万骑兵在余吾水以南等侯汉军，
与贰师将军接战。
同贰师将军交战。
贰师乃解而引归，
贰师将军就离开原地，领兵往回来，
与单于连战十余日。
同单于连战十多天。
贰师闻其家以巫蛊
族灭，
贰师将军听说他的家属因为巫蛊之罪而被灭族，
因并众
降匈奴，
因而就与他的军队一并投降了匈奴。
得来还千人一两人耳。
他的军队能够回到汉朝的在一千人中只有一两人罢了。
游击说无所得。
游击将军韩说一无所得。
因杅敖与左贤王战，
因杅将军公孙敖同左贤王交战，
不利，
形势不利，
引归。
就领兵回到汉朝。
是岁汉兵之出击匈奴者不得言功多少，
这年汉朝军队走出边塞同匈奴交战的，都不能谈功劳的多少，
功不得御
。
因为他们的功劳都不能和损失相抵偿。
有诏捕太医令随但，
皇帝下令逮捕太医令随但，
言贰师将军家室族灭，
因为是他说出了贰师将军家被灭族的消息，
使广利得降匈奴。
致使李广利投降了匈奴。
太史公曰：
太史公说：
孔氏著《春秋》，
孔子著《春秋》，
隐、桓
之间则章，
对于鲁隐公、鲁桓公时期的事情写得显著明白，
至定、哀
之际则微，
到了鲁定公和鲁衰公时期，则记述得隐晦含蓄，
为其切
当世之文而罔褒，
因为这是切近当代政治而又没有什么可褒扬的文字，
忌讳之辞也。
是忌讳的文辞。
世俗之言匈奴者，
世俗人中那些谈论匈奴问题的人，
患其徼
一时之权，
错误就在于他们想侥幸获得一时的权势，
而务谄纳其说
，
因而致力于进献谄言，
以便偏指
，
使其偏面的观点有利，
不参
彼已；
而不考虑匈奴和汉朝的实际情况。
将率
席中国广大，
将帅们对付匈奴只是依仗着中国土地的广大，
气奋
，
士气的雄壮，
人主因以决策，
天子就根据这些来制定对策，
是以建功不深。
所以建立的功业不深广。
尧虽贤，
尧虽然贤明，
兴事业不成，
却未能靠自己的力量完成大业，
得禹而九州宁。
在得到大禹以后，全中国才得以安宁。
且欲兴圣统，
要想发扬光大圣王的传统，
唯在择任将相哉！
只在于选择任用将相啊！
唯在择任将相哉！
只在于选择任用将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