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列传第四十二 - 北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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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十·列传第四十二

文白对照

《卷五十·列传第四十二》记述北齐末期宠臣宦官乱政,败坏朝纲,导致国家覆亡的史实。

◎恩幸○郭秀 和士开 穆提婆 高阿那肱 韩凤 韩宝业等
 
 

引言总述

甚哉,
 
齐末之嬖幸也,
 
盖书契以降,
 
未之有焉。
 
心利锥刀,
 
居台鼎之任。
 
智昏菽麦,
 
当机衡之重。
 
刑残阉宦、苍头卢儿,
 
西域丑胡、龟兹杂伎,
 
封王者接武,
 
开府者比肩。
 
非直独守弄臣,
 
且复多干朝政。
 
赐予之费,
 
帑藏以虚。
 
杼轴之资,
 
剥掠将尽。
 
纵龟鼎之祚,
 
卜世灵长,
 
属此淫昏,
 
无不亡之理,
 
齐运短促,
 
固其宜哉。
 
高祖、世宗,
 
情存庶政,
 
文武任寄,
 
多贞干之臣,
 
唯郭秀小人,
 
有累明德。
 
天保五年之后,
 
虽罔念作狂,
 
所幸之徒,
 
唯左右驱驰,
 
内外亵狎,
 
其朝廷之事,
 
一不与闻。
 
大宁之后,
 
奸佞浸繁,
 
盛业鸿基,
 
以之颠覆。
 
生民免夫被发左衽,
 
非不幸也。
 
今缉诸凶族为《佞幸传》云。
 
其宦者之徒,
 
尤是亡齐之一物。
 
丑声秽迹,
 
千端万绪,
 
其事阙而不书,
 
仍略存姓名,
 
附之此《传》之末。
 
其帝家诸奴及胡人乐工,
 
叨窃贵幸,
 
今亦出焉。
 
 

郭秀传

郭秀,
 
范阳涿人。
 
事高祖为行台右丞,
 
亲宠日隆,
 
多受赂遗。
 
秀遇疾,
 
高祖亲临视之,
 
问所欲官。
 
乃启为七兵尚书,
 
除书未至而卒。
 
家无成人子弟,
 
高祖自至其宅,
 
亲使录知其家资粟帛多少,
 
然后去。
 
命其子孝义与太原公已下同学读书。
 
初,
 
秀忌杨愔,
 
诳胁令其逃亡。
 
秀死后,
 
愔还,
 
高祖追忿秀,
 
即日斥孝义,
 
终身不齿。
 
 

和士开专权

和士开,
 
字彦通,
 
清都临漳人也。
 
其先西域商胡,
 
本姓素和氏。
 
父安,
 
恭敏善事人,
 
稍迁中书舍人。
 
魏孝静尝夜中与朝贤讲集,
 
命安看斗柄所指,
 
安答曰“臣不识北斗”高祖闻之,
 
以为淳直。
 
后为仪州刺史。
 
 
士开幼而聪慧,
 
选为国子学生,
 
解悟捷疾,
 
为同业所尚。
 
天保初,
 
世祖封长广王,
 
辟士开开府行参军。
 
世祖性好握槊,
 
士开善於此戏,
 
由是遂有斯举。
 
加以倾巧便僻,
 
又能弹胡琵琶,
 
因此亲狎。
 
尝谓王曰“殿下非天人也,
 
是天帝也”王曰“卿非世人也,
 
是世神也”其深相爱如此。
 
显祖知其轻薄,
 
不令王与小人相亲善,
 
责其戏狎过度,
 
徙长城。
 
后除京畿士曹参军,
 
长广王请之也。
 
 
世祖践祚,
世祖即位, 
累除侍中,
累除侍中, 
加开府。
加开府。 
遭母刘氏忧,
母亲刘氏逝世, 
帝闻而悲惋,
帝听到消息后很是悲哀, 
遣武卫将军吕芬诣宅,
派武卫将军吕芬赶赴他的家中, 
昼夜扶侍,
日夜服侍, 
成服后方还。
直到丧事料理完毕才回。 
其日,
这天, 
帝又遣以犊车迎士开入内,
帝又派人驾犊车迎接士开入宫, 
帝见,
帝见后, 
亲自握手,
亲自握着他的手, 
怆恻下泣,
怆然泪下, 
晓喻良久,
还安慰了好长时间, 
然后遣还,
然后才打发他回家。 
并诸弟四人并起复本官。
帝又特别诏令士开兄弟四人一同起复本官。 
其见亲重如此。
其受亲重可见一斑。 
除右仆射。
授右仆射。 
帝先患气疾,
帝早年就患有气疾, 
因饮酒辄大发动,
如果喝酒的话病会大发作, 
士开每谏不从。
士开常常劝谏,但帝依然我行我素。 
属帝气疾发,
正当帝气疾发作时, 
又欲饮,
又想喝酒, 
士开泪下歔欷不能言。
士开流着眼泪逴欷不能讲话。 
帝曰“卿此是不言之谏”因不复饮。
帝说:“你这是不说话的进谏。”于是就不再喝酒了。 
言辞容止,
士开的言语举止, 
极诸鄙亵,
极为鄙亵, 
以夜继昼,
以夜继日, 
无复君臣之礼。
不讲什么君臣之礼。 
至说世祖云“自古帝王,
他甚至这样对世祖说:“所有帝王, 
尽为灰烬,
全化作了灰土, 
尧、舜、桀、纣,
尧、舜、桀、纣, 
竟复何异。
有何差异? 
陛下宜及少壮,
陛下应趁年轻, 
恣意作乐,
恣意作乐, 
纵横行之,
纵横行之, 
即是一日快活敌千年。
这就是一天快活胜过千年。 
国事分付大臣,
国事交付大臣, 
何虑不办,
还怕他们不去认真办理? 
无为自勤苦也”世祖大悦。
不要自寻劳累辛苦。” 
其年十二月,
世祖听了他的话极其高兴。 
世祖寝疾於乾寿殿,
世祖因病卧床于乾寿殿, 
士开入侍医药。
士开在旁服侍汤药。 
世祖谓士开有伊、霍之才,
世祖认为士开有伊尹、霍光的才干, 
殷勤属以后事,
真心诚意地向他托付后事, 
临崩,
临死之前, 
握士开之手曰“勿负我也”仍绝於士开之手。
拉着士开的手说:“请不要辜负我的厚望。”竟死在士开的面前。 
 
后主以世祖顾托,
由于世祖的嘱托, 
深委仗之。
后主十分地信赖士开。 
又先得幸於胡太后,
又因为很早赢得了胡太后的宠爱, 
是以弥见亲密。
所以更加得宠。 
赵郡王睿与娄定远等谋出士开,
赵郡王睿与娄定远等人策划将士开驱逐出宫, 
引诸贵人共为计策。
就召集权贵们一同讨论计策。 
属太后觞朝贵於前殿,
适值太后在前殿向朝贵们敬酒, 
睿面陈士开罪失,
睿便面陈士开的罪过,说: 
云“士开先帝弄臣,
“士开是先帝的弄臣, 
城狐社鼠,
如城狐社鼠, 
受纳货贿,
纳受贿赂, 
秽乱宫掖,
秽乱宫掖, 
臣等义无杜口,
我们不敢杜口不言, 
冒死以陈”太后曰“先帝在时,
故特地冒死相陈。”太后说:“先帝在世时, 
王等何不道。
你们为什么不说? 
今日欲欺孤寡耶。
今天是想欺侮我们孤儿寡母吧! 
但饮酒,
只管去喝酒, 
勿多言”睿词色愈厉。
不要多嘴多舌。”睿言辞更烈、更悲壮。有朝臣大喊: 
或曰“不出士开,
“不除士开, 
朝野不定”睿等或投冠於地,
朝野不宁。”睿这帮人或掷帽在地, 
或拂衣而起,
或拂衣而起, 
言词咆勃,
或大声咆哮, 
无所不至。
甚至是无所不至,斯文扫地。 
明日,
第二天, 
睿等共诣云龙门,
睿等一同来到云龙门, 
令文遥入奏之,
请文遥入宫向太后禀奏, 
太后不听。
太后不听。 
段韶呼胡长粲传言,
段韶又让胡长粲传言, 
太后曰“梓宫在殡,
太后说:“先帝尸骨未寒, 
事大匆速,
事情不要匆匆忙忙, 
欲王等更思量”赵郡王等遂并拜谢,
希望你们再好好地商议一下。”赵郡王等人于是一同拜谢, 
更无馀言。
再不讲别的话了。 
太后及后主召见问士开,
太后和后主召见,询问士开, 
士开曰:
士开说: 
先帝群官之中,
“在群官之中, 
待臣最重,
先帝待我最好, 
陛下谅暗始尔,
陛下守孝刚刚开始, 
大臣皆有觊觎心,
大臣们便起了觊觎之心, 
若出臣,
如果赶我出宫, 
正是剪陛下羽翼。
正好剪除了陛下的翅膀。 
宜谓睿等云:
陛下应该对睿等人说: 
令士开为州,
‘让士开做州刺史, 
待过山陵,
待安葬先帝, 
然后发遣。
然后再作理会。 
睿等谓臣真出,
’睿等认为我已被逐, 
必心喜之”后主及太后然之,
一定高兴。”后主和太后认为士开讲得对, 
告睿等如士开旨,
就将此意告诉睿等人, 
以士开为兖州刺史。
并拜士开做兖州刺史。 
山陵毕,
山陵事结束, 
睿等促士开就路。
睿等人催促士开上路。 
士开载美女珠帘及条诸宝玩以诣定远,
士开用车装载着美女、珠帘以及条诸宝玩等来到定远家里, 
谢曰“诸贵欲杀士开,
致谢道:“诸贵想杀我士开, 
蒙王特赐性命,
承蒙大王照顾,赐给我性命, 
用作方伯。
还委任我做了方伯。 
今欲奉别,
今日特意向你告别, 
谨具上二女子、一珠帘”定远喜,
谨献上两个女子,一条珠帘。”定远很是欢喜,对士开说: 
谓士开曰“欲得还入不”士开曰“在内久,
“你还想回来吗?”士开说:“在宫中时间太长, 
常不自安,
经常惶恐不安, 
今得出,
今天能够离开, 
实称本意,
实在符合我的心意, 
不愿更入,
所以不想回来了, 
但乞王保护,
但愿大王继续保护, 
长作大州刺史。
让我长作大州的刺史。 
今日远出,
今天要出远门了, 
愿得一辞觐二宫”定远许之。
希望能觐见二宫,作一辞别。”定远同意了他的请求。 
士开由是得见太后及后主,
因此士开便进宫拜谒了太后以及后主。 
进说曰“先帝一旦登遐,
说:“先帝驾崩, 
臣愧不能自死。
我惭愧不能跟随前去。 
观朝贵势欲以陛下为乾明。
看朝贵们的心意,是想让陛下做乾明。 
臣出之后,
我离京之后, 
必有大变,
一定要发生大的变动, 
复何面见先帝於地下”因恸哭。
我还有什么脸面到地下去见先帝。”于是大声痛哭。 
帝及太后皆泣,
帝及太后都抽泣起来, 
问计将安出。
问有何计策。 
士开曰““臣已得入,
士开说:“我既然已经入宫了, 
复何所虑,
还有什么忧愁的, 
正须数行诏书耳”於是诏出定远青州刺史,
只须多下几份诏书而已。”这样帝便诏令定远出任青州刺史, 
责赵郡王睿以不臣之罪,
赵郡王睿因不臣之罪受到谴责, 
召入而杀之。
召进宫后就把他杀了。 
复除士开侍中、右仆射。
再拜士开为侍中、右仆射。 
定远归士开所遗,
定远将士开赠送的物品悉数归还, 
加以馀珍赂之。
还拿出自己的珍宝进行贿赂。 
武平元年,
武平元年(570), 
封淮阳王,
封淮阳王, 
除尚书令、录尚书事,
任尚书令、录尚书事, 
复本官悉得如故。
复本官全如故。 
 
世祖时,
世祖时, 
恒令士开与太后握槊,
常令士开与太后博戏, 
又出入卧内无复期限,
又让他进出卧室没有一点限制, 
遂与太后为乱。
由此便与太后淫乱。 
及世祖崩后,
世祖死后, 
弥自放恣。
更是放肆。 
琅邪王俨恶之,
琅笽王俨十分憎恨, 
与领军厍狄伏连、侍中冯子琮、御史王子宜、武卫高舍洛等谋诛之。
因此同领军厍狄伏连、侍中冯子琮、御史王子宜、武卫高舍洛等筹谋处死士开。 
伏连发京畿军士,
伏连调京畿军士, 
帖神武、千秋门外,
让他们在神武、千秋门外把守, 
并私约束,
并私下约定, 
不听士开入殿。
不准士开进入宫殿。 
其年七月二十五日旦,
武平二年七月二十五清晨, 
士开依式早参,
士开照常早朝, 
伏连前把士开手曰“今有一大好事”王子宜便授一函,
伏连走上前来拉着士开的手说:“今天有件大好事。”王子宜就交给他一纸函件,函称: 
云“有敕令王向台”遣兵士防送,
“有敕,令王去台省。”伏连还派兵士护送, 
禁於治书侍御厅事。
顺势把他囚禁到了治书侍御厅事中。 
俨遣都督冯永洛就台斩之,
俨指使都督冯永洛就在治书侍御厅里杀掉了士开。 
时年四十八,
此年士开四十八岁, 
簿录其家口。
家口、财产全被没入官府。 
后诛俨等。
后来,俨也被诛杀了。 
上哀悼,
帝哀悼士开, 
不视事数日,
有好几天不理国事, 
追忆不已。
还追思不已。 
诏起复其子道盛为常侍,
帝诏令起复其子道盛为常侍, 
又敕其弟士休入内省参典机密,
又敕令其弟士休入内省参典机密。 
诏赠士开假黄钺、十州诸军事、左丞相、太宰如故。
诏赠士开假黄钺、十州诸军事、左丞相,太宰如故。 
 
士开禀性庸鄙,
 
不窥书传,
 
发言吐论,
 
惟以谄媚自资。
 
河清、天统以后,
 
威权转盛,
 
富商大贾朝夕填门,
 
朝士不知廉耻者多相附会,
 
甚者为其假子,
 
与市道小人同在昆季行列。
 
又有一人士,
 
曾参士开,
 
值疾,
 
医人云“王伤寒极重,
 
进药无效,
 
应服黄龙汤”士开有难色。
 
是人云“此物甚易与,
 
王不须疑惑,
 
请为王行先尝之”一举便尽。
 
士开深感此心,
 
为之强服,
 
遂得汗病愈。
 
其势倾朝廷也如此。
 
虽以左道事之者,
 
不问贤愚,
 
无不进擢。
 
而以正理干忤者,
 
亦颇能舍之。
 
士开见人将加刑戮,
 
多所营救,
 
既得免罪,
 
即命讽喻,
 
责其珍宝,
 
谓之赎命物。
 
虽有全济,
 
皆非直道云。
 
 

穆提婆乱政

穆提婆,
 
本姓骆,
 
汉阳人也。
 
父超,
 
以谋叛伏诛。
 
提婆母陆令萱尝配入掖庭,
 
后主襁褓之中,
 
令其鞠养,
 
谓之干阿奶,
 
遂大为胡后所昵爱。
 
令萱奸巧多机辩,
 
取媚百端,
 
宫掖之中,
 
独擅威福。
 
天统初,
 
奏引提婆入侍后主,
 
朝夕左右,
 
大被亲狎。
 
嬉戏丑亵,
 
无所不为。
 
宠遇弥隆,
 
官爵不知纪极,
 
遂至录尚书事,
 
封城阳王。
 
令萱又佞媚,
 
穆昭仪养之为母,
 
是以提婆改姓穆氏。
 
及穆后立,
 
令萱号曰太姬,
 
此即齐朝皇后母氏之位号也,
 
视第一品,
 
班在长公主之上。
 
自武平之后,
 
令萱母子势倾内外矣。
 
庸劣之徒皆重迹屏气焉。
 
自外杀生予夺不可尽言。
 
晋州军败,
 
后主还邺,
 
提婆奔投周军。
 
令萱自杀,
 
子孙大小皆弃市,
 
籍没其家。
 
 

高阿那肱误国

高阿那肱,
 
善无人也。
 
其父市贵,
 
从高祖起义。
 
那肱为库典,
 
从征讨,
 
以功勤擢为武卫将军。
 
肱妙於骑射,
 
便僻善事人,
 
每宴射之次,
 
大为世祖所爱重。
 
又谄悦和士开,
 
尤相亵狎,
 
士开每为之言,
 
弥见亲待。
 
后主即位,
 
累迁并省尚书左仆射,
 
封淮阴王,
 
又除并省尚书令。
 
 
肱才伎庸劣,
那肱才能平平, 
不涉文史,
没有读过文史, 
识用尤在士开之下,
其见识远在士开之下, 
而奸巧计数亦不逮士开。
但奸巧算计却不比士开差。 
既为世祖所幸,
既得世祖爱宠, 
多令在东宫侍后主,
又令在东宫服侍后主, 
所以大被宠遇。
所以大被宠遇。 
士开死后,
士开死后, 
后主谓其识度足继士开,
后主认为他的识度足可与士开比拟, 
遂致位宰辅。
于是致使其位至宰辅。 
武平四年,
武平四年(573), 
令其录尚书事,
令其录尚书事, 
又总知外兵及内省机密。
又总掌外兵及内省机密。 
尚书郎中源师尝谘肱云“龙见,
尚书郎中源师曾同那肱商量:“龙出来了, 
当雩”问师云“何处龙见。
当雩。”那肱问:“龙在哪里出来了?什么样子, 
作何物颜色”师云“此是龙星见,
什么颜色?”师答:“这是龙星出现了, 
须雩祭,
应该雩祭, 
非是真龙见”肱云“汉儿强知星宿”其墙面如此。
并非真龙跑出来了。”那肱说:“汉儿还晓得什么星宿?”其见识短浅到了如此程度。 
又为右丞相,
又任右丞相, 
馀如故。
其余官职全都保留着。 
 
周师逼平阳,
周师进逼平阳, 
后主於天池校猎,
后主正在天池郊猎, 
晋州频遣驰奏,
晋州方面多次派遣使者驰报, 
从旦至午,
从清晨到中午, 
驿马三至,
驿马三至, 
肱云“大家正作乐,
那肱说:“皇上正在游乐, 
何急奏闻”至暮,
为什么要如此火急的奏报?”傍晚, 
使更至,
使者又来,报告说: 
云“平阳城已陷,
“平阳城陷落了, 
贼方至”乃奏知。
贼军马上就要到这里了。”此时他才向帝奏禀。 
明早旦,
第二天清早, 
即欲引军,
帝想率军进行抵御, 
淑妃又请更合一围。
淑妃再次请求要重新郊猎一次。 
及军赴晋州,
当军队赶赴晋州时, 
令肱率前军先进,
帝命令那肱带领前军先行行动, 
仍总节度诸军。
依然让其节度诸军。 
后主谓肱曰“战是耶,
后主对那肱说:“是打好呢? 
不战是耶”肱曰“勿战,
还是不打为好?”那肱道:“不要打, 
却守高梁桥”安吐根曰“一把子贼,
退守高梁桥。”安吐根说:“几个小毛贼, 
马上刺取掷着汾河中”帝意未决。
一下子就可以抓过来扔到汾河里。”帝的主意还没有拿定。 
诸内参曰“彼亦天子,
内侍们说:“他是天子, 
我亦天子,
您也是天子, 
彼尚能远来,
他也能够远道跑来, 
我何为守堑示弱”帝曰“此言是也”於是渐进。
我为什么要守着护城河显示其弱小?”帝道:“这话说得好。”于是慢慢向前推进。 
提婆观战,
穆提婆观战, 
东偏颇有退者,
见战阵的东边有很多士卒逃退, 
提婆去曰“大家去。
便跑上去说:“皇上快走! 
大家去”帝以淑妃奔高梁关。
皇上快走!”帝携带着淑妃逃奔到了高梁关。 
开府奚长乐谏曰“半进半退,
开府奚长进谏说:“半进半退, 
战之常体,
战之常理, 
今兵众全整,
如今兵众齐整, 
未有伤败,
未有伤败, 
陛下舍此安之。
陛下舍弃这些想往哪里去? 
御马一动,
御马一动, 
人情惊乱,
人情惊乱, 
且速还安慰之”武卫张常山自后至,
请您赶快转回去进行安抚慰问。”武卫张常山从后面赶来,也说: 
亦曰“军寻收回,
“军队刚刚聚拢在一块, 
甚整顿,
完全可以重振旗鼓, 
围城兵亦不动,
围城的兵马还没有动, 
至尊宜回,
至尊应该回去。 
不信臣言,
陛下若是不信我的话, 
乞将内参往视”帝将从之。
请派内参前往观察。”帝想按他们的话去行动。 
提婆引帝肘曰“此言难信”帝遂北驰。
提婆捏着帝的肘说:“常山的话让人难以相信。”于是,帝向北逃跑。 
有军士告称那肱遣臣招引西军,
有位军士报告说那肱派他去招引西军, 
今故闻奏。
现在特地前来禀奏。 
后主令侍中斛律孝卿检校,
后主让侍中斛律孝卿审查, 
孝卿云“此人妄语”还至晋,
孝卿说:“这个人胡说。”返回到晋, 
那肱腹心告肱谋反,
那肱的心腹告那肱谋反, 
又以为妄,
孝卿又认为是假话, 
斩之。
并将这个心腹杀了。 
乃颠沛还邺,
帝狼狈不堪地回到了邺城, 
侍卫逃散,
很多侍卫在途中逃散, 
唯那肱及内官数十骑从行。
只有那肱和内官几十骑随从。 
 
后主走度太行后,
后主翻越太行山后, 
那肱以数千人投济州关,
那肱带着数千人投奔济州关, 
仍遣觇候。
并派人侦察。时常向后主报告: 
每奏“周军未至,
“周师没有来, 
且在青州集兵,
可以在青州集合军队, 
未须南行”及周将军尉迟迥至关,
还没有必要投奔南方。”当周将军尉迟迥抵关时, 
肱遂降。
那肱就向他投降了。 
时人皆云肱表款周武,
时人都认为那肱向周武帝表诚, 
必仰生致齐主,
是为了将齐主生擒送给武帝, 
故不速报兵至,
所以就没有迅速地报告敌兵已到的情况, 
使后主被擒。
致使后主落入周师之手。 
肱至长安,
那肱入长安后, 
授大将军,
得大将军职, 
封公,
封公, 
为隆州刺史,
任隆州刺史, 
诛。
被诛杀。 
初,
当年, 
天保中,
即天保中, 
显祖自晋阳还邺,
显祖从晋阳回到邺城, 
阳愚僧阿秃师於路中大叫,
僧人阿秃师在路当中大喊大叫, 
呼显祖姓名云“阿那瑰终破你国”是时茹茹主阿那瑰在塞北强盛,
还公开呼喊显祖的姓名,说:“阿那瑰最终要灭你的国家的。”这个时期,在塞北的蠕蠕主阿那瑰十分强盛, 
显祖尤忌之,
因而显祖特别忌惮, 
所以每岁讨击,
所以每年均要征讨, 
后亡齐者遂属阿那肱云。
后来亡齐的就是朝中的阿那肱。 
虽作“肱”字,
虽作“肱”字, 
世人皆称为“瑰”音,
但世人都把这个字读作“瑰”音。 
斯固“亡秦者胡”,
“亡秦者胡”, 
盖悬定於窈冥也。
深微窈冥, 
难以推测呀! 
 

韩凤跋扈

韩凤,
韩凤, 
字长鸾,
字长鸾, 
昌黎人也。
昌黎人氏。 
父永兴,
父永兴, 
青州刺史。
青州刺史。 
凤少而聪察,
凤年轻时聪明, 
有膂力,
有膂力, 
善骑射。
善骑射。 
稍迁都督。
渐渐迁职都督。 
后主居东宫,
后主入东宫, 
年幼稚,
年纪还小, 
世祖简都督二十人送令侍卫,
世祖挑选了二十多个都督送进东宫命令他们侍卫, 
凤在其数。
凤在其中。后主见到这批人, 
后主亲就众中牵凤手曰“都督看儿来”因此被识,
亲自走到他们中间,拉着凤的手说:“都督看小儿来了。”和后主混熟后, 
数唤共戏。
经常被传唤去作游戏。 
 
后主即位,
后主即位, 
累迁侍中、领军,
迁侍中、领军, 
总知内省机密。
总掌内省机密。 
祖珽曾与凤於后主前论事。
祖..曾同凤在后主面前争论政事。 
语凤云“强弓长矛,无容相谢,
..对凤说:“强弓长矛我不如你, 
军国谋算,
但军国谋计, 
何由得争”凤答曰“各出意见,
是不用争夺的了。”凤答:“各人发表看法, 
岂在文武优劣”封昌黎郡王。
不分文武的优劣。”封昌黎郡王。 
男宝仁尚公主,
男宝行尚公主, 
在晋阳赐第一区。
在晋阳得赐宅一栋, 
其公主生男昌满月,
其公主生子昌做满月, 
驾幸凤宅,
后主亲自临幸凤家, 
宴会尽日。
并宴饮了一整天。 
军国要密,
军国的重要事情, 
无不经手,
没有哪一件不经过他的手的。 
与高阿那肱、穆提婆共处衡轴,
与高阿那肱、穆提婆共掌大政, 
号曰三贵,
号称“三贵”。 
损国害政,
三贵损国害政, 
日月滋甚。
日滋月甚。 
寿阳陷没,
寿阳失陷, 
凤与穆提婆闻告败,
凤与穆提婆听到失败的报告, 
握槊不辍,
握着长矛不放手,说: 
曰“他家物,
“别人家的东西,随他去。” 
从他去”后帝使於黎阳临河筑城戍,
后来帝派他去黎阳在靠近黄河边的地方筑建城戍,说: 
曰“急时且守此作龟兹国子,
“危急时刻守此城戍做龟兹国子, 
更可怜人生如寄,
更可怜人生如寄, 
唯当行乐,
只有及时行乐, 
何因愁为”君臣应和若此。
如何要愁眉苦脸呢?”君臣就是这样的互相应和。 
其弟万岁,
其弟万岁, 
及二子宝行、宝信并开府仪同。
以及二子宝行、宝信均是开府仪同。 
宝信尚公主,
宝信尚公主, 
驾复幸其宅,
车驾又一次地临幸其宅, 
亲戚咸蒙官赏。
亲戚也全部得了赏赐。 
 
凤母鲜於,
凤母鲜于, 
段孝言之从母子姊也,
段孝言的从母子姊, 
为此偏相参附,
为此两人相互勾结,朋比为奸, 
奏遣监造晋阳宫。
一道奏请监造晋阳宫。 
陈德信驰驿检行,
陈德信骑驿马赶来检查, 
见孝言役官夫匠自营宅,
看到孝言指挥官夫匠在为自己营建房舍,问他说: 
即语云“仆射为至尊起台殿未讫,
“仆射为至尊修造台殿,还未竣工, 
何容先自营造”凤及穆提婆亦遣孝言分工匠为己造宅,
怎么可以先为自己营建?”凤和穆提婆马上派人向朝廷报告孝言抽调一部分工匠在为自己做房子, 
德信还具奏闻。
德信回京又做了详细报告。 
及幸晋阳,
帝巡幸晋阳, 
又以官马与他人乘骑。
凤又将官马送与他人骑坐。 
上因此发忿,
皇上见到后,随之发怒。 
与提婆并除名,
因此凤与提婆一同受到了除名的处罚, 
亦不露其罪。
但没有公布处罚的原因。 
仍毁其宅。
还毁掉了他的住宅, 
公主离婚。复被遣向邺吏部门参。及后主晋阳走还,
命令公主离婚。 
被敕入内,
不久, 
寻诏复爵。
凤被派往邺城的吏部任职。 
从后主走度河,到青州,并为周军所获。
当后主从晋阳逃回邺后, 
凤於权要之中,尤嫉人士,
凤受敕入内宫, 
崔季舒等冤酷,皆凤所为。每朝士谘事,
很快得诏恢复官爵。 
莫敢仰视,动致呵叱,辄詈云“狗汉大不可耐,
随从后主渡过黄河, 
唯须杀却”若见武职,虽厮养末品亦容下之。仕隋,
抵达青州后, 
位终於陇州刺史。
一同被周军虏获。 
 

宦官群像

韩宝业、卢勒叉、齐绍,
 
并高祖旧左右,
 
唯门阉驱使,
 
不被恩遇。
 
历天保、皇建之朝,
 
亦不至宠幸,
 
但渐有职任。
 
宝业至长秋卿,
 
勒叉等或为中常侍。
 
世祖时有曹文摽、邓长颙辈,
 
亦有至仪同食干者,
 
唯长颙武平中任参宰相,
 
干预朝权。
 
后宝业、勒叉、齐绍、子征并封王,
 
不过侵暴。
 
於后主之朝,
 
有陈德信等数十人,
 
并肆其奸佞,
 
败政虐人,
 
古今未有。
 
多授开府,
 
罕止仪同,
 
亦有加光禄大夫,
 
金章紫绶者。
 
多带侍中、中常侍,
 
此二职乃数十人,
 
又皆封王、开府。
 
恒出入门禁,
 
往来园苑,
 
趋侍左右,
 
通宵累日。
 
承候颜色,
 
竞进谄谀,
 
莫不发言动意,
 
多会深旨。
 
一戏之赏,
 
动逾巨万,
 
丘山之积,
 
贪吝无厌。
 
犹以波斯狗为仪同、郡君,
 
分其干禄。
 
神兽门外有朝贵憩息之所,
 
时人号为解卸厅。
 
诸阉或在内多日,
 
暂放归休,
 
所乘之马牵至神兽门阶,
 
然后升骑,
 
飞鞭竞走,
 
数十为群,
 
马尘必坌。
 
诸朝贵爰至唐、赵、韩、骆皆隐听趋避,
 
不敢为言。
 
 
高祖时有苍头陈山提、盖丰乐、刘桃枝等数十人,
 
俱驱驰便僻,
 
颇蒙恩遇。
 
天保、大宁之朝,
 
渐以贵盛,
 
至武平时皆以开府、封王,
 
其不及武平者则追赠王爵。
 
 
又有何海及子洪珍皆为王,
 
尤为亲要。
 
洪珍侮弄权势,
 
鬻狱卖官。
 
又有史丑多之徒胡小儿等数十,
 
咸能舞工歌,
 
亦至仪同、开府封王。
 
诸宦者犹以宫掖驱驰,
 
便烦左右,
 
渐因昵狎,
 
以至大官。
 
苍头始自家人,
 
情寄深密,
 
及於后主,
 
则是先朝旧人,
 
以勤旧之劳,
 
致此叨窃。
 
至於胡小儿等眼鼻深险,
 
一无可用,
 
非理爱好,
 
排突朝贵,
 
尤为人士之所疾恶。
 
其以音乐至大官者:
 
沈过儿官至开府仪同,
 
王长通年十四五,
 
便假节通州刺史。
 
 
时又有开府薛荣宗,
 
常自云能使鬼。
 
及周兵之逼,
 
言於后主曰“臣已发遣斛律明月将大兵在前去”帝信之。
 
经古冢,
 
荣宗谓舍人元行恭是谁冢,
 
行恭戏之曰“林宗冢”复问林宗是谁,
 
行恭曰“郭元贞父”荣宗前奏曰“臣向见郭林宗从冢出,
 
着大帽,
 
吉莫靴,
 
插马鞭,
 
问臣我阿贞来不”是时群妄多皆类此。
 
 

史赞

赞曰:
 
危亡之祚,
 
昏乱之朝,
 
小人道长,
 
君子道消。